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依捏起袖帕擦了擦嘴角:“外面发生了何事?”
晓晴道:“许是最近做衣服的多,云线阁门外堵着了。不过本应我们先过的,那家肯定是看我们马车简陋,摆明了欺负我们呢。”
江元依笑道:“无妨,今日能量好尺寸便是。”
江熙容问道:“是哪家的小姐啊?”
晓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方才问了一人,他说是宰相楚家的侍妾。楚家就一个公子,那肯定是名满京城的楚桓公子吧……”
晓晴话未完,就见面前的江元依眸光冰冷,手里拿着的糕点一下砸在了马车上,碎了一地。
第9章 偶遇柳如烟
晓晴闭上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声道:“小姐……”
江熙容看向晓晴,柔声道:“还不快收拾干净。”
晓晴晓月忙蹲下将糕点收拾干净,退出了马车。
江熙容第一次见江元依如此失态,有些担心地看向她:“怎么了?”
少女脸色苍白,细密的睫毛微颤,那隐藏在睫毛下眼瞳寒光闪过,如月光笼罩下的冷泉。
江元依靠在一旁,轻轻闭上眼睛:“姐姐,我没事。”
而她放在一旁的手却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上一世,百般刁难她、欺侮她,将又臭又馊地破布条子强塞到她嘴中,然后用刀狠狠刮花自己的脸的人就在离自己不到十步的地方。
这是她重生之后。如此近距离,如此偶然地遇到自己的仇人。
重生以来,江元依并非没有想过该怎样面对他们,楚家权势滔天,小小江家如何开罪得起。她一直想躲,想避开楚桓,可直到这一刻,江元依才知道自己有多恨。
那股凛冽的带着血腥气的恨意气直直地堵着胸口,五脏六腑仿佛被毒酒泼了一般,咕滋滋地冒着烟,
她红唇微张,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骤然猛烈的心跳缓缓压下去。
江元依这才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两人就见过,同样的情景。柳如烟嚣张跋扈非要先行,江家只有等着。
元依后到的时候,就见柳如烟一脸嫉恨地看着自己,江元依没有理她,自己走到一旁每选一块料子,都会却柳如烟抢去,江元依终是忍不住,质问她为何如此,却被柳如烟讽刺道她出身低贱,生得再美,也是男人的玩物。
江元依撩起半边车帘,看着那脸豪华的马车,对晓晴道:“晓晴,去西街花市一趟。”
晓晴踮起脚,小声道:“小姐,买什么?”
江元依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关上车帘,俏脸隐藏在帷帽下,冷如寒霜。
在原地等了将近一刻钟之后,江家的马车才起步,缓缓朝云线阁驶去。
到云线阁大门之后,晓月扶着二人下了车,江夫人领着两个女儿朝里面走去。
侍女撩开门口的帘子,就见里面绫罗绸缎,锦绣罗纱应有尽有,各种颜色和花样,不少姑娘在里面,还有些男子。
宁安国国风并不过于拘束,未出阁女子只要父母允许均可佩戴帷帽出门,嫁人后只要夫君允许便可出门,是否佩戴帷帽由自己喜好。
这云线阁里,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柳如烟穿着绯红绣杏林云雁锦衣,外披月白翠纹织白羽缎斗篷,梳着双刀髻,戴鎏金玉古兰步摇和红玛瑙坠子,着装华丽,即使在这京城最繁华的制衣铺子里,也显得出挑。
此时她正微扬下巴,妩媚的眼微垂,一一扫过面前,指尖从布料上轻划而过。
柳如烟听丫鬟说,这云线阁有一批刚从西域送来的布料,光彩熠熠,霞光万丈,因此特意来看看。
这时,门口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一道窈窕而曼妙的身影走来,女子穿着羽蓝色线杂银色波浪纹长衣,披着一个月白暗绣桃花细丝披风,气质如华。
帘子砸下的微风轻轻掀起女子的面前的白纱,一张无比惊艳,如仙似妖的脸霎时映入柳如烟的眼帘。
她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微微瞪大眼睛,想要走近一看,却见那女子跟着店小二去了雅间。
怎会如此美……一定是看错了…
柳如烟在京城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女子,挑选布料的心思也没了,时不时朝那雅间瞧一眼。
雅间内,店小二拿来三个册子,热情道:“这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样式,都在这册子里了,夫人小姐们先看着,我马上去叫师傅来为你们量量尺寸。”
江夫人笑着点头:“好的。”
江夫人翻着册子,眉开眼笑的:“蓉儿,依儿,快看看你们喜欢什么样式。先选好过几日去惠亲王妃生辰穿的衣服。”
江熙容和江元依点头应是。
江元依心思没在这上面,玉手随意点着,翻了几页,选了一个交领绕膝曲裾递到母亲面前:“就这个吧,用素雅些的颜色。”
江熙容也选好了递给母亲。不一会儿,刚刚的小二便领着一个拿着量尺的女师傅来了。
女师傅动作麻利地将两人的尺寸量好,记录下来,又仔细询问的三人的要求之后,笑道:“好的,两日之后便可派人来取。我们店里还新进了不少布料,虽没有江夫人送来的精致华贵,但也各有所长,小姐们可以去看看。”
正说着,晓晴打开门进来了,走到江元依身边。
江元依起身:“母亲,我先出去看看其他布料。”
江氏道:“快去吧,好不容易出了一趟。”
江元依行了礼之后,从雅间走了出去,刚好对上柳如烟打探的视线,她装作没看见,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看着布料。
柳如烟果然朝这边走了过来,江元依佯装看上一片布料,手刚摸上去,身边突然多出只手,手指纤细,涂着红色蔻丹,狠狠抓住那布料上。
江元依看向她,语调平缓:“这位姑娘,可懂先来后到的道理?”
柳如烟竖起柳眉,声音尖细:“这布料我看上了,就归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推开江元依,将布料放到她身后的丫鬟里。
果然同上一世一般,蛮不讲理,嚣张跋扈。
江元依借着她推来的力,故意往后面的花瓶一倒,一旁半人高的花瓶猛的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这边。
这场面可当真有趣得紧,一位美艳跋扈的女子气势汹汹,表情有些错愕和来不及收回的得意,而另一女子,身材纤细窈窕,虽看不清长相,但柔柔弱弱地倒在地上,怎么看怎么让人怜惜。
晓晴站到江元依面前,带着哭腔大声道:“你凭什么推我们家小姐啊!明明是我家小姐先选的布料,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们小姐也不是不能让,可你倒好!二话不说,上来就抢,还将我家小姐推翻在地,真当你是楚家的妾就为所欲为,欺负我们这些小百姓吗?!”
早在两人踏出门时,江元依就小声地将这段话告诉了晓晴,晓晴一向唯小姐是瞻,赶紧记下了,果然不出小姐所料,那装扮得跟牡丹花似得讨厌鬼很快跟了上来,“帮”着推了一把。
晓晴恰到好处大声指责,为众人解释完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将这次闹剧的过错方指得清清楚楚,而此时的柳如烟早就不是刚刚盛气凌人的漂亮模样,她满脸通红,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十分瘆人。
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这楚公子温润如玉,怎么会纳这样一个女人?”
“是啊,那姑娘柔柔弱弱的,她抢别人东西就算了,还推别人,那瓷器的碎片多扎人啊,真是心狠手辣……”
“就是……诶,你们快看她的脸!”
“啊!!”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
柳如烟气得七窍生烟,指着江元依道:“你给我起来!别装!”
“好可怕!!”
“她的脸怎么了?!太吓人了!”
柳如烟身后的丫鬟这才凑到她跟前一看,强忍住尖叫,从一旁找了镜子放到柳如烟面前。
柳如烟瞪了丫鬟一眼,然后看到镜子里自己通红的可怕的脸。
那脸又红又肿,比平时大了一倍,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柳如烟吓得失声尖叫,
怎么会这样?!今日早晨虽经过花市,但并未打开车窗……
周围人的目光越来越聚焦,像是要将她此时出丑的模样好好的记下来,然后拿回去添油加醋一番告诉街坊邻居。
她恨恨地看了江元依一眼,带着四个丫鬟逃似的,转身走了。
晓晴将江元依扶起来,想到刚才柳如烟怨毒的眼神有些后怕,她凑到元依耳边轻声道:“小姐,她不会报复我们吧。”
江元依看着柳如烟的背影,冷漠道:“不足为惧。”
柳如烟是个七品小官员的女儿,因生得美艳,嫁给楚桓为妾之后,恃宠而骄,嚣张跋扈,但终归是个没脑子的。江元依忌惮楚桓,但区区一个柳如烟,还并不放在眼里。
上一世,江元依喜欢花,总喜欢种些花在院子里。某次,柳如烟上门来找江元依麻烦,结果回去脸上的癣生了快半个月,被楚桓嫌弃了好些日子,她身体好了之后,便让人把她院子里的花全都毁了。
楚桓那时虽然宠元依,但从来不管后院家宅之事。只将这后院所有女人,当成他发泄欲望的工具。就算柳如烟这次回去闹翻了天,楚桓也不会管她,更不可能帮她出气。
他有多自私凉薄,江元依比谁都清楚。
江元依选的雅间,离大厅很远,基本听不到动静。她回到雅间时,母亲和姐姐还在选着其他衣服的样式。
她走到一旁坐下,撩起帷帽的白纱,嘴角带着甜笑,像是雪山上迎着春风而化的第一滴雪水,干净剔透,微凉中带着暖意。
江熙容摸摸她的脸:“怎么了,方才还心情不好呢。”
江元依摇摇头,冲着姐姐和母亲道:“一会我们去云盛阁吃饭吧,我听闻晓晴说,那里刚出了新的菜品。”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点点小指头收藏噢。收藏对阿旬非常重要,鞠躬!爱你们。
ps:古代没有过敏一说噢。
第10章 大哥,我没有在看谁
国公府,祖宗祠堂里。
萧拓正举着书,跪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
萧宇宁拿着袖帕擦着剑。
萧拓正跪在前面,哈欠连天完全不知悔改的模样,萧宇宁挑唇笑了笑,猛地伸出剑:“小子,你哥我不过外出打了几年仗,你怎么就变成这么个混球玩意儿了?”
他五官硬朗,线条锋利,皮肤偏黑,拿着剑时身体笔直如枪,气势如山。
萧拓移开他的剑,笑道:“哥,这些年我可一直在勤练武功修习用兵之道,你书房里那些兵书我全都看完了,还做了笔记,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萧宇宁收了剑,跨在腰上,走到萧拓身边,厚实的手掌使劲拍了下萧拓的额头:
“老子一回京跟以前的朋友们喝酒,他们聊起你的英雄事迹,跟我聊了快一个时辰,您生活可真是精彩啊,萧少爷。”
喝酒打架,出入青楼,打猎做赌,赌场常客。可不精彩?
萧拓舔嘴笑了下:“还好还好。”
萧宇宁脸色一变,一巴掌打在萧拓脑袋上:“真以为我夸你呢?!要不是祖母惯着你,看我打不死你!”
萧拓缩了下脖子,不闹了。
萧宇宁喝道:“手举好!跪直了!给我看看萧家的列祖列宗们,哪个像你似得?啊!你就浪吧,过不了几个月你就给我滚去军营!”
一听军营,萧拓就跟被针扎了似得。
他抬起头,眸光锐利直逼萧宇宁的眼睛,反驳道:
“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难得我生在萧家,就必须从军一生吗?!”
萧宇宁皱起浓眉,两颊紧绷,怒道:“是!你生在萧家,就代表你必须为国征战!父亲为你取字为拓,就是希望你能开疆拓土,壮大宁安国,夺回几十年前被威远国侵占的领土,你倒好啊,不想从军了!过几日便是科考,你去给我考一个啊!
瘪三玩意儿,萧家养你无忧无虑到十八岁了,就把你养成这个白眼狼是吧?!”
萧拓气闷地憋红了脸,小声道:“你们从小就只给我读兵书,我倒是……”
萧宇宁一巴掌打在萧拓后脑勺上:“嘀咕什么呢?”
萧拓扁着嘴不说话。
萧庭意不知何时站在了祠堂门口,看向萧拓:“拓儿,起来吧,我们得去一趟宫里。”
萧拓站起身,看向萧庭意:“去宫里干嘛?”
萧庭意转身向外走去,声音平静:“商量我的婚事。”
萧拓有些怔愣地僵在了原地,萧宇宁从背后用粗粝的大掌揉了揉萧拓的后颈:“你难得真以为我们此次回来是专门来管你的吗?”
萧庭意身姿挺拔,背影纤细,却比一般的女生更有力量感。
她依旧穿着简单的劲装,梳着单尾高发髻,不像萧拓见过的任何女生那边娇柔。他姐姐,总是冷静睿智,又狠辣果断的。
萧宇宁道:“庭意决定从军那年,是宁安建国以来战况最紧张的时候,她花了六年,从十七岁到二十三岁,如今她有些累了,想从战场上退下来了。”
萧宇宁一拳打在萧拓后背,哑声道:“你得顶上啊臭小子!”
萧拓默然,看着萧庭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随着大哥一起往外走去。
门口已经备好了马车,父母亲一辆,萧庭意一辆,萧拓和萧宇宁一辆。
马车从里街路过时,一辆马车疾行而来,里面还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国公府的车避让不及,堵在了路上。
这里路面比较狭窄,只能一方先退到后面让另一方先行才能走过。
柳如烟在马车内冲侍女尖叫道:“谁挡了路?!让他给我滚开!滚开!”
侍女被吼得面露惧意,忙道:“奴婢这就去看!”
她刚走几步,就见三辆淡色朱红漆,缀着金铃铛,绘着鹰赤云纹的马车。侍女顿时脸色一白,招呼驾车的车夫:“还不快避让!这是英国公府的马车。”
7/64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