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一听,忙将马车往后退了几步。
柳如烟在马车里感到不进反退,气得大骂:“废物东西,我让你回府,往前走!”
楚家和萧家是当今宁安国鼎盛的两个家族,一个文一个武,可柳如烟只是楚家的一个小妾,怎能挡英国公的路呢?
要是传到家主耳朵里,可能自己都会随着柳如烟这个蠢货把命给丢了。
侍女脸色煞白,解释道:“夫人,前面是英国公家的马车。”
柳如烟又在马车里骂了一句,随即不吭声了。
萧拓百无聊赖地拉开车帘,就见一道熟悉的倩影从云线阁出来,那女子娉娉婷婷,穿着月白衣裳,萧拓忙将手绕圈放到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江元依抬起头,就见萧拓坐在马车内,笑得两眼弯弯,然后被人一掌打在脑袋上,吃痛地捂住了头,车帘随即被放下,什么也看不见了,江元依笑了下,弯腰进了马车。
萧宇宁往外一看:“你小子真是一刻也闲不住是吧?!刚刚跟你说那么多话全白说了!”
萧拓笑道:“这不是还有几个月吗?”
马车错开,萧家的车缓缓往前走着。
江府的马车停在云线阁大门旁边,江元依小心地听着外面的铃铛声,直到最后一辆马车叮当而过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哥,我没有在看谁!你看错了看错了!”
江元依脸一红,就听姐姐轻声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公子吧,真是与众不同,”江熙容看向江元依,眼眸亮亮的,“妹妹,你说他在看哪家的姑娘呢?”
江元依微垂下脸蛋,摇了摇头:“不知。”
女子声音娇俏温软,江熙容朝妹妹看去,就见她小脸微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嘴唇嫣红,像是如此时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
等英国公府的车驶过之后,楚家的车才动起来,江元依撩开车帘,看着那辆马车,眼中暗光闪过。
柳如烟,今晚你就会知道,你仰慕的君子是如何的阴狠凉薄。
云盛阁三楼是江家这种商户人家进不去的,但二楼雅间对所有人开放。江元依和江熙容扶着母亲往二楼去,三人吃了云盛阁新出的菜品。
吃饱之后,江氏还打包了几份菜给这几日辛苦温书的江如潮带去。
刚出云盛阁,一群衣衫褴褛,浑身馊味的小乞丐便涌上来。其中一个小脸漆黑,头发卷曲,眼睛又黑又亮,看向江元依,伸出黑黑的小手,却没像其他小乞丐一样去抓姑娘的衣服,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的伸着手,眼眸闪着狡黠的光。
云盛阁的小厮凶神恶煞地拿着木棍走出来:“快走!快走!再来一次,打你们一次!”
江元依冲小厮摇摇头:“不必赶,要到了钱他们自然会走。”
江元依往旁边一伸手,晓晴将钱袋递到江元依手里。
“拿去买东西,分了吧,”江元依拿出几锭银子放到小孩子的掌心里,她在小孩闪烁的眸光中摸了摸他脏腻的头发,轻声道:“去吧。”
小乞丐欢呼一声,好嘞!”
一旁的大小姐和夫人也被小乞丐门缠住了,笑着给过钱后,小乞丐们便跑远了。
三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铃声清脆,随着哒哒的马蹄一路向京城最宏伟壮丽的建筑走去。
宫殿沿中轴线对称展开,队列工整,绿瓦红墙,层台叠翠,上出重霄,不时有身着宫装的宫女软声行礼,低头而过。整个皇宫,肃穆而恢弘。
萧拓漫不经心地随着兄长走着,前面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国公大人这边请,陛下已经在养心殿等候诸位多时了。”
皇宫的景致,可谓是方寸之地包罗万象,处处透着精致奢华。萧拓却无心欣赏,随着父兄一起踏入养心殿。
五人半跪而下,右手扶膝:“臣等参见皇上!”
皇上身着黄色便服,金丝暗绣龙纹,滚着蛟龙飞天的边,正微微眯着眼,靠在榻上。即是是闭眼休憩的模样,依然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皇上悠悠地张开眼,看向萧康远:“诸爱卿平身。”
萧家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个个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皇上眼睛一眯,看向萧庭意,声音低哑:“庭意今年几岁了?”
萧庭意应道:“二十三。”
皇上冲一旁的公公轻轻招手:“你萧家为我镇守边疆,连唯一的女儿都被你个老家伙派去战场了,若不为庭意寻个好夫君,朕岂不是对不住你们萧家。”
萧康远忙道:“为皇上镇守边疆乃臣分内之职,岂敢邀功。”
萧宇宁和萧庭意忙单膝跪地,萧拓随着跪下。
皇上接过公公递来的册子,笑道:“爱卿这是作甚,快起快起。”说完,冲萧庭意一招手:“庭意,来看看朕为你挑选的夫婿,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庭意却双膝跪下,头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出脆响:“陛下,庭意有一不情之请。”
皇上饶有兴致,道:“哦,说来听听。”
“庭意从小在陛下膝下长大,只求陛下让庭意任性一回,”女子抬起头,那双眼眸如战场半夜的寒月,萧庭意淡声道,“庭意想办擂台,比武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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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陈生赌场
江府内,半掩着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晓晴将头探出来,左右看了看,右手将左手袖口中的一叠银票按紧。朝府内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晓晴,你去哪儿了?”
晓晴一惊,吓得上身僵直了几瞬,梗着脖子回头时,才发现是晓月。晓月带一个一个粗使丫头朝洗衣房去,一见到晓晴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不知又去哪里贪玩了。
晓晴心里舒了一口气,笑道:“二小姐嘴馋了,命我去买些桃花酥来,谁知今日早早卖完了。”
晓月不信,笑道:“是你贪吃还是二小姐贪吃啊?”
晓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走了。
晓晴打开房门时,江元依正坐着沏茶。
这套茶具乃江南最出名的听南阁所制,价值千金,宜兴富贵土作为泥原料,由智明大师亲手雕刻落日青烟图,外面是精美浮雕,打抛得十分光滑,壶形流畅圆润,此时壶口正潺潺流出冒着白烟的滚水,缓缓注入公道杯中。
江元依素手撵起公道杯的杯沿,将清香四溢的茶水分到形状精致小巧的品茗杯中。她拿起袖帕轻轻地擦拭手指,推着杯垫,声音轻软:“尝尝,刚才江南运来的普洱。”
晓晴将手中的银票拿出,放到一旁,走到桌前坐下,素手一挽,两手在杯前交叠,缓缓饮下。
入口微苦,但回味却清香甘甜,晓晴笑道:“姑娘的茶艺是越来越好了。”
江元依一笑,如如月牙般的眼眸微微弯起,她拿过桌上的银票数了数。
这钱乃是江南生给她置办的嫁妆,一条街铺一年的收入,江南生自江元依十岁时便交她理财,去年将这铺面交由她管理,也算解了江元依缺钱这一困难。
江元依轻声道:“今日父母亲都去城郊的溪黄庙给大哥许愿了,明日才回得来,今晚你同我一起出去。”
晓晴一喜:“好!”
京城每一家里丫鬟的衣服式样都是不同的,江元依前几日让晓晴去制衣铺子里订做了两套新的、跟江家相差甚远的衣裳。江元依和晓晴换上,将脸涂黑,出了门去。
江元依这几日每晚出门,晓晴整日在家也好奇地不行,小姐不知何时变了许多神秘了许多,晓晴也是个机灵的人,江元依不主动说,她就乖乖地不问。
这次江元依主动带她出去,晓晴高兴地一直嘴角带笑。
江元依看向晓晴含胸驼背一脸神秘的样子,小声提醒道:“正常走路。”
晓晴圆圆的眼睛一眨,小脸红了几分,连连点头。
两人穿过几条小巷,出了城门,来到京城旁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小小的农家院子,里面种着几颗李子树,此时正枝叶繁茂,探出了土墙。
江元依抬手,轻轻敲门:“咚,咚咚。”
有节奏的三声,院子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木门被哗啦一声打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抬起头看着江元依,笑得一脸开心:“仙女姐姐!”
晓晴愣在了后面,这小乞丐不就是今日午时在云盛阁门口那乞丐吗?何时与小姐如此熟识?
她没问,眼观鼻鼻观心地随着小姐走进去。
小院十分朴素,但干净整洁,想来主人家是十分爱打理的。
一身着黑色华裳,下摆用金线绣着云雀图案,边线滚着银丝,绣着万字,里面着了一件月白色素面刻丝直裰,看起来利落又华丽。
晓晴抬头望去,却见是一年轻女子,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年纪。
女子一见江元依,立马笑眼盈盈地走下来,亲昵地握住江元依的手:“姑娘。”
两人走到院子中央的小石桌坐下,江元依问道:“这衣服可还合身?”
此女正是雪纱,雪纱挽起袖口,摸了摸这衣服上等的触感:“当然,雪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如此好看的衣裳。”
江元依听闻,招来一旁乖乖等着的小孩:“小天,今日我让你去云盛阁背后那小酒庄的石墩子下取的东西,你可拿来了?”
今日小姐不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吗,何时跟这小孩单独见过面了?
一副画面快速在脑海中浮现,难得是今日在云盛阁门口,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小孩从胸口的拿出一个布包住的小册子,递给江元依,江元依接过,十指如玉轻绕,将这布包打开。
这册子表面用上好的丝绸制成,写着几个行楷大字:“通关户籍。”
宁安国凡是外来人口入京,皆要用自己的户籍办理一个通关户籍,否则就是潜逃的黑户。
雪纱是京郊人士,但一旦被卖给青楼,便是入了贱籍。凡是有些关系的,都能轻易地查到,所以必不能用雪纱本来的名字与身份。
江元依递给雪纱,俏皮道:“柳老板,拿好了。”
雪纱看着那册子,不敢置信地接过,打开一看就见上面写着三个娟秀的小字:柳如惠。她眼眶一湿。
入了贱籍,就算被人赎买之后,户籍上永远消除不掉。而江元依给她的身份,就代表着,她将以全新的身份活着。
雪纱忙提着裙子跪下,声音哽咽:“姑娘大恩,雪纱没齿难忘。”
江元依忙将她扶起来:“以后我还得多多仰仗你,切勿说如此见外的话。”
柳如惠是泸州盐商柳家的女儿,在七岁那年夭折了,但并未向外宣称。江家与柳家是世交,自是清楚。
她前几日,写信给柳伯伯,言辞恳切,还好柳伯伯并未介怀。再用亡姐的名讳,江元依心里也十分难过,可以她现在的本事,没有办法凭空捏造出一个人,却不让人发现。
雪纱破涕为笑,娇嫩的脸上挂了泪珠,自己忙将泪水抹去,然后拿出袖口处折叠清晰的几分信纸递到江元依手中。
江元依接过,细细一看。
雪纱坐到江元依身边,道:“近几日,我已走访过京城的所有赌场,这三家是经营不善,入不敷出的三家,都在想着怎么脱手。”
陈华生开的这家赌场,是这三家里面经营最差,流水最少的一家,最关键的是,他背后官场上的靠山倒了。这赌场早已摇摇欲坠,随时会瓦解。
江元依细手一指:“就买西街二十七号,陈华生开的赌场。”
雪纱又递出一纸:“这是小天他们搜集到的京城出老千最厉害的十几个人,其中名叫王继辉的这个木匠最为合适。
他出老千技术极为高超,已经被京城的赌场列为黑名单,而且,他家中老母和妻子都生了重病,急需钱财。”
江元依点头,看向雪纱:“王继辉就明日你和钱升去,今晚我们得去跟陈华生谈谈。”
雪纱点头。
三人走出门,就见钱升带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侍从走来。五人拱手作礼:“老板好。”然后依次自我介绍:“柳东、柳南、柳西、柳北。”
雪纱愣在一旁,没反应过来,江元依戳戳她的腰:“柳老板,快答应着,叫你呢。”
钱升冲江元依拱手作礼之后,便转身离开。晓晴看着钱升肃穆的脸,心想,钱升哥什么时候也跟着小姐出来了?
*
西街二十七号,赌场门口挂着厚重的几道帘子,门口守着两个身材壮硕的守门,手里拿着粗粗的木棍。两人一见面前气势汹汹的来的一行人,立马面生横肉,举起木棍:“干什么的?!”
雪纱手背于身后,微扬起下巴:“叫你们老板出来,谈生意的。”
两个守门的自是知道如今这赌场是个什么经营状况,在看这女子,虽然年纪轻轻,但身着华贵,气质不凡,排场又大,极有可能是自己下一任的老板,立马端起笑容,狰狞又谄媚:“我这就带姑娘进去。”
掀开厚重的麻布帘子,就见里面乌烟瘴气,人声鼎沸。
有锦衣玉冠的贵公子也有赤身裸膊的农夫,个个吆五喝六,神色激昂,好不热闹。
这生意,可不像是个快到关门的赌场。
江元依后退半步,对柳东道:“去查查,今晚怎么回事。”
柳东轻轻点头,趁着人多,转身混入人群。
穿过喧闹的赌场,走过一条狭窄昏暗的甬道,再拐个弯,尽头那个守着两个刀疤男的房间,就是陈华生所在的地方。
刀疤男道:“请姑娘一人进去。”
雪纱指了指一旁瘦小的侍女,语气嘲讽:“这个都不行?”
刀疤男嘴角抽了抽:“当然可以。”说完敲了敲门,对屋里面道:“老板,有人来了。”
过了会,里面来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请进来。”
刀疤男打开门,屋里面光线昏暗,摆着几张上等紫木雕圈椅,陈华生坐在尽头,身边站着两个穿着暴露身姿曼妙的侍女。
雪纱莫名有些怯了,背后突然被人轻拍了下,她一回头,就见江元依黝黑的脸庞和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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