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澄亮的眼瞳里泪光闪动,盯了她许久才哽咽道:“对不起,姐姐。”他是以为自己能帮到她,结果,却又让她痛苦了一次。
楚安离闻言轻轻摇头,“希光,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他让孩子又重生了一次,让孩子见到了爸爸,爷爷奶奶,还有干爸爸,大家都很爱他。虽然,缘分还是过于短暂,可是,她不能怨希光。
楚安离抬起手指,在他头上的帽子轻触碰了一下,低声说:“你把帽子摘下来。”
“你别担心,我以后会慢慢恢复的。”希光依言将帽子给摘下来,原本满头漂亮的金发成了刺目的白。虽然已经听她妈说过了,可她还是心头一阵绞痛,红了眼睛。
“希光,对不起,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秦芸之前告诉楚安离说希光和她继父外出了都是骗人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不能让她知晓其中玄机,秦芸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跟她保持联系。
事实上从她回国,希光和继父就一直在家没离开过。
支撑着祁墨怀孕生子,支撑祁宁存在的,一直都是靠希光的精神力。他是家族里的佼佼者,可到底年纪太小,维持这么久,就算有父亲相助,也早已经破了极限。如今,父子俩都要留在家里休养,暂时无法外出。
楚安离欠他们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楚安离住院的消息被祁妈妈得知了,跟祁爸爸一起来医院探望,看到楚安离这一病,原本就清瘦的人又掉了肉,很是心疼,每天都送些营养餐过来。期间,她跟秦芸也打了照面。
亲家相遇,客气又和睦,但因为孩子还在病着,都没有提婚事。
楚安离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回家。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才踏进一步,她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股噬骨的寒意侵蚀。
阿森,宁宁。
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卧室的床头柜,摆放着两个合影的相框,一个是她跟祁墨,还有一个,是他们一家三口,眼睛弯起的弧度几乎都是一致的。
之前拍的关于宁宁的照片,视频,全都消失了,就独独剩下了这一张。
楚安离将相框拿起,抱在了怀里,压在自己心口处,缓缓闭上眼睛。祁墨静静的望着她,张开双臂将她的身体搂住,动作小心而珍惜,仿佛抱住了自己的所有。
秦芸暂时跟他们一起住,她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楚安离不像在阿森离世后的那段时间,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相反,她常常出门,有时候漫无目的的东游西逛,有时候盯着远处一起玩耍嬉闹的孩子们,有时候坐在路边发呆,有时候就像祁宁还在,去逛母婴店,给他买衣服买奶粉买纸尿裤。
祁墨每一分一秒都陪着她。
楚安离一进店,就开始往购物车里装东西,不似其他的人慢悠悠的选购,还时不时问导购,她伸手拿一样东西,觉得应该是合适孩子的,就直接往车里面放。
不管是看人还是看东西,她都处于一种半清醒半不清醒的状态。
祁墨推着车紧跟着她,从不打扰她,等她全部选好了,就牵着她的手去结账。
这天也是如此。祁墨推着装满的车去收银台。大概是因为店里有折扣活动,人特别多。
轮到祁墨的时候,他怕挤着楚安离,就先松开了她,两只手一起把车内的东西往外拿,他想快点弄完,牵着她出去。
楚安离原本在他身边乖乖地站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大眼睛宝宝出去了。
“宁宁,宁宁……”楚安离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迈动脚步就这样随着人群挤出了店。
“阿离,很快就好了……阿离?!”真的只是转眼的功夫,祁墨拿空了车里的东西,想继续牵住楚安离,可一转头,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惊得冷汗都出来了,东西也不要了,直接冲出门,开始满世界找人,“阿离,阿离!”
楚安离在街头路口好一阵茫然四顾,隔了许久迟缓的大脑才渐渐恢复了些清醒,她身上没带手机,怕祁墨着急,正辨认着返回的路,倏地有一人挡在了她面前。
这人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盯着她的脸,充满了怨毒。
楚安离认出她来了,是程雪梨。
祁家不管她之后,她貌似混的不怎么样,曝光度也越来越低。娱乐圈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人冒头,像她这种本来就不算爆红过的的,又负/面新闻多的,凉下来是很快的。再过久一点,她在圈内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了。
“真是巧啊,这都能遇上。”程雪梨冷呵一声。
楚安离也不知她在呵什么,也没心思同她掰扯,绕过她就要走。
程雪梨却拉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你别急着走啊。”
楚安离身体虚弱,一时竟然没挣开她。
程雪梨咄咄逼人道:“楚安离,你把我害成今天这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耐啊?嗯?”
楚安离面无表情,“……程雪梨,我觉得,对你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程雪梨听她这么说,不由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呢?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惩罚我?”她又恶狠狠道:“你坏了我的好事,抢了我的所有,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看像你这样的女人,别说流产了,就该生一个死一个!让你一辈子都……”
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她被楚安离打得脸都偏了,步子也踉跄了一下,楚安离将被她拉住的那只手抽回来。程雪梨刚愤怒的转回脸来,又挨了重重一巴掌。
这次,程雪梨的口罩也歪了。
不少路人已经在惊疑不定的望着这边了。
程雪梨又惊又怒,却怕曝光,正急着整理口罩,楚安离一把扯下她的口罩,掀了她的帽子,再次扬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程雪梨的耳朵已经嗡嗡作响了。
“咦?那是程雪梨吗?”
“好像是。”
“是的吧。”
“这是在干吗啊?”
“她被打了吗?”
“卧槽快拍下来。”
大概是从众心理,就算有人不知道程雪梨,但一听说是明星,也跟着拍,周围举起的手机眼看着越来越多,程雪梨想还手是不可能的。
她感到屈辱又激愤,一阵气血上涌,想要装哭扮可怜的受害者都做不到了,更不想当众落荒而逃,被说是心虚。
她要看着这个女人痛苦,只有她痛苦了,她才能快意。
那些人拍,却都隔得不算近,程雪梨捂着被打肿的脸,避开了镜头最多的那一面,神色扭曲的看着楚安离,咬牙切齿的声音压的极低极低,“你别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被我,被顾廷均,还有被你视为至亲的人耍得团团转的傻逼罢了!”
至亲之人。
楚安离默然怔住。
程雪梨见她这幅样子,语气中多了丝愉悦,“你果然还是不知情啊,你个蠢蛋,真是够惨的啊,还巴巴的对你那妹妹好呢?你那好妹妹早就站到我的阵营了,她收了我跟顾廷均的钱,帮着拆散你跟祁墨的时候别提多卖力了,生怕我们不满意。不过她可真是贪婪啊,帮了几个忙,就找顾廷均要了二十万,找我要了十五万,积积攒攒一段时间,就凑了首付买了套房。她家你去过吗?去过好多次吧。”程雪梨盯着木然不动的她,凑近了些,充满恶意的声音低的只剩下一丝丝气音,“那套房子,一大半可都是卖你换来的啊。踩在里面的时候,感觉如何?”
楚安离僵立原地,眼神空白了片刻,转身就走。
秦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选了半天,还是楚安离当初给她的那件外套最有质感,虽然穿上小了点,但勉强能撑撑场面。
魏淑君上上下下的瞅她,“你穿这不冷啊?”
秦桑套上长袄,也不拉拉链,又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哪里冷了,吃饭的地方都开空调的,我到那里脱就行了。”
“你啊,就稀罕她的东西。”
“当然,不用自己花钱买的东西都是香的,嘻嘻嘻。”
这天是周末,李平山在家打游戏,秦淮也难得休息,在卫生间给孩子洗衣服,秦天骏守着他的电视,小宇睡了,魏淑君有条裤子的扣子掉了,拿出针线盒来准备别一别。
秦桑拎上包包,哼着曲子换了鞋,一打开门,吓一大跳。
楚安离站在门口,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如鬼,幽黑无光的眼睛望着她。
秦桑见是她,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奇怪道:“姐,你干吗这幅死样子,想打人啊?”
第54章
楚安离直直地盯着秦桑,逼近一步,秦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往后退,神色戒备:“干吗啊?这样看人,我欠你钱了吗?”
就这样,一进一退,两人都进了屋。
楚安离身体挡在门口。秦桑走不了,道:“你干嘛挡我的路,我还要去参加聚会,别耽搁我时间,快让开。”
魏淑君正拿着剪刀剪线头,看到楚安离来了,招呼了一声,然后继续手里的活儿。
秦淮听到外面的动静,湿着手从卫生间出来。
楚安离就这样看着秦桑,目光沉沉不说话。秦桑却已经嗅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味道,想装作若无其事绕过楚安离走,却被一把用力的拽了回来。
换做以往,秦桑早就炸了,可是今天她已经预料了什么,整理了一下被拉得垮下肩膀的衣服,语调有些虚张声势:“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魏淑君见势不对,忙丢了手里的针线站起身来,上前拦到秦桑身前,斥责道:“阿离,有话好好说,上手干什么,伤了和气。”
秦淮也没摸清状况,不想她们吵起来,便对楚安离道:“阿离,快进来坐。”
楚安离却恍若未闻,扫了眼面前的母女二人,开口道:“我问你们,买这房子首付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毫无防备听她这么一问,魏淑君色瞬间就慌乱了:“这,这……”
“不是告诉过你吗?”相比来说,已经预料到她来意的秦桑淡定些,不过她根本就不去跟楚安离的眼睛对视,低眸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道:“我爸的接工程赚的钱,又加上家里的积蓄,你问这些干吗?”
魏淑君也立马道:“是啊,阿离,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楚安离强忍着心中的钝痛,声音微颤地问:“秦桑,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并不是程雪梨说了她就会轻信,只是,她太了解这个妹妹是什么样的人。
当初秦桑瞧不起祁墨,喜欢顾廷均,就是因为顾廷均有钱,出手大方。在她回国之后,秦桑还是不听劝阻,三番五次的听顾廷均的话,跟他走得非常近。
她之前就想着,不能再让秦桑跟顾廷均继续接触了,否则,如果能用她换取利益,秦桑绝对会毫不犹豫卖了她。
却没想过,或者说,是不愿意朝着那个方向想,秦桑其实早就已经把她卖了。
秦桑之所以不断的给顾廷均透露她的消息,并不是多想让他当姐夫,而是因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里,或者继续有了新的利益,所以,这才又从中作梗,好让她离开祁墨身边。
在回国没多久时,秦桑就曾经询问过她跟祁墨之间的状况。她不是关心她的感情,而是担心自己暴露。
因为没有暴露,所以继续出卖。
“实话怎么了,不是实话又怎么了?我们家里的每件事需要跟你报告吗?你真的很奇怪诶,跑来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搞清楚,是你欠我们家的,我们家可没有欠你。”秦桑已经做好了打死不认的准备,抬起眼睛看她,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了:“总之,我们的钱都是合法来的,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魏淑君似乎也觉得她说的非常在理,找到了点底气,挺起腰杆冲着楚安离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久不联系,就跑来像是兴师问罪,要嫁给有钱人了,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舅舅舅妈也不放在眼里了,还不是我们给了你一个家,把你养大的!”
最后句话一出,她仿佛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气势凛然,不容别人再质疑一句。楚安离表无表情瞥她一眼,心中顿感无限讽刺。
那些年,她就是被这句话压着,放弃了自己,奉献自己,喘不过气。因为她表现的如此看重,而她们,也似乎将之当成了金科玉律,当成了能随便处置欺压她的法宝,仿佛将她卖了杀了也是应当。
秦桑抱起双臂冷呵,道:“谁还记得你这些恩情啊,人家现在可是风耀集团少奶奶,呼三喝四惯了,哪里还能与我们这些穷亲戚为伍,那不是掉了人家的身份么?
魏淑君叹道:“即使如此,养了她一场,也该顾念一点情分。”
秦桑阴阳怪气接道:“还情分,妈,你就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了这对母女愈发来劲的一唱一和。
吼出声的那个人不是楚安离,而是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言的秦淮。
秦桑和魏淑君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向秦淮,就连在房间里打游戏入迷的李平山都跑出来看是什么状况,不过暂时没靠近,怕祸及自己。
楚安离目光转向秦淮,秦淮胸口起伏一阵,湿着的手搓了搓脸,眼睛发着红。
他回望住楚安离,满目的沧桑,嘴动了动才道:“阿离……这房子首付的钱,有一部分是秦桑出的,三十五万,那钱,是一个姓顾的男人给她的。”
秦桑跟魏淑君瞪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平山挠了挠头,因为秦桑都没跟他说过这些,所他根本不明白三十五万是什么情况。
魏淑君还在垂死挣扎,骂秦淮道:“你个老东西,胡说些什么!什么三十五万!什么姓顾的!”
秦淮的话一出,楚安离内心好像瞬间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溅起了一身尘灰,眼泪骤然落下。她不敢相信,哽咽着问秦淮:“舅舅……你一直都知道?”
秦淮僵立,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其实,也不算一直都知道,他是前两年不小心听见秦桑跟她妈说起这件事才知道真相,秦桑当时拿钱出来的时候,说是买彩票中的,秦淮知道凭自己女儿上班十年都不可能一下赚这么多,也只有买彩票了,魏淑君还作证,说一起去领的奖,他当时信以为真,高兴了一阵。
在得知这钱是怎么来的之后,秦淮发了好大的火,要给楚安离打电话,要卖掉房子,可他还敌不过妻女的又哭又跪又闹,魏淑君说他要是敢告诉楚安离,就带着天骏从楼上跳下去。
秦桑结婚前邀请楚安离回国,魏淑君耳提面命,交代又交代他,让他不要说漏一个字。楚安离固执一根筋,要是被她知道了,以后就不会把他们一家当亲戚了。
秦淮陷入了两难,他不说,心里煎熬难受,说了,又怕楚安离怪罪于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怕她就这样跟他断绝了关系,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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