“你说得没错。”秋风试图跟他讲道理,“如果这是我生活的世界,我确实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 什么都不管,说走就走。”
陆年抿了下唇, 没有答话。
他低落的状态太过明显,像是刚刚的讲述耗尽了这人的全部精力。他就像是一部早已经电池老化的手机, 很快就把充足的电量消耗殆尽,只剩下那么一丁点, 闪着红光发出低电提醒。
秋风确确实实心疼他。
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一个个世界, 她也确实不会对他有这么深的感情, 更不会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影响自己的生活步调。
她并不埋怨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在她完全自愿的情况下走到了这一步。
而且最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她先去撩拨陆年的。
“但是你往好处想想。”秋风说道,“我们现在没必要走了,就可以为以后考虑考虑。虽然不能把钱随便花光再去下一个世界,但是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攒钱了。”
陆年紧盯着秋风,听见她温声询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其实不太明白。
这一切都太过不真实,他以为秋风会讨厌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简直像是在哄着她。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陆年说,“可以离开。”
他的手指紧紧捏成拳,声音有些哑:“在我反悔之前……”
“反悔?你要是反悔了会怎么样?”秋风笑吟吟地反问他,“把我关起来?打断我的腿?”
陆年没有答话。
秋风直言道:“可以,但没必要。”
陆年:“……”
秋风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陆年身边搓了搓他的脑袋,几乎是诱哄般开口道:“相不相信我?嗯?”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又拿回了属于她的霸总剧本。
这感觉……还挺好。
陆年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充满眷恋的吻。
其实事情根本不复杂,绝大部分琐碎的问题用“相爱”二字就可以完全解决。
秋风毕业以后就跟着老大干活,几年下来,他对她怎么说也算是有恩的。
她要是突然辞职,离开公司,让老大这么些年对她的栽培、给她的资源全都白白浪费……那老大对她有什么要求或者报复,都是应该的。
就算是在圈内放出消息抹黑她,挥挥手来一句“天凉秋破”,让她再也找不到类似的工作,她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但老大不该动陆年。
他表面上什么都不说,背地里却安排媒体曝光陆年的病情……
拿了霸总剧本的秋风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秋风对陆年说自己不是要走,而是会在这几天出去解决一些事情,让陆年相信她。
陆年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先前被发配到各个世界受苦的时候,学过不少东西。
现在虽然不能像上一个世界的教授那么厉害,但教授做的发明,他还是记得其的原理,能够还原出不少的。
他愿意相信秋风,也会努力振作起来。
总不能让秋风的生活质量比以前还要低吧。
……
秋风辞职了。
让她惊讶的是,段星海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只是笑着摘下眼镜擦了擦,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连语调都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可以。用不用给你介绍新工作?”
段星海做过什么呢。
他喜欢她,派了萧凛过来监视她,让新闻媒体曝光她男朋友的病情。
每一点都可以成为秋风辞职离开的理由。
但他确实对她有恩。
秋风觉得自己以前简直就是天选之子,什么事情都顺利又幸运,什么挫折都没遇上过。也因此她的世界里基本都是非黑即白的东西,身边的人不是好人就是坏人。
而像是老大这样,让她看见的那一面是纯粹的白,背地里又确实存在阴暗面的人……
秋风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是面对恩人的诚恳和感激,还是面对一个欺负自家小可怜的坏人的嫉恶如仇。
最终,秋风只能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不用啦。只要老大不封杀我,我还是能找到工作的。”
段星海食指交叉,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只要你还叫我一声老大,我就不会做那种事。”
秋风点点头,离开了段星海的办公室。
她先前没跟陆年吹牛,账户里确实还有小几十万的存款。
秋风想着机会难得,干脆就趁机出去旅个游,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回来再慢慢考虑工作的事情也不迟。
她花了两天把工作迅速全部交接完成,然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谁知刚一到家,发现家里居然来了不少客人。
哦,对了。
是陆年的家。
陆年直接在他的小院子里办了一场私人画展,把之前画的风景画都挂出来拍卖。来参加画展的人可以直接在自己看的那张画下面留下一串数字,进行竞拍。
等画展结束的时候,所有的画都无需确认,直接寄给出价最高的那个人。
秋风本来还以为家里等待着她的是一个小可怜,没想到竟然会是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
在人群央,还有个圆溜溜的铁皮桶似的小家伙,一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边用它的机械臂给大家端茶倒水,忙得飞起。
居然是小桶。
秋风格外震惊。
小桶似乎也认出了她。小家伙晃晃悠悠地开到她面前,从胸口伸出两只机械臂。
不是茶水也不是什么别的饮料……
而是一束花。
一束漂漂亮亮的花朵。
“欢迎回来。”小桶重复道,“欢迎、欢迎、欢迎……”
秋风笑出声来:“你爹把你救活了?”
“不是救活。”小桶说,“小桶没有‘死’,小桶不会‘死’,不是救活……”
秋风摸了摸小桶的脑袋。
第58章 尾声(完)
陆年眼含笑, 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位来宾。(.ggdo />
他其实很会说漂亮话, 应付各种场面也很是得心应手。
这跟秋风刚刚回忆起来的那个样子差别有点大。
秋风在人群找到陆年, 走到他的身边,笑着问他:“感觉怎么样?”
她在担心他的病情。
陆年搂住她的腰, 俯身凑到她耳边, 轻声回应道:“别担心。”
画展举办得很成功。
作为一位新锐画家,此时的画还卖不出太高的价格, 大部分在十几万上下, 还有很多只有几万元。
其实他最值钱的应该是收藏室里那些画。
因为投入了强烈的感情,画面会更有冲击力和感染力。
来参加画展的人都不是傻子, 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陆年的名气还没打出来, 现在买他的画, 相当于是一种投资。也是相信他以后的身价能翻倍。
但陆年不愿意卖那些画,因为每一张画里都有秋风。
他卖出去的都是在闲暇时间里, 用来宣泄情绪边角料的作品。
这场画展结束以后,他也没什么存货可以卖了。
想要维持这么高的收入,就必须坚持作画。
秋风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着急,等有灵感的时候随便画一两张就行了。
他们现在都有不少存款, 完全可以走出去,一边旅游散心,一边慢慢思考以后要怎么办——
除了自身的能力以外,他们还有一项财富叫做年轻。
因为年轻, 很多事情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任何失败都不会彻底打垮他们, 反正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可以重来。
接下来的几天, 她都待在家里。
闲着没事画一画速写,或者去厨房烤几个小蛋糕。
之前段星海背地里爆出陆年病情的事情,其实早就被陆年抛在脑后了。他现在只担心两件事,一件是秋风不喜欢自己,还有一件是自己配不上秋风。
其他人说什么他根本不在意,他只看得见秋风。
但秋风没办法忘记这件事。
老大对她确实有恩,她在公司的付出也算得上回报,他们之间的恩怨根本算不清楚。
可是这些恩怨都与陆年无关。
秋风心里一直记挂着段星海欺负陆年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又没办法帮他欺负回来。
偏偏段星海还要主动往枪口上撞。
在秋风离职之前几个月,就有一家影响力很强的时尚杂志跟段星海约了专访。
他的访谈材料都是秋风根据他的要求,提前准备好的。
秋风很清楚,段星海的这篇采访会提到对他帮助最大的一个助手,还有两个关系比起上下级,更像是师徒的设计师。
这两个设计师自然是秋风和萧凛。
秋风原以为,她既然离职,段星海应当会对她闭口不提,或者简单带过。
没想到段星海在杂志访谈不光提到她,还提到了她的恋情。
他说秋风是因为一段不成熟的恋爱关系才选择离职,他本人很不看好这段关系,希望秋风能更注重自己的前途,不要被一些年轻艺术家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
秋风听到这些话时都懵了。
她根本没关注段星海参与专访的杂志,是她的妈妈恰巧看见了,专程打电话来问怎么回事。
秋风本以为是老妈人到年,看见和自家闺女感情相关的问题就失了智,说话太夸张。
直到她把这本杂志买回来,仔细一看才知道。
自家老妈真的很客观,几乎就是原句复述。
这还是一本时尚杂志,不是什么八卦小报。
尽管杂志对她的问题已经尽量一带而过,但跟别的正经内容比起来,这一块还是很突兀。
八卦小报和营销号把这段翻出来深入解读,很快就把“年轻艺术家”给扒出来了。
——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操作。
秋风感到头痛,还没来得及给老妈回个消息,老爸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她无奈地接起电话。
“不是,爸你生什么气啊,段星海才是你亲儿子吗?你怎么都不听我讲话……”
秋风随手把杂志扔在沙发上,一边往屋子外面走,一边压低声音对电话那端的人说:“年轻艺术家怎么了,人家也还是天才科学家他怎么不说……怎么没有了,达芬奇不就是吗!”
秋风出来得匆忙,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刚一出门吹来一阵风,还有点冷。
她站在院子里搓了搓胳膊。
很快小桶就从家里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陆年的外套。
秋风把外套披上,继续听着电话那端的追问。
“没、没啊,没同居。”秋风的声音压得更低,“不是,没有心虚。你听我跟你说……”
小桶在她脚边转了一圈,又进到室内去了。
陆年在屋子里的画室内画画。
最近他几乎整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发呆发呆。
这让他想起了刚上大学的时光。
那一天跟秋风发生意外以后,有整整三天没开口说一句话,甚至不愿意迈出自己的房门。
第四天突然暴起,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好在家里人很看重他,立马带他去了医院。
他也是当时就被确诊了双相障碍,最后父母决定带他一起出国。
刚去留学时他选的是油画专业,只因为秋风高时就很喜欢的尼克芬是这个专业的。
除此以外,他还选修了机器人工程。
两个专业课程差别很大,一个需要冷静理性的思考,一个又需要他释放感性的那一面。
最初他真的学得很吃力。
周围都是像尼克芬那样的小天才,大家又都是正年轻,思维活泛的时候。
每个人的艺术灵感都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可他做不到。
他像是个本来就不算特别高的普通人,突然来到了国家篮球队间。
那段时间真的很辛苦,他只有基础练习的作业能做得不错,但每月一副的自主练习,他的画永远分数垫底。
他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画架和画布面前,除了拼命地画某个人,就是发呆发呆发呆。
——直到有天。
他发现自己发泄情绪的画,其实画得很好。
他开始有意识地停药。
在不吃药的时候,情绪就像怪兽吞噬着他。
有时候会让他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有时候会给他一张很漂亮的画。
他像是在悬崖边行走,从泥潭里开出花来。
秋风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在外面接电话时,陆年用湿毛巾把手擦干净,几乎无声地从画室里走出来。
他拿着几瓶药去了卫生间,把乱七八糟的胶囊和药片全部倒掉,面带微笑地按下了冲水键。
做完这一切,陆年面色如常地走进客厅,从沙发上拿起那本杂志。
身后跟着茫然无措的小桶。
他垂眼读完了那一篇专访,悄无声息地把杂志放回原处。
秋风很不高兴地从屋子外面回来,怕弄脏室内地板,干脆把拖鞋脱在外面,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地跑进来。
陆年拦住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温声道:“急什么?”
秋风骂道:“气死我了,段星海怎么这样!”
陆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态度如常地安抚她:“别生气。怎么了?”
53/55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