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陆知行捏她鼻子:“小骗子,明明收到了,还撒谎骗我?”
“……你怎么知道。”
“每次给你发了消息,你的输入状态都会变成‘对方正在输入’,我等啊等,等得天都黑了,最后什么都没有。”
晚晚默,原来微信还有这种功能。
见她知道愧疚,陆知行也不跟她计较:“只要你看到了就好。”
他又抱着她说了会儿话,眼见月亮西沉,他放开她,一脸笑意:“去洗澡吧,不闹你了。”
晚晚落荒而逃。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来,也没有问她别的什么。
仿佛只要见到她,任何事情都变得不重要。
其实她很快就决定好了,她要来见他。
只是山高路远,她光是出山就花了好长时间。
等到了能打到车的地方,她一路让师傅加快闯红灯,才终于开到机场。
她没有给陆知行发消息,没有人知道,她也是在跟老天作赌。
如果老天最后没能让她赶到,只能说明他们有缘无份,她也不再为难自己。
可既然老天让她赶上了最后一刻。
那她也应该,再努力一下。
*
睡觉就只是睡觉,并没有从名词变成动词。
陆知行在这待了两天,再待下去就是春节,他必须回家过节。
这几日,他睁眼起床就能看到晚晚躺在另一张床上,那种心安和满足感,没有任何事能够替代。
晚晚如愿,带陆知行吃了些他从前没吃过的东西,看陆知行要么皱眉,要么褒奖,还蛮有意思。
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和他一起去做,也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要走那天,晚晚把他送到机场。
陆知行抱着晚晚,格外不舍。
“真不敢信,我竟然恨不得明天就开学。”
以前他都是盼着假期再长点的。
这是陆知行这辈子,度过的最无聊的一次寒假。
“其实很快啊,春节那么忙,过了初八就快了。”晚晚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机票订了吗?现在订好不好,就买初八的机票。”
晚晚按住他的手机:“要看四叔的意思。”
“四叔?他管你很严吗?那我去见他。”
“你?”
“怎么,我以他侄女婿的身份拜访一下他老人家,这是应该的吧。”
晚晚抿唇,从他怀里退出来。
机场里送别的情侣很多,他们也不算很惹人注目。
“陆知行。我觉得……我们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
她咬字很轻,眼睛也看着别处。
陆知行盯着她的侧脸,倏然一笑:“好。”
他答应得太爽快,以至于晚晚有点不敢相信。
他低头,捧住她的后脑,快速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下。
“木晚晚,不管你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会让你慢慢喜欢我。”
“我这人呢,就是太认死理,我妈说,我小时候喜欢喝一个牌子的奶粉,就只认那一种;三岁时喝了一次可乐,就一直喝到现在;喜欢什么菜,就要一直吃,喜欢什么衣服,就只买那一款。”
“我说喜欢你,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我今年才十八,我觉着我应该能活到八十,就算你八十岁才肯答应我,我这辈子也值了。”
“你说先放放,那就先放放,什么时候你想跟我在一起,你就回头看看,我永远在你后面等着你。”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喜欢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么。”
“……”
晚晚所有还没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全都没有了说出来的意义。
她不想什么蛊不蛊了,她相信他的话是发自内心。
所以,晚晚认真点头:“好。”
*
三月开学,学生们重返校园。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开始计数,时刻提醒着同学们时间的紧张。
晚晚这次再回B城,却没有住到陆家去。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每天步行上下学。
陆知行问她为什么,她回答高考时间紧,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就这样的借口骗过了他。
自打晚晚知道真相后,她始终对陆家保持着一种愧疚。
拿钱救人天经地义,可是四叔的行为对陆家却是一种欺骗,他在拿捏人家的弱点。
四叔是为了她,还有木家考虑,她知道。
她没法怪罪四叔,那只好搬出来,尽可能地,少去麻烦人家。
在陆知行看来,晚晚这种奋发学习的态度,让他有点羞愧。
媳妇儿这么努力,他也不能落下,免得将来考不上一个大学——本来差距就够大。
所以,从这学期开始,陆知行改头换面,精神面貌与从前大为不同,这让老郝和他爸妈又惊又喜。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模成绩下来,陆知行的成绩又往前上升了六十名。
北方从四月开始回暖,学生们脱掉冬装,换上薄薄的春装。
四月一到,暖气准时停供,头几天晚晚冷得不行,陆知行知道后,买了电热毯给她,怕她洗澡会冷,又找工人给她安了浴霸。
白天里,两个人都在紧密的学习中,除却吃饭时间会在一起,周末时间会在一起补习之外,其他时间并不会见面。
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陆知行很幸福。
他享受这种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提升自己的感觉。
一晃两个月过去,送走生机盎然的春天,迎来了酷热盛夏。
考前一周,高三生离校放假,十二年的学习生涯一朝结束,马上面临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这些青春少男少女们显然意识不到这些珍贵,这正是青春的珍贵之处。
当你发觉一段时光值得珍惜的时候,代表你已经失去。
三年七班的学生组织了一次毕业狂欢。
大夏天,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切好的西瓜,加柠檬冰块的可乐,输送冷气的空调。
他们还请了老郝。
男生们各个举杯敬酒,誓不把老郝灌醉不罢休。
老郝自觉年纪大,实在是喝不动了,一手捂着杯口,另只手指着这帮叛逆学生:“孙伟,你逃课跳墙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知道谁帮你压下来的么?不知道帮老师挡酒,还敢灌老师?”
被点名的男生老脸一红,说:“原来是您啊,那——”
“哎,老师,咱们都毕业了,你翻旧帐我们可不认啊!”
“老师,你都喝大牙的了,不跟伟哥喝怎么行?”
男生们坐一起,女生们坐一起,好些男生趁着陆知行没跟晚晚坐一块,赶紧过来跟晚晚搭讪。
孙高见眼看着陆知行要坐不住了,赶紧按住陆知行的双臂,强行把他按在椅子上。
“行哥行哥,忍忍,毕业聚会,给大伙一个面子。”
陆知行一想也是,不是他自恋,就这些人,没一个能打的,晚晚肯定看不上他们。
晚晚是觉得自己身份特殊,不方便跟人过多来往,除了何雨田,许思齐之外,也没跟谁有好友。
她三言两语解决了这些来搭话的,应付的人太多,眼瞧着其他人也有要过来的趋势,她赶紧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进洗手间也没干什么,用洗手液洗手,甩掉手上的水,在卫生间刷了会儿手机。
等她歇够了,从卫生间出去,刚好遇到许思齐。
“嗨。”许思齐跟她打招呼,“看你去了很久,没事吧?”
晚晚说没事。
大堂内是火锅店热闹的喝酒声,人声鼎沸,走廊这里还算偏僻,相对也安静。
两人静默,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相对而立。
许思齐说:“这里太吵了,我们出去聊吧。”
晚晚暂时也不想回去,也说好。
这家火锅店开得很大,占了三层楼,味道正宗,所以生意火爆,门口停了很多车。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晚上温度还算适宜。
外面夜色正好,街道上车水马龙,远远望去,数不尽的高楼林立。
两个人站在路边,吹着晚风。
“打算去哪里?”许思齐问。
晚晚没研究过这些大学,也没什么概念,她说:“看陆知行。”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
许思齐点头:“那就好。”
晚晚笑了:“你好像管早恋的家长。”
许思齐身材清瘦,穿着白衬衫,容貌干净斯文。
他摇头轻笑:“不是管,是庆幸自己还有机会。”
“嗯?”晚晚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许思齐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紧握,让自己放松。
“如果还没想好去哪里的话,你愿意考虑……跟我一起去震旦吗。”
“那要看我的分数。”
看她的表情,很明显是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许思齐:“或者,我也可以报考你的大学,如果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的话。”
“跟班长在一起当然好,就怕陆知行……”
“没有陆知行。”许思齐打断她,“是说我们,只有我们,你跟我。”
晚晚脸上有过一瞬间的错愕。
“我始终认为,我们才是一路人,爱情首先是精神契合,是思想交流,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是最合适的,你符合我对爱情和完美的一切幻想。”
他在对她表白。
晚晚没有想过许思齐对他会是这种感情,因为她没有想过,所以他的想法,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如果放在从前,她定会非常无情地拒绝掉他,也不会考虑他的心情。
但经历过跟陆知行的事情之后,她明白了在感情的世界里,不被喜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说:“原来班长也这么欣赏我,我也很欣赏你。”
“但是,我们不合适,对吗?”许思齐立即明白。
跟他交流总是很省力,有时候太过聪明真不是一件好事。
晚晚试图婉转:“但是我并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两个相似的人在一起,就像找了另一个自己来对话,这样只是让自己没有那么孤独罢了。”
“你喜欢的,是我跟你交流很愉快,让你觉得找到了同路人,也就是说当你遇到另一个同路人,我就不再是那么无可替代,到那时,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的问题,让许思齐有过瞬间的迟疑。
“真正的喜欢,是独一无二,是非你不可。可见,我不是你的唯一,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可能没有分清有好感和喜欢的区别,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对我的欣赏,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许思齐。”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晚晚对他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面前的少女对她伸出手,手指纤长,皮肤白皙,她并没有因为他迟迟没伸手而觉得尴尬,似乎笃定了他一定会跟她握手。
他确实握了。这是他们礼貌且并不亲密的道别方式,就像晚晚这个人一样,再怎么亲近,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有距离。
他很感谢她给他的台阶,也确实有被她的话说服。
“木晚晚,认识你很开心。”
*
高考终于结束,陆知行超水平发挥,自认考得成绩还不错。
晚晚倒是正常发挥,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晚晚感到很开心。
从前在寨子里,那些看不完的书,学不完的知识,都在这场考试里告诉她,付出没有白费。
高考后假期漫长,陆知行提出想到她的家乡看看。
总说她是大山里来的,他想看看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这话时,正在饭桌上,陆振川夹菜的手一顿,陆夫人连咀嚼都忘了。
“啊。”陆振川把菜夹到陆夫人碗里,“这事儿,我们跟晚晚商量商量。”
“这有什么要商量的,我也不是去干什么。”
陆夫人:“你去的是人家的家,她总要知会家里一声。你贸然去了,到时候晚晚还要怪你不提前打招呼,连个准备都没有。这多不好。”
陆知行不懂这些人情世故,都由他们去了。
其实陆家夫妇只是害怕医蛊的事被陆知行知道,这毕竟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范畴,很难被人接受。
如果陆知行真去了的话,他们希望寨子里的人能够保密这件事,就伪装成普通的山民就好。
晚晚表示理解。
同样地,她也不打算让陆知行知晓情蛊的事情。
他们都想把陆知行放在保护罩里,他能长大已经很不容易,就让他永远天真,快乐,无所顾忌,一往无前。
当然,晚晚也清楚,他们之所以会让陆知行前去,也是惦记四叔当年说过的,陆知行并没有被彻底医治。
等十八岁时,还要再次接受治疗。
晚晚将这些告诉四叔,四叔答应会让寨子里的族人伪装好,绝不被陆知行发现。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晚晚与陆知行乘坐飞机,回到了大山深处。
陆知行身骄肉贵,进山之后折腾得不像话,没想过山路这么难走。
山中有野兽,有些地方还设了捕兽夹。晚晚拉着陆知行,让他务必跟着自己。
山太高,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很容易让人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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