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睡了一晚上起来,张依一的左眼肿的更厉害了,活像个烂桃子,睁眼都费劲。
她干的是用眼的活,眼肿成这个样子哪还能裁衣服?没办法,她只得红着眼睛去了厂里,向王大英请了两天假,准备去市里看眼睛。
回到余小容家,张依一带上钱就要出门,余小容不放心,要陪她一起去。
“小容姐,你在家看着毛娃吧,鱼塘和大院后面的小河里都是水,别让他玩水。我没事的,看了眼睛我在市里转悠转悠,中午饭就不回来吃了。”
余小容不放心毛娃一个人在家,又觉得张依一现在胆子大,应该不会出啥事,就没再坚持。张依一拿着钱,带着一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出门了。
从家属院出来,张依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战士,还有几个家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几家属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其中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一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就闭上了嘴
张依一有些纳闷地转回头,等了一会儿,她又突然转过头去看那几个家属,发现那几个家属又在神神秘秘地看她。
撞上张依一的目光,几个人跟做贼似的扭过头去,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把张依一彻底搞郁闷了,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意思?
张依一非常烦躁,很想抓住一个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怕是自己多心,反倒是让人笑话。
正纠结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翠翠!”
张依一回过头,原来是通讯班的吴军,刚要和他打招呼,就听吴军惊呼一声:“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肿成一条缝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吴班长,你怎么没去训练啊?”
“刚训练结束,你….”吴军看了眼张依一,抿住了嘴唇。
张依一见吴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到了刚才那几个家属怪异的眼神,忍不住问道:“吴班长,我正想问你呢,发生什么事了,那几个干部家属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个别战士也是的。”
按照张依一的猜想,应该是自己以前对刘恪非表现的太花痴了,让人看不惯,所以才遭人议论的。
吴军挠了挠头,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别听那些人瞎传,我这人看人很准的,你不是那种人,赵连长也不是那种人。”
“赵连长?和长才哥有什么关系?”张依一懵了,这怎么还扯上赵长才了?
吴军看张依一满脸的疑惑,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就说嘛,翠翠是正派姑娘,绝不会做那种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
“吴班长,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依一急了,她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有人传你和赵连长的闲话,说你们之间不清不楚,你坚持要离开张营长家是为了他。”见张依一陡然变了脸色,吴军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战友们都不相信。”
“这是哪个缺德的干的,简直胡说八道,把我当什么人了,小容姐好心收留我,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再说,就算我想勾搭男人,怎么看也是张铭恩条件更好不是?”
“翠翠,你别激动,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注意点,毕竟人言可畏。还有,你想想看,是谁这么编排你和赵连长的。免得自己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是谁。”
“谢谢吴班长,我一定揪出那个造谣的人。可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啊?对我这么…好?”张依一有些不解,从她第一次见到吴军时起,吴军似乎就对她格外关照。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吴军不知怎么就突然红了脸。好在他脸黑,加上张依一用一只眼睛看人,看得不是很真切,自然没看到吴军眼中的异样来。
“吴班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去忙吧,我要去市里看眼睛。”
吴军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忙道:“我刚从团部过来,刘政委一会要开车去军分区开会,你凑他的车过去吧,从这走到市里的医院,要很长时间呢,何况你眼睛又肿成这样,看路也不方便。”
“好,谢谢吴班长,你忙去吧,我在路边等等刘政委。”张依一和吴军道了再见,站到了路旁。
等吴军走远了,张依一才低骂了一句妈的。是哪个狗日的造谣她和赵长才,这不是陷她于不义吗?
余小容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要是她听到这个传言,心里该有多难过?还有赵长才,这么老实正派的一个人,平白被人编排,心里还不知怎么窝囊呢!
看来,她得尽快离开余小容家了,住在别人家里总归不是办法。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她一个外人像什么样子。
这几天她就找房子,驻地外面住户虽然不是很多,找间房子应该还是能找到的。只是这样,离刘恪非就远了。
张依一正垂头丧气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忽地听到一阵汽车开动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就见一辆敞篷吉普车开了过来,开车的正是刘恪非,副驾上坐着一个年轻的战士。
眼看着吉普车就要开过来,她急忙跳到了路中央,拼命地招手。
吉普车在离她还有一两米的地方蓦地停了下来,张依一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刘恪非面沉似水,声音又冷又硬,“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刘政委,我,我…,可我知道以你的开车技术,肯定能及时停下来啊!”张依一愣了,说话结结巴巴,声音里带着委屈,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儿。
她突然很想哭,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眼睛被人砸肿了,还被人编排,现在又被喜欢的人呵斥,
见她一只眼肿得像桃子,另一只眼水蒙蒙的看着自己,刘恪非声音温和下来:“你是有事吗?”
“我要去市里的医院看眼睛,我想搭你们的车过去,麻烦刘政委了!”张依一很快就满血复活了,一张小脸笑靥如花,仿佛刚才那个快要哭了的人不是她。
副驾上的小战士使劲地憋住笑,姑娘这脸变得还真快,刚刚还眼泪汪汪的,转眼的功夫就雨过天晴了。不过,能不怕刘政委,还能在他面前大大方方说话的姑娘,她还是第一个。
“上来吧!”刘恪非看了眼张依一像是被人揍了的滑稽样子,竟鬼使神差般的说道:“你这种情况到了医院也是消炎,又要挂号又要排队,费钱费时,还不如去白敬宇眼药庄,他家专注眼药,那里的坐堂大夫也不错。”
这下,不光张依一愣了,就连旁边的小战士也愣了,他家刘政委什么时候能主动和姑娘说这么多话了?
“谢谢刘政委,你人真好!”张依一很快反应过来,笑得灿烂无比,招牌小酒窝又露了出来。
被夸赞人好的刘恪非,嘴角抽了抽,一脚踩动了油门,吉普车呜的一声开动了。
车子行驶在大院内的主路上,不时有路过的战士朝车上看。
“车上那个穿花衣服的姑娘,是不是张营长的大妹妹?”一个留着超短发的女兵问旁边的女伴。
“还大妹妹?大妮,你是不是装傻啊,谁不知道她是被张营长抛弃的童养媳。”一齐耳短发的圆脸女战士说。
另一个尖脸的女兵神秘地凑过来:“从家属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她为了赵连长,死活要离开张家,真的假的啊?”
“怎么可能?一听就是瞎扯的!”留着超短发的女兵一脸的不相信,不平道:“我和赵连长打过一次交道,赵连长很正派,见到女同志话都不会说了。还有那个姑娘,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也是正经姑娘。”
超短发姑娘继续说:“这些人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这么说人家。我挺敬佩她的,她很勇敢,敢于挣脱封建的牢笼,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大妮说得对,我也觉得她勇敢,凭什么离婚不离家,守着男家牺牲自己一辈子。”尖脸女兵附和杨大妮。
“还别说,刘政委开车的时候,从来没让李干事以外的女同志坐过他的车,那姑娘是第一个。这下,医院的那几个怕是要打翻醋坛子了!”圆脸女兵揶揄道。
张依一不知道自己和刘恪非同坐一辆车已经在驻地引起了轰动,此刻,她正坐在车上和那个小战士天南海北地聊着。
“小同志,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聊了半天,张依一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小战士的名字。
“你…,你叫我小何就行了!”小战士嗫嚅着说。
“小何,那你全名叫什么啊?”张依一没看到前排的小何略显尴尬的脸,随意地问。
正当小何酝酿着怎么将这个问题囫囵过去时,就听身侧冷飕飕地传来了一句:“何苗苗!”
小何:“……”刘政委,不带这么坑人的。
“哈哈哈……!”张依一愣了不过三秒,便爆发出一阵魔性的大笑声。
张依一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发誓,她绝不是笑小何的名字,小何的名字固然可爱,但也没有刘恪非的神补刀来得有意思。
何苗苗:“…”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好笑吗?
刘恪非:“…”这姑娘话太多了。
第19章
车子缓缓行驶在闹市区,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男男女女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衫,有穿长袍马褂、旗袍洋装的,也有穿着粗布衣裳的。
经过一座高峨的鼓楼时,张依一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大字,上面写着“白敬宇眼药”五个字。
“到了!”张依一见刘恪非还要往前开,急忙提醒他。
刘恪非低沉的嗓音传来,“还没到,那个只是广告牌,药庄在大同街后面。”
“翠翠,你认字啊!”小何惊讶地问。
“以前村里办了扫盲班,我认了不少字。”张依一嘿嘿笑了两声,为了给自己以后露出庐山真面目先打个预防针,她又补充道:“我记忆力好,脑子好用,学什么都快。”
刘恪非眉头轻蹙,这俩人实在是聒噪。从上车说到现在,中间就不带停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话。还有这姑娘,还能这么夸自己?
“到了!”刘恪非将车停在了一座两层小楼前,冲张依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下车。
“谢谢刘政委,谢谢小何!”张依一打开车门下了车,眯眼看着刘恪非:“刘政委,你们什么时候回驻地啊?我还想凑你们的车回去!”
刘恪非本想说不知道,但是看到张依一左眼肿得都睁不开了,到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说道:“大概下午四点左右!”
“到时候我在咱们来时经过的鼓楼下面等你们,不见不散!”张依一高兴地和刘恪非挥了挥手。
“翠翠,你身上有钱吗?我这还有点钱,你拿着用吧!”小何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五块钱来。
“小何,谢谢你,我有钱的,我现在可是技术工人,一个月工资二十多块钱呢!”
“拿着吧…”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说起来,刘恪非二话没说,一踩油门,吉普车扬起一股烟尘,绝尘而去。
“唉吆喂,耍酷呢!”张依一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的刘恪非实在是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她竟没想到,刘恪非还有腹黑的一面,刚才那刀插的,小何都说不出话了。他要是不说,相信小何打死也不会说出自己叫何苗苗的。
而且,刘恪非也不是面瘫脸,他这一路上都皱了好几次眉头了。
自认为发现了刘恪非秘密的张依一,脸上带着姨母般的微笑,迈步走进了药庄。
一进门,就有学徒模样的人过来招呼她:“姑娘,你先坐那稍等一会,等老先生看完这几个,就给你看。”
张依一说了声谢谢,便坐在大堂西侧的候客区,四下打量起药庄的格局来。
药庄是两层小楼,一楼大厅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排整齐的药柜,大厅的东面是看诊区,今天坐诊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精神矍铄,身穿烟灰色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张依一百无聊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就看不下去了。好在没等多大会,就轮到她了。
白敬宇眼药虽说是以眼药为主,但其他方面也不错,里面的坐堂大夫看其他病症也很在行。
张依一坐在凳子上,很自觉地把手放到了脉枕上。
老大夫搭了一会脉,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又撑开张依一的左眼皮看了会,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的眼睛是外伤,不过你思虑过度,最近脾胃有些虚弱,我给你开几副草药内调,再拿一支外用的眼药,回家后一天涂三到四次。还有,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我让伙计给你用洗眼液洗洗眼,你眼睛里进了脏东西没有及时处理。”
“谢谢老先生,我不赶时间!”张依一佩服得五体投地,她都没说自己眼睛是怎么回事,老先生自己就判断出来了。
她虽然是学西医的,但总是对中医带着一种敬畏。
“老先生,能不能不开内服的草药啊?”见老先生不解,张依一解释道:“我住在别人家里,要是熬药的话,不太方便。您放心,我现在看开了,不会再忧思了。”
“当然可以,药物只是辅助,关键还是要自己看开了才行。”老大夫也觉得眼前的姑娘不像是个想不开的,以前忧思过度怕是有什么原因,现在看开了自然是好事。毕竟是药三分毒,自身调节好过药物干预。
张依一说了声谢谢,便去收款处交了费。没想到,诊金比她想象的还要便宜,诊断费加上洗眼液和眼药膏,一共才一块多钱。
过了一会儿,小学徒端着一个医用托盘过来了,上面有一大碗配置好的洗眼液,还有装着酒精和药棉的酒精缸。
“谢谢,我自己来吧!”张依一从酒精缸里拿出酒精棉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连指缝和指甲都没错过。
张依一深呼吸,屏住气,把脸埋到大碗里,让洗眼液充分地浸透眼球。等洗眼液充分地包围了眼表后,睁了开双眼,眼睛顺时针、逆时针转圈,让洗眼液进到眼睛里,带出眼睛里的脏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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