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义歇了口气,又接着说:“老三向来心里有数,要说那菜刀,老三倒还有几分把握,这大刀他可不敢,就是他师傅还不一定会的。打一把大刀,要用的生铁那是老多,而且还得是好铁。可是那人催的急,你三哥被他一催,倒想着是个机会,就把他师父库房里保存了很久的一大块好铁,拿出给他打了。”
“那是没打成?”顾诚玉一听,也想着他三哥毕竟才学了大半年,可能是手艺还不到家,他三哥也太实在了,胆子还不小,这朝代的铁可贵着呢!
“哪啊?成啦!给打出来啦!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还不回!”顾二哥说话的口气里竟还有几分自豪,接着不知道又想啥心事不说话了。
“那又是发生啥事了?是不是不满意?”顾诚玉很纳闷,见二哥迟迟不说话,也急了。既然打成了,那还能有啥事儿?难道是打的不符合那汉子的心意,不要了?
“跑啦!那汉子拿了刀跑啦!没给银子。正好老三他师傅回来拿东西,晓得了这事,这会儿正不依不饶呢!要叫老三赔钱呐!”顾诚义督了一眼他家老五,气馁地回道。
“啥?咋会跑了?那刀值多少银子?咋没报上官府?”顾诚玉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神转折,原来古代也有类似的霸王刀呢!
“唉!快回去吧!你三哥那师傅还搁家里等着呢!”顾老爹加快步伐,只想赶快回去。
顾诚玉也不得不感叹: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顾诚玉跟着顾老爹他们加快步伐,快到顾家院门时,院门外已经围了老多人,大家一边探头往院内张望,一边指着他家说话。
顾诚玉离了老远都能听见二嫂尖锐的声音,还有他娘的,以及一个不熟悉的粗犷男声。
“嘿!你说这顾家,不知道走了啥霉运了啊?瞧瞧,这顾老三的师傅找来了,说是要顾老三家赔钱,还不知道是啥原因呢!”
“啊?又出事了?我刚从林里正家过来,你不知道,说是顾家老四在林家受了欺负,这不?人都背回来了,在路上呢!学徒的事肯定黄了。咋顾家老三又出了事?”合着这是那边刚看了热闹就赶上这边了?这可不能走啊!这大戏是一出一出的。这人跟旁边先说话那人对上了话头,聊得正起劲。
这厢说是应该在路上的人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了,顾诚玉皱起眉头,自古以来都不乏好事者瞧热闹,不过不要围着他家院门好不好?
顾诚玉正要上前敲门,就听到他娘的声音突然拔高起来,“啥?一把破刀你要六十两银子?你那刀是金子做的不成?六十两?你咋不去抢?”顾诚玉急了,连忙挤开人群敲门。
开门的是方氏,此刻这个女人红着眼,似是哭过,见是公爹他们,连忙让了进来。顾诚玉他们进来地时候,外面的村民还想往院内挤,都被顾老爹挡在了门外。进来后,顾老爹让顾成义将顾诚炽先带进屋子歇息。
一进院门,顾诚玉就看见了站在院内看着一名陌生男子的三哥,少年单薄而有力的身体站的笔直,与顾老爹相似的脸上面无表情,可若细看,那眼神似是透出无奈、懊悔,双拳紧握在身侧,可以看出,全身正紧绷着。而大哥这个老实人,早就皱着眉头,无计可施了。
那个陌生的男子想必就是余打铁了,年纪比顾老爹看着小些,身量不高,穿着一身短打,手臂上的肌肉结实,身板也很壮。此时正开着口说这话,“诚廉呐!可不是师傅要为难你,你也知道那么大块的铁,而且还是好铁,师傅都舍不得用,你说这事儿咋整?那买刀的人也不是附近镖局的,旁人都说不认识,你说他打刀前说打好了给六十两,结果打好了拿了刀就走,说下次付,可谁知道他下次能不能来?再说买刀不带银子,买啥刀?”余打铁看着顾诚廉,表情像是为他惋惜,怪他莽撞,可是那眼神却出卖了他。
顾诚玉看着余打铁的眼里似是露出隐隐的兴奋,中间还夹杂着贪婪,竟然还时不时瞄几眼他娘,露出点淫邪之色。这人不是啥好人,竟然敢对他娘有非分的想法,这个小人。
“师傅,那铁块你不是说平时用不上,没人打贵重东西,才放了起来的吗?”顾诚廉也不是傻子,这块铁明明是用不上,才放了起来,他要是不用,也是沾灰而已。现在用到是用上了,却没收着银子。可是那也不值六十两吧?
“呸!咱家菜刀才值三十文一把,你这是想坑谁呢?当咱顾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还师傅哩?我看就是想上咱家赖皮来了。”何氏冲上来,噼里啪啦一套说,在这种时候,当然要抱团了,那可是她相公做的血汗钱,想拿走,没门儿!
顾诚玉听了这些话,心里盘算了一番。在水浒传中,有段杨志卖刀的故事,那刀杨志要价三千贯,就是差不多三千两银子,可他那个是宝刀。这余打铁说大刀是六十两,可见那铁并不是多好的生铁,只是比一般的要好一些罢了。更何况那刀还是三哥打出来的,充其量只要付些材料费,银子肯定不值六十两,刚二嫂还说菜刀才要三十文一把呢!那生铁能有个十两银子就是冲天了的。
心里有了成算,抬头看何氏还在和余打铁扯皮,说的是唾沫横飞,喷的余打铁一脸的唾沫星子,还阻隔了余打铁瞄向吕氏的视线。顾诚玉嘴角微勾了一下,竟然发现此时的二嫂真可爱。
顾诚玉走到顾老爹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顾老爹本来见余打铁老瞧他婆娘,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冒,这个狗东西,就要上前找余打铁掰扯银子的事。就发现小儿子扯他的袖子,显是有话说。
“爹,咱可不能被他骗了,那刀还是三哥打的呢!咱顶多付点生铁钱,别叫他占着便宜。”顾诚玉在他老爹耳朵跟前说出了他的想法。
顾老爹正为着六十两银子的事上火,那可是六十两,全家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银子。一听小儿子的话,觉得有道理啊!那刀是三儿打的,余打铁可没出上力。若是人没跑,余打铁一文不给,老三也没话说,可是现在人跑了,那就只给出生铁钱也是常理,顶多再加点。
第35章 我不同意
顾老爹越想越觉得那六十两绝对不能出,“余打铁,本来老三未经过你同意,就接了活是他不对,不过他也是想着那人急,你又不在,才接了活。现在人跑了,咱也没法子。你是他师傅,就不能宽容宽容?还要叫老三赔上整把刀的钱?这说出去,你也不好做人吧?不如我们赔了你生铁的钱如何?”顾老爹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解决方法,根本不想和余打铁扯皮。
余打铁见做主的人来了,也不想和何氏干嘴仗了,不过也听出了顾家不想多赔,“顾老哥啊!你家老三在我铺子里大半年,我可没亏待过他呀!我的看家本领都交给他了,不然他也打不了大刀,这大刀与其说是六十两银子,其实这块生铁可贵着呢!要六十两都亏了,这样吧!瞧在诚廉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就收他五十两银子吧!我亏就亏点。”余打铁挥挥手,装着无奈退让的样子。其实余打铁心里也是嫉妒万分,他打了这么多年的铁,都没能打出一把大刀,顾诚廉才刚学了大半年,就能单独打一把大刀了。这铺子里,是坚决不能再让他待了。
顾诚玉一听,都觉得好笑,这话说出来谁信呐?这个余打铁可真是贪,肯定是想借着这个事儿来顾家讹钱呢!顾诚廉也叫余打铁气的够呛,这是骗谁呢?那铁匠铺子里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值这五十两银子,把这块生铁加上去也不值。这个余打铁,平时就不肯好好教他,还是他在一旁偷学的。余打铁的手艺并不算好,一般大件复杂的铁具,他都做不了,做了二十多年了,那铺子还是租的,可见也没余下几个钱。这次肯定是想逮着他的错处,狠狠咬上一口。
顾诚廉气的直打颤,五十两银子,顾家咋可能拿的出?顾诚玉此时走到顾诚廉身旁,扯了扯他。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顾诚廉听完眼睛一亮,接着走进屋里。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小块铁疙瘩。
“师傅,咱好歹做了大半年的师徒。师傅当初收我做学徒,我感激在心里,毕竟是门吃饭的手艺。今儿的事是我不对,没收下定钱就给那人打。更不该师傅不在,就擅自做主,把师傅的宝贝用了,还私自接了活。可是那块生铁值多少银子,师傅想必心里是清楚的。我打完了刀,还剩下了一小块,我给带了回来,想着太少了,留着也没用。师傅也别说那五十两银子的话,该赔多少,重新说个数,咱也好商量商量。”顾诚廉照着顾诚玉的话说了出来,心里也憋着口气,余打铁是一点师徒情也没顾的,好歹他们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余打铁本来还想死咬着五十两不放,谁想顾诚廉竟然还剩下了一小块。这一小块要是拿给同样打铁的铺子去看,准保能认出来,也就是比一般的铁好些罢了!那人说的六十两确实价高,虽然最后没付钱。
何氏一看,事情有了转机,更来了劲,“我说余打铁啊!这铁要是拿去别家认认,指不定连一两银子也不值呐!你可得想好了说。”
余打铁本来听顾诚廉说学徒的事,心里还有点心虚,当初招学徒,其实也是想招个既不花钱,还能帮着干活的人罢了,可不是真心想找学徒的,他可一点手艺没教他。
“诚廉啊!既然你这么说,师傅心里也不好受,也罢,你就给十五两罢!剩下那些银子,也算全了咱的师徒情分,往后到了别处,可不能冲动了啊!”
顾诚玉觉得这余打铁的脸皮可真厚,被人拆穿了,还面不改色,而且竟然还想辞了三哥,不过他三哥想来也做不下去了。
顾诚廉心里也不好受,铁匠铺看来是去不成了。
“余打铁,十五两肯定不成,姑且不论那铁值不值这些银子。你看,咱顾家也不宽裕,能不能通融通融?十五两实在拿不出来啊!”顾老爹又继续讨价还价,希望还能少点。
“顾老哥,你也知道,我这打铁的铺子也不是天天都有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也没赚到多少银钱,十五两着实亏了。更何况,诚廉好歹还在我那儿学了大半年吧?我平时也是尽心尽力地教他的,这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们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嘛!”哼!他就从师徒的情谊来说,我教会了你打铁,你却要我陪老本,这说不过去吧?
顾老爹沉默了,掏出烟杆子,抽了起来。这事要是说出去,肯定是对老三的名声有损,再咋说也是有师徒情的,也不好紧紧相逼,可是十五两,太多了,若是拿出来,家里就剩不了银子了,老四的祛疤膏还没着落。
顾诚玉看事情僵在那里,商量了半天,余打铁也不肯退让,只得跑到顾老爹身边出谋划策,耳语了一番,叫顾老爹按他说的做。没办法,人小说的话没人听啊!还是老爹出马最合适。
“我说余打铁,这铁值多少银子,你心里有数,我们最多赔十两,若是你不同意,咱就报官,反正这刀是别人拿走的,跟老三可没关系。要是报官了,那铁能赔多少银子,让县里的打铁铺一瞧就晓得,咋地?你是同意不同意?”顾老爹也是豁出去了,咬牙回道。其实让他去见官,他可不敢,也就是跟小宝说的一样,吓唬吓唬余打铁,而且报了官,老三也不一定能不受罚,毕竟是私自挪用了那块铁的。
余打铁见真的占不着更多的便宜了,只好作罢,他也怕见官呐!“好,既然顾老哥这么说,那肯定是要给面子的,那就十两吧!”
“啥?真要给十两银子?我不同意,给了十两,咱家哪还有银钱剩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可不能便宜了外姓人。爹,你要拿相公挣的钱去贴补老三?这些年,相公累死累活,挣的钱要是都赔了,以后二郎和三郎说亲咋整?爹啊!你可不能只顾老三他们啊?相公也是你的儿子,你不能不为咱考虑呀!”何氏一听真要赔十两,当场跟炸了锅似的,十两银子都能娶两个媳妇儿了,公爹也太偏心了,不管他们二房的死活了。何氏忍不了了,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着。连在房里被勒令不准出来的孙辈也支起窗棱看着院内。
第36章 跪下了
“咋?老二家的?咱顾家还没分家呢!银子都是公中的,我和你爹还没死呢!你在这嚎的哪门子丧?我是你婆婆,我说这银钱老三用得就用得,还用得着你同意?你算哪根葱?还敢来管你公婆?不孝的东西。”吕氏指着何氏骂起来,这蠢货,竟然敢瞄着公中的银钱?这银钱都是老三他们嫁娶要用的,哪个给她的胆子,敢在公婆面前撒泼?
一旁的余打铁见顾家起了内讧,也乐得看戏,反正不少了他的银子就行!
“老二,这事儿你咋说?”顾老爹只想知道顾诚义咋想的,儿媳妇儿他管不着,自会有儿子管。可是老二是他儿子,他就能管。老三还是他兄弟,他倒要看看,他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爹和兄弟。
顾诚义听到他爹喊他,也犹豫了起来。十两银子,那得是多少?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顾家每年交了税,剩下的粮食卖了,能卖个二两多银子,再加上他和大哥打的短工,能有二两银子差点,这样加起来四两多银子。可是顾家人多啊!一年到头不要花用?前几年家里嫁娶、生娃花费不少,能有多少银子剩下,他算都算的出。而且还有一件重大的事要考虑,他从周掌柜那知道马上要服徭役了。
顾诚玉也将目光放到了二哥身上,想看透他是怎么想的,他怕听到的回答令他失望。
“爹,咱家还有多少银子?”顾诚义抬头凝神的望着顾老爹,似是想指望从顾老爹眼里看出啥。
“这个你别管,我说十两,那自是够的,你就说你的想法。既然问了,我也问问老大,可是有意见?”顾老爹转过身去看向顾诚礼。
顾诚礼连忙摆手,“爹,你们做决定就好,老三是咱亲兄弟,三弟遇上了事儿,只管用就好,我哪会有啥意见?”
顾老爹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诚义一阵气结,没这么拖后腿的,老大倒好,做了好人,显得他不顾念兄弟情似的。这下不答应肯定不行了,其实他也不是不同意,只是有些想法,只好在顾老爹凌厉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他爹?”何氏见顾诚义点了头,也只得消停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语。
顾老爹看老二点了头,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老二会心生不满,可是老三也是他儿子,他怕为了十两银子,他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唉!还不都是穷闹得?
“他娘,你去拿十两银子出来。”顾老爹看到余打铁看他媳妇的目光就觉得恶心,还是早点打发走了的好。
此时院门都议论纷纷,这人进不来,听声儿都能知道个大概,有人说顾长青家走了霉运,有人说顾家的娃不争气,不知轻重,声音嘈杂,说啥的都有。
余打铁接过顾老爹给的十两银子,贪婪之色再也藏不住,咧着大嘴,将银子掂了掂,又用牙咬了咬,确定是真的银子,喜滋滋地收进怀里。
顾诚玉在银子拿出来时就看了一眼,见是两个五两的小银锭子,这个在他娘那个存钱的匣子里见过,里面最大的两个银子就是这个了,其他的都是碎银和铜板。
何氏早在顾母拿出银子给顾老爹的时候就盯上了银子,见那银子被余打铁拿了,简直恨的牙痒痒,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银锭子,平常她连碎银都摸不着呢!该死的余打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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