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哥,既然这事了了,天色已晚,我就此告辞了。不过我那庙小,恐怕日后也留不住诚廉了,明儿个就不用去铺子里了。”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余打铁高兴地走路都感觉飘忽忽的,想到怀里的十两银子,兴奋地脸都发红,其实那块生铁,也只值三两银子罢了,当初买了那铁,结果没人打贵些的铁器,早就后悔得不行了。几年了,搁屋里只能干看着,谁想到如今竟然还赚了好几两。就是可惜,那汉子跑了,不然一把大刀肯定比一块生铁值钱呐!不管咋样,拿到了银子,他可懒得说那好话了,拨开院门栓,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老爹吩咐顾诚礼关上院门挡住外面的村民,又让大家进屋里吃了饭再说,今天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到这会儿,他家还没吃上饭。
顾母到了正房,一叠声地吩咐两个媳妇儿和大丫她们端菜、端饭,又让大柱和顾诚礼去扶顾城炽出来吃饭。至于顾婉,想是还没想通,躲在里间不肯出来。顾母嘴上嚷着不吃饭还省了,却还是吩咐方氏留了饭。
顾家人多,一般都是男女分桌的,不但分桌,连菜和饭都是吕氏分好的。因为今儿个顾诚廉要回来,还特地炒了三个鸡蛋,多蒸了几个窝窝。吕氏将野菜黑面糊糊每个碗里舀上一碗,三个鸡蛋是在男人那一桌的,吕氏是长辈,也在男人那一桌吃饭,窝窝也是按平常的量分。不过今天谁都没动筷子,饭桌上弥漫着低气压。大人是赔了银子,心疼,小娃则是大人都没动,他们也不敢动。
顾诚玉坐在顾老爹旁边,看着从刚才进来就萎靡不振的三哥,叹了口气。赔都赔了,不说话、不吃饭能把银子再还回来?希望经过这次的事,让他三哥不要这么莽撞,起码定金得先收吧?不过他倒是好奇,那人咋跑了的?三哥没追上?顾家人这几年都喝过灵泉水,虽然不多,可是却非常有效果。不然,他三哥看起来长得这么瘦弱,怎么能有力气打铁?要是一般的汉子,该不会跑的那么快才对,难不成是被人算计了?
就在顾诚玉左思右想时,只见顾诚廉突然站起向旁走了几步,望着上首的顾老爹,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很诧异,这又是整的哪出?
“爹,这次的事儿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家里赔了这么多银子,更对不起爹、大哥和二哥。我知道,咱家的主要劳力就是你们三,前几年我和老四、老五他们都还小,也帮不上忙。这些年,家里吃穿用都是你们挣回来的,谁想这次我还让家里赔了你们的血汗钱,我以后一定还给你们。”顾诚廉红着眼,视线着重扫过老大和老二,他心里是真的愧疚的,说出的话也是发自肺腑。
“他三叔,你也知道是因为你的事儿家里赔了这么多的银子?那你当初咋不想想,哪有人这么傻,一把大刀能给六十两?我是不晓得那刀到底值多少,可是你咋连定金都不收哩?我个妇道人家都知道的事儿,你在铺子里都大半年了,还不晓得?”何氏本来就心疼银子,见顾诚廉提起,简直恨得牙痒痒,那里边可是最起码有娃儿他爹一半的功劳哩!还假惺惺地道歉,谁稀罕?跪一跪能抵得上十两银子?
第37章 要服徭役了
一番话说的顾诚廉跪着的身体,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咋地?老二家的,这银子可是公中的银子,咱家没分家,老三的事就是家里的事,咋就不能用这银子了?再说这钱也不是你家老二一个人挣得吧?咱顾家的钱还轮不到你做主呢!给我待一边去,再啰嗦,就滚回你屋里去,明天的饭也别吃了。”赔了十两银子,吕氏也心疼的紧,可老三到底是亲生儿子,还能看着不管?对何氏不断地闹腾更是厌恶透顶。
何氏一听不让吃饭,就熄火了。不吃饭可还是要干活的,一餐不吃都饿得慌,更别说一天了,还不得饿死?
顾诚玉无语地看着何氏的体型,每次何氏都要冲出来找事儿,都被没饭吃威胁,结果当然是效果杠杠的,他二嫂就是学不乖。何氏尤其馋嘴,总要在厨房偷吃,还自己开小灶,他都撞见了好几回了,在饭桌上,更是见过她的功力,要不然也养不了这样的体型。
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三哥身上,吃一堑长一智,受次教训是好,可若是打击太过也不行,毕竟还是个少年。
“我当时瞧那人不像是普通的汉子,身上的料子瞧着就不寻常,说话口气也豪迈,似是不将六十两银子放在眼里。我也是想着这汉子应是不差钱,就试试,看能不能打出大刀,要是打出来了,说不定能早些出师。我在余打铁那学了大半年,他啥也不教我,都是我躲在一边偷学的,他也知道,去大户人家都是叫我打下手,一直没有月钱,我也急啊!他就是想找个不要钱的伙计,可是我今年都十四了,也不能一直做学徒,我也想早点出师,就算在家接些小活计,也比呆在铺子里强。哪想到那人能跑了?”顾诚廉沙哑着声音,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三哥,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不?还有当时他接了刀后是直接就跑了?”顾诚玉想问问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的隐情。
“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脸的风霜,可是那衣裳的料子却是真好,反正我就算没见过,也知道是好料子,就是有些个脏了。他拿了刀,还说我打的不错,就是料子差了点,打不出啥好刀,有些嫌弃。我是看着他伸手往怀里掏的,哪知他先往前面望了一眼,啥话也没说,拔起腿来就跑。我一见他跑了,就上前追,哪想,刚走了几步就不见身影,那速度可真是快。”顾诚廉努力回忆了经过。
顾诚玉分析了一番,像三哥说的,应该不是很差钱才是,还有倒像是躲避什么人才跑的,只是也不能确定就是了。反正是跑了,还跑的干净利落,之后也没有返回来。
“我看三哥也不要放在心上了,谁也不知道那人会跑的,就是报了官也不见得能追回银子,官府可能都不会受理呢!以后再想办法多挣些钱吧!”顾诚玉也没多想就安慰道。
刚说完,就感觉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哎~都忘了他是个小娃儿了,顾诚玉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不过,马上又想开了,以后想要发家致富,现在就必须颠覆他以往的形象,得在家里商量大事时,提上些许意见,让大家都习惯他出谋划策,提高地位,才能让大家听他的。
“老三呐!你既是知道错了,也不罚你了,这次的事儿你得记住,以后万不可莽撞,不然就得吃了自己种的苦果,家里人不可能帮你一辈子。先不说赔钱的事,你未经你师傅同意,就擅自动用那块生铁,不问自取视为偷,就算那块铁你师傅用不着,那也是你师傅的东西,没经过许可,就是不能拿。你回头好好想想,爹说的对也不对?”顾老爹语重心长地对顾诚廉说道。
“爹,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犯。”顾诚廉认错态度非常诚恳,他也知道这样不好,拿的时候也犹豫万分,就想着先用了,到时候将卖大刀的银子给了师傅,师傅肯定不会计较,还会很高兴。只不过,没想到那大刀要是没打出来呢?不是白白浪费了铁?他还有错,错在自视甚高。
“大郎,把你三叔扶起来吧!”顾老爹沉思了一瞬,还是决定将另一件事讲了。
“还有老四的事,老四今后不去林里正家做学徒了,钱我拿回来了,老四受了伤,在家要修养一段时日。”
“啥?为啥不去了?那好的事儿不去不是可惜了?不然,让二郎去吧?学个几年,正好出师,那可是门好手艺哩!”何氏想到那么好的差事不去岂不是可惜?
顾老爹没理何氏,将在林家的事简单说了说,最后隐瞒了买祛疤膏的事,今天说不合适。
顾诚炽听了也没说话,祛疤膏的事他也不想了,加上刚赔了十两银子,可没钱买祛疤膏,反正在腿上,别人也瞧不见。
“哎哟!娃儿他四叔,你咋连个女娃子都比不过?也呸老实了,要是我去啊!准保臊的她恨不得爬回她娘肚子里头去。要我说啊,这林家的柳儿可不是啥好姑娘,天天穿的花枝招展的,就显摆她家有钱,瞧不起咱一个村的。哼!也没见她爹在镇上买宅子啥的,还不是住在咱上岭村?”何氏酸唧唧地将林柳儿数落了一番,又想到学徒肯定是去不成了,真是浪费了!
至于受了伤这件事,可不是她关心的,不用花家里的钱就好。就是听那三两银子当场给了李郎中,有点可惜。治个烫伤还要三两银子,也太精贵了。
“爹,我饿了,咱吃饭吧!”顾诚玉可没耐性听他二嫂说完,要是让她说,她能说一天的,人都要饿死了。
“哎!都吃吧!吃了早些歇着,都累了。”顾老爹话刚说完,大家才举起筷子,何氏就开动了,把那青菜和韭菜都夹了几筷子在二郎和三郎碗里,却没管又瘦又小的顾梅,又给自己夹了几大筷子,搞得桌上到处都是汤汤水水,装菜的盆里也就只剩下几筷子的菜,就这样就着窝窝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同时还吧唧着嘴,顾诚玉见状嘴一抽。
“爹!”大家都刚吃了两口,就听见顾诚义喊顾老爹。顾老爹边吃饭边抬头,正想询问何事。
“要服徭役了。”顾诚义轻声说道。
第38章 徭役人选
“啥?咋没听说?你从哪里知晓的?”顾老爹吃饭的手一顿,嘴里无意识地嚼着窝窝,希冀地看着顾诚义,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
“前几天去镇上抗包的时候,周掌柜说的,估计公文都要到镇上了,也就这几天的事。”
顾老爹放下碗筷,也没心思吃饭了,桌上吃饭的人也都停下筷子,仔细地听着。
“消息属实吗?这次服的是啥徭役?”顾老爹叹了口气,接着问。
“周掌柜门路广,错不了。听说要去府城,给靖原江修堤坝。”
顾老爹倒抽一口冷气,这修堤坝可十分凶险,上次还是十年前修的,村里每家都得出一个壮男丁,堤坝修完,回来的人却比去时的人少了五个,这是多凶险的事?听说修堤坝时,上面有湍急的江流,一不小心就会坍塌;还有拉上去的巨石,一不小心绳索断了,砸下来,运气好的,断腿、断胳膊,运气不好,跑得慢的就砸死了。当年家里只有他和老大在抽丁的年纪内,家里必须去一个,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去;老大年纪还小,还刚成了亲,更去不得了。他咬了牙,拿了八两银子顶了上去,为了这事,跟娃儿他娘还吵了一架。这八两银子还是娃儿他娘带来的陪嫁私房,因此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当初前头那个,一直病着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他当时是真没钱了。
将心思转了回来,这几年也有些小的徭役,都是老大、老二轮着去的,虽然最后回来都瘦的脱了形,可好歹养养就养回来了,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要死人的。
“这次要多少银子才能抵?可是问了周掌柜?”顾老爹没有犹豫,直接就问了。
“说是要十八两。”顾诚义皱着眉头,他知道家里没有这么多,若说之前凑凑还是有的,可是赔了钱后哪还有这么多?
“咋会要这么多?前头我那回子可是只要八两银子,十八两,去哪儿整这么多银子?”顾老爹吃惊于此次徭役的价高,更愁的是家里的银子根本不够。
顾诚玉很想说,别愁了,明天就会有了。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先去长岭山转一圈,然后“采”个灵芝啊、人参什么的出来,先解决了家里的燃眉之急再说,毕竟就算要做些小生意,也要本钱不是?
“上哪儿凑银子?银子有那么好得?还是让人去顶得了。”吕氏唯恐剩下的银子也捂不热,那可是老三娶媳妇的银子。更何况还有小宝,对小宝她是另有打算的。
顾诚义将眼神从老三身上略过,发现老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照道理说,今儿个为了老三花了十两银子,他要提个要求也不过分。
顾诚义前几天从周掌柜那知道要服徭役,回来就一直想着这事儿,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家里只有他和大哥是成年的男丁,老爷子年纪大了,是不会去的,再说也没有儿子在家享福,叫老爹去服徭役的说法。
那这个人选就得在大哥和他身上选,他们都是大房和二房的顶梁柱,去修堤坝十分危险,能不能回来真的得靠运气。娘那是绝对不肯拿钱顶上去的,毕竟是十八两银子,更何况他们不是亲生的,也没有多少情分在里头。可他们要是去了,有个好歹,剩下那些孤儿寡母可咋整?留在家里还得受挫磨,更抬不起头来了,两个娃儿还小,他不想去,让大哥去,他不忍心,老爷子也不一定会同意。
今儿个老三这事儿让他想到了办法,如果老三站出来,爹肯定不答应,那爹是不是会想办法筹银子,或许家里还有银子呢?不是他心狠,老三是娘的亲儿子,亲娘总不会看着儿子去送死的。虽说老三不到年纪,可是衙役只要使了银子啥事办不成?为了保老三,爹娘必定要去想办法。
顾诚玉坐在顾诚义对面,他见二哥瞄了三哥一眼,眼神中带着某种希冀,又想到刚才外面二哥的作态,心冷了下来。他以为二哥虽然舍不得银子,到底还是顾念亲兄弟情分的,谁想到他的算计在这呢?回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提过服徭役的事,就算是农忙,可那饭桌上难道不能提?何况这还是一等一的大事?想是他心里还没有对策,一直拖着在法子呢!在他心中,难道三哥不是他亲兄弟吗?还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会连他同母生的亲兄弟也能舍弃?他不知道,也不想胡乱猜测。
总之,这一刻,他认清了现实,就是亲兄弟,也有亲疏远近的。这样也好,以后他也不用这么愧疚,总想替他娘弥补过错。当然,毕竟还是一家人,能帮的他也会帮,可以给的也会给,可是也仅限于此了。
“爹,今儿个可是赔了十两银子,这……”顾诚义后面虽然有未说话完的话,可是谁都知道这里边的意思。
顾诚廉在顾诚义他们讨论徭役之时,心中就有了打算,他知道,家里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就算去借,谁家也不宽裕,而且家家都有服徭役的人,有谁会借给你?可是他愿意去,还是被胁迫去,感受大不一样,他不知道三哥竟然会这么说,难道他们不是亲兄弟吗?
“爹,我去吧!”顾诚廉挣扎片刻,无力地垂下肩膀。还是开了口,不是不知道修堤坝的凶险,可是他看得出二哥是不想去的,至于大哥,他家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不是?大哥有四个娃呢!有一个还在襁褓里,他良心上过不去。
“老三,回你房里去,大人说话哪有娃插嘴的份?”虽然吕氏此刻的语气异常平静,可是顾诚玉能感觉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吕氏很生气。
“娘,若不是为了赔我那十两,想必家里凑凑是够的,大哥和二哥都成了家,四弟他们还小,爹年纪也不小了,我不去,谁去?”顾诚廉自嘲地笑了笑。
第39章 掀桌
顾诚玉环顾四周,观察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顾诚礼一脸迷茫,似是还不能相信真的要服徭役了;方氏也一脸不知所措,这是个典型的妇道人家,就是没主见;大郎沉默着,还担忧地看他爹一眼;大丫面无表情,这姑娘自病好后就一直这样,啥事儿也不感兴趣,只知道干活,顾诚玉猜测可能是得了自闭症;其他三个小姑娘只是关注事态发展,有点茫然;顾诚义隐隐有些焦急,何氏脸上紧张的表情尤其明显;两个娃儿,好吧!还啥也不懂,只知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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