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广平公主一口茶全喷到旁边的嬷嬷身上了,她用袖子抹了把嘴,“你是亲王世子,以身相许怎么可以?”
沈余之一抖扇子,翘起二郎腿,“怎么不可以,我父王已经提过亲了。”
“啊?!”广平公主面色发白,下意识地往简思越那边看了一眼,叫道,“不行,绝对不行。”
沈余之冷哼一声,没理她,目光重新落到正在迎面跑过来的简淡身上。
第二圈了,她仍在第一位,跑的非常轻松。
静柔和萧月娇一左一右咬得很紧,静安和静怡落后三个身位,只要简淡没有重大失误,她们就绝对赢不了。
卫文成眉头紧蹙,在草地上来回踱着步子。
方二小声道:“要不就算了吧,只要她不死,日后总会出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卫文成摇摇头,道:“我跟静安郡主都说好了,这时候罢手,岂不是太没面子?”
方二道:“那你有办法吗?我提醒你,沈余之可不是好惹的,我的那些表兄弟,没一个敢得罪他的。”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你瞧见那几个人没有,都是他的护卫。”
卫文成擦了把汗,“行了,我还不知道他吗,别废话了。”
“废话?”方二瞪着牛眼睛,“你还敢嫌我废话?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儿要是弄砸了,那几位剥了你的皮都是可能的。”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不搞她了还不行吗?”卫文成想到自家老爷子,干脆地放弃了挣扎。
老爷子曾说过,仇肯定要报,但前提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两人商议完毕,回到场边时,简淡已经在跑最后一段路了。
静安经过时,跟卫文成交换了一个眼色,但卫文成避开了。
静安明白,卫文成临阵退缩,不干了。
大热天的,她跟个傻子似的策马狂奔,出一身臭汗,却被人撂挑子了。
心头的那股暴戾之气陡然升起。
你不干,我干,胆小鬼!
她把左手的袖子一折,一只长长的缝衣针从接缝里钻出来,略一用力,便扎到了马脖子里。
马匹吃痛,嘶鸣一声,猛的提速,向静柔郡主撞了过去。
静安猛带缰绳,强行带马错过静柔。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将长针拔出,让其落到草丛里。
此时,她已超过静柔,距离简淡还有半个身位。
“驾驾!”
简淡听见后面的动静,心知不好。
她有心回顾,但距离最后一个双重障碍已经不到二十丈了,稍有差池,追风跳起时就会撞倒障碍,输是必然,伤也是必然。
略一思考,简淡双腿再磕马肚,随后将左脚马镫从脚下脱下来,蓄力待发,做好侧踹的准备,同时又注意与障碍的距离,一心二用,精神高度紧张。
“驾!”惊马被静安奋力驱使,逐渐往简淡靠拢……
危险!
围观众人全都站了起来。
简思敏焦急地往前跑了几步,喊道:“三姐,小心啊!”
齐王世子也在喊:“静安冷静,带紧缰绳,控制住。”
“一旦撞上,你难免重伤,一定要控制住它。”萧仕明道。
沈余之已经在赛道边上了,他朝已经等在终点的蒋毅和小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再靠近一些,随时准备接应简淡。
又对讨厌和烦人说道:“讨厌速速回去,取些吸铁石来。烦人召集人手,封锁静安马匹失控的那一段路,本世子要彻查。”
“是。”讨厌烦人立刻分头行动。
围场上爆发出一阵嗡嗡声。
“天呐,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障碍障碍,完了完了。”
“那丫头要摔个大跟头了。”
“咴咴儿!”
静安的骏马嘶鸣,冲向简淡。
只见简淡单手在马鞍上一撑,身子前倾,早已脱镫的左脚飞起,狠狠地踹在静安的马肚子上。
紧接着,她把缰绳猛的一抖,追风听令,腾空而起,轻松越过两重障碍,率先抵达终点。
静安的马挨了一脚,变得更加狂躁,不管不顾地朝着障碍冲了过去。
静安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小脸惨白,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叫:“救命啊!”
“咴咴儿!”
骏马绊在障碍上,前蹄跪地,扑倒,将静安高高地抛了出去。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后,静安落到一个护卫怀里,像只受惊的小母猫一般,死死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
“呵呵。”简淡哂笑,镇定自若地下了马,将缰绳甩给惊魂未定的白瓷。
白瓷接住缰绳,哭道:“姑娘赢了,太好了,吓死奴婢了,呜呜……”
简淡嗔道:“还总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呢,看把你出息的。”
“哦吼!哦吼!”简思敏欢呼着跑了过来,抱住简淡的胳膊,又跳又叫,“三姐赢啦,我三姐赢啦!哈哈哈哈……”
简思越抹了把冷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太凶险了。”崔晔道,“幸好有人早早做了安排。”
崔逸点点头,“看来那位静安郡主的马出了问题。”
“我看是人品出了问题才对。”崔晔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表妹。”
萧月娇第二个到的,她对简淡说道,“骑术不错。”
简淡道:“承让。”
萧仕明见静安没有受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着对简淡说道:“简三姑娘大发神威,厉害,赶明儿给简三姑娘画幅赛马图如何?”
沈余之凉凉地说道:“不必了吧,什么大发神威,分明是算计谋害。”
“听说签了保证文书?拿来给我看看。”沈余之伸出手。
简淡道:“在我大哥那儿。”她下意识地回头,见烦人带着护卫包围了出事的赛段,心里不由一松,给沈余之挤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她第一次觉得,沈余之真是个不错的人。
静安被人从护卫身上扯了下来,大哭道:“广平姑姑,十哥,十三哥,你们要给静安做主,简三谋害我,呜呜……”
广平公主怒道:“你当我们都傻,就你一个奸,是吗?”
她已经梳理好自己的心情了——简思越已经定亲了,即便没定亲,皇家的事,没那么多讲究,沈余之娶他的简淡,她嫁她的简思越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广平姑姑,我才是你的亲侄女,她只是个外人。”静安郡主怒道。
静怡也道:“大家都看见了,我六姐什么都没做,是简三踢了六姐的马,所以六姐才被马甩了出去,要不是有那个护卫,我六姐只怕……”
她也抹起了眼泪。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没有证据。
沈余之道:“想让马疯,无非就那么几招,我已经派人去找吸铁石了,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静安抬起头,脸都吓白了,“十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余之道:“人蠢,就不要出来了,会丢老祖宗的脸。”
齐王世子为难地扶了扶额,把沈余之叫道人少的地方,小声说道:“十三弟,不过些许小事,算了吧。”
沈余之冷冷地说道:“如果简三与静柔易地而处,你会劝我算了吗?”
齐王世子不爱听了,“十三弟,她可是你妹妹。”
沈余之道:“我没有这么蠢,这么恶毒的妹妹。”
沈余之硬,齐王世子就软了下来,“不然这样,你查你的,如果发现静安确有不妥,我们先不要把事情闹大,交给庆王叔来处置,如何?”
沈余之问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契纸白纸黑字写着,你觉得我们瞒得住吗?”
第67章
齐王世子叫沈余安, 十八岁, 人不太坏, 但爱面子爱玩, 结交的大多是卫文成之流。
被沈余之接连顶撞两次,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怒道:“十三弟,不管怎样, 简三姑娘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踹了静安,若非有人凑巧接住, 只怕静安凶多吉少。这不是偏袒不偏袒的事,大家都有错,半斤对八两, 各退一步有何不可?”
沈余之失笑,“十哥,话不是这样说的。”
他在肩舆上坐下,手指微动,让小刀在指尖上转了几圈, 又道:“应该这样说,若不是我安排的人接住了她, 她此刻已经自食恶果。行了, 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就不多说了。”
他一抬手,护卫们便起了肩舆,往东边去了。
“这小子六亲不认, 毫无人性啊!”目送肩舆渐渐走远,沈余安觉得后脊梁凉飕飕的。
……
静安郡主被一个护卫当众抱了个满怀,丢了个大脸。
如果是别的贵女,只怕早就羞愤难当,立刻返京了。
但静安性子鲁直,向来不走寻常路,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留下来反咬了简淡一口。
萧仕明让管家把盛放珠宝的托盘端了过来,说道:“简三姑娘赢了,这些便该是简三姑娘的,静安郡主,静柔郡主,还有静怡县主,你们是什么意思?”
面对萧仕明,静柔郡主的骄娇之气一扫而空,柔声说道:“愿赌服输,大表哥让她拿走就是。”
静怡瞧了一眼静安,不敢吭声。
静安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猫眼石金项圈,嘲讽道:“简三姑娘运气不错,这回不用跟简二姑娘借首饰了吧。等日后缺了,再找我们比上一场就是。”
简思敏反驳道:“静安郡主这话什么意思,是我三姐逼你们赛马的吗?”
静安道:“她是没逼我们赛马,但她逼我们赌了!”
简思敏又道:“你可以不赌啊,明明是静柔郡主向我三姐发起的挑战,谁逼你参加了。”
静安回击道:“简三苦练骑术,扮猪吃虎,就是为了这时候谋算点儿东西吧。”
“你……”简思敏气得直跳脚。
简淡并不理会萧仕明的假客套,她赢的就是她赢的,白纸黑字写着呢,问她们作甚?
她笑眯眯地戴上自己的羊脂玉镯,又把其他四件珠宝放到荷包里,这才按住简思敏。
“好啦。静安郡主输这么惨,不但丢了东西,还丢了人,你还不让人家哭一哭骂一骂,那岂不是要憋屈死了?你姐我贪财爱小,现在得了好处,卖个乖也没什么,走啦,咱们回家去。”
“你混蛋!”静安气疯了,跳起来就往简淡身上扑。
两名护卫倏然而至,挡在简淡身前,拦住静安。
小城说道:“郡主,简三姑娘是睿王世子请来的贵客。”
“是你!”静安认出小城正是刚刚接住她的护卫,当即红了脸,转身就跑。
小城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磕磕巴巴地又道:“简……简简三姑娘,世子请您和几位公子先回庄子,等这里的事情了了再回京城,殿下还在那边等着您呐。”
简思越朝简淡点点头,“走吧,我们过去。”
……
简家人走了。
其他客人也纷纷告辞。
一场因为崔晔发起的赛马会不欢而散。
萧仕明送完客,正要回花厅,就见萧月娇远远地迎了上来。
萧仕明道:“你来得正好,大哥有些事情要问你。”
萧月娇道:“哥,你和那简三怎么回事?”
萧仕明吃了一惊,自己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他看上的原本是简雅,但简雅身体太弱,难当世子妃大任。
现在简淡回来了,她有简雅的脸,也有简雅没有的健康体魄,显然更加适合他 。
等将来成了亲,他不但美人在怀,还替齐王姨夫拉拢到了简老太爷,顺带着,有了一个可以探讨画技的老岳父,是真真正正地一箭三雕呢。
“所以,静柔提出赛马,是因为我?”他问道。
“大哥,你既然明白,为何要伤表姐的心?”萧月娇十分不解。
萧仕明笑了笑,如果他明白一个姑娘的心意,就要娶一个姑娘,那岂不是要娶个二三十个?
再说了,像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娶自家表妹呢,那是多大的浪费呀。
萧仕明觉得,他必须好好地给萧月娇上一课了,省得她日后跟着静柔瞎起哄。
兄妹俩边走边聊,回到花厅时,萧月娇已经无话可说。
静安还在哭。
她要求沈余安做主,处死接住她的护卫小城,以维护她皇家郡主的尊严。
沈余安说,他做不了沈余之的主,无法答应。
静安无法,便说要找庆王给她撑腰,就算杀不了沈余之的护卫,也得让简淡给她三拜九叩。
沈余安被她闹得心烦,说道:“六妹,我劝你还是想想怎么平息此事的好。那护卫是你十三哥安排的人,原本为策应简三安全的,若不是他,只怕你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
“十哥说得对。”静柔眼睛一亮,又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用了一个设问句。
萧月娇乖巧地搭了桥,“奇怪什么?”
静柔满意地笑了笑,“第一,十三哥从来不往我们这边凑,今儿却突然来了;第二,十三哥从不管别人的闲事,今儿却如此热心周到。你们说,这说明什么呢?”
她是女孩子家,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意思到了即可。
萧家兄妹齐齐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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