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一同扭头,只见一个身穿靛紫色襦裙的妙龄少女款款朝众人走来。
那女子年纪不大,可五官精致耐看,灵气逼人,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李妹妹怎的来了?”章青云面色徒然一冷。
这女子便是丞相府的四小姐李淳如,和湖阳长公主齐名的京城二霸之一。
李淳如冷冷一笑,“章姐姐都可以同叶小姐说话,怎么我就不可以了吗?”
章青云:“……”
章青云被噎住,沉默一瞬,继续冷声道:“叶小姐还真是招人喜欢,谁都上赶着同她讲话。”
“章姐姐同端王爷的婚期可定下了?若是定了可一定要通知我一声,我好去讨杯喜酒喝喝。”李淳如音色清淡无常,却像是掐住了章青云的七寸,一击即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足够对方跳脚。
被人提起婚事,章青云的脸色瞬间大变,一片五颜六色,当真是好看。
端王是圣上的胞弟,世人都知端王常年顽疾缠身,久治不愈。章青云嫁入端王府全然是为了冲喜的。这件事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众人心照不宣。却很少有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讲,而且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不得不说,李淳如这姑娘稳准狠,直击章青云要害。
“得妹妹如此惦记,真是青云的福气。”章青云咬牙切齿,愤恨道。
“章姐姐觅得如此一桩好姻缘,妹妹我真替姐姐开心。并不是谁都有这等好福气能嫁进皇家的。”
“李淳如你……”章青云气极,抬手指着李淳如,瑟瑟发抖。
“得了如此好姻缘,章姐姐明显是高兴坏了吧。竟抬手指着妹妹我,这礼数都忘了呢!这叫人看见了,若是传到端王府沈太嫔的耳中,怕是不好吧?妹妹可是听闻那沈太嫔最重礼数,怕是会不喜吧?”打蛇打七寸,李淳如这些话句句扎心。
“李淳如你给我等着!”章青云颜面扫地,拂袖而去。
“我就在府里等着章姐姐,哪儿都不去。姐姐若是想妹妹了,就来府里找妹妹说说话。实在不行我去府上寻姐姐也是可以的。只是姐姐好事将近,怕是腾不出时间来同妹妹叙旧吧?”李淳如满脸笑意,不动声色就将章青云给气走了。
叶世歆静静看着,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位李四小姐。难怪静言斗不过她。这等口才又有几个人能够与之抗衡。
“自己落得了这样一桩婚事,竟然还有脸讽刺别人。不愧是苏烟倪的走狗!”李淳如冷下脸。
“多谢李小姐替我解围。这么一闹,章小姐怕是要记恨李小姐了。”叶世歆福了福身,歉意地说。
“谁说本小姐是在替你解围?我只是看不惯这种落井下石的小人,在教她重新做人罢了。你可千万不要想太多。”
叶世歆:“……”
“不论李小姐出发点是什么,但总归是解了我的困局。在此特意谢过李小姐。”
“你这人当真好玩,都说了不是在替你解围,你谢我做什么!”李淳如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完全不想承情。
“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我都感谢李小姐。”
“也不知晋王殿下什么眼光,竟然娶你做王妃。你这么软的性子斗得过长公主一行人才怪。”
“我与长公主殿下无冤无仇,她们定然不会太过为难我。横竖不过就是言语上数落两句。”
“这你都不在意?”李淳如诧异地看着叶世歆。
“嘴长在他人身上,她们想说便让她们说去吧。何必在意太多,徒增烦恼。”
“你错了,像章青云这样的人,你若是不还击,她们只当你好欺负。有一便有二,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像我就从来不姑息。定要骂到她们怀疑人生不可。”
叶世歆:“……”
——
“舅父,李相这个女儿可完全不像是李家人呐!”晋王殿下负手站在一旁,听墙角听得那叫津津有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李家世代文臣,女子个个知书达理。偏偏李元祺的这个女儿口齿伶俐,厉害得紧。
“淳如脾性耿直,让殿下您见笑了。倒是叶小姐明事理,懂隐忍。”身为姑父的徐惟诚到底还是要为自己的侄女说句话。
“既是本王三书六礼要娶进府里的王妃,那她便不用隐忍。”林木森招来白松露,沉声道:“你去端王府走一趟,告诉沈太嫔,既然章家小姐是要嫁进端王府的人,就该由她好生.调.教.才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吩咐完他看向徐惟诚,微微一笑,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得意,“舅父您知道,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爱护犊子。”
徐惟诚了然于胸,轻声笑了笑,“殿下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护犊子的晋王殿下请查收!
哈哈哈哈哈哈
第38章 登高
一群姑娘闹得不欢而散。又独独留叶世歆一个人待在原地。
林木森快步往她的方向走去。人未到声先至,“你往她身上放了什么?”
那是男人一贯的音色,清润而低沉,仿佛雨滴敲打在芭蕉叶上一般清脆。
叶世歆听闻声响,当即转头见是林木森,忙俯身行礼,“臣女见过晋王殿下。”
“起来吧。”林木森抬了抬手,衣袖处一对金丝并蒂莲生动传神,“本王问你你刚往章家小姐身上放什么了?”
他的目光深沉直白,近乎考究。
叶世歆:“……”
叶世歆心下一惊,竟然被他发现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那只玉镯。镯子通体光滑,质地冰凉,能让人沉静。
她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如常,“殿下在说什么?臣女怎么听不明白。”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姑娘贯会装糊涂的。
男人欺身而来,勾唇高深莫测地笑,“你袖子里究竟藏的是什么?”
高大挺括的身形压迫过来,叶世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殿下说笑了,臣女袖子里什么都没有。不信您看?”
她抬起宽大的衣袖就往林木森面前伸。
男人垂眸看了两眼,女子的衣袖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又探出鼻子闻了闻,也是什么都没闻到。
即便什么也没有,也未曾闻到什么气味,但他还是坚信自己的眼神,他不可能看错。这姑娘刚才一定对章青云做了什么。
他早该想到的她从来就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表面看似柔软,其实内里遍布利刺。你最好别惹到她,不然她一定会扎疼你。
男人弯唇轻笑,“本王料想你也不敢做得太出格,多半是一些让人痒痒,或者腹泻的东西。”
这男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居然猜得这么准!
女子长睫扑闪,撒下一片阴影,一双大眼睛灵动逼人。
“殿下今日怎么了?说的话臣女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她无辜地眨眨眼,仍旧摆出一副困惑非常的表情。
“本王知道你一定听得懂的。本王喜欢小心眼的人,睚眦必报才像是本王的女人。”
叶世歆:“……”
——
太后寿诞,举国同庆。
皇帝和后宫嫔妃们相继给太后祝寿。接着就是各位皇子和公主们。
众皇子绞尽脑汁给太后送奇珍异宝。礼物送的一个比一个名贵。轮到晋王殿下时,他却只给太后送了十多株自己精心培育的忍冬花苗。
“皇祖母,这是孙儿精心培育的忍冬花苗。孙儿知道皇祖母喜好园艺,没事儿就在宫里培植花木。这忍冬花适应性强,耐寒耐阴,更耐干旱和水湿,极易养活。是南境一带的家家户户都会种植的花木。忍冬花可入药,一身都是宝贝。花开时金银交错,美不胜收。这花给皇祖母养,最合适不过了。孙儿祝皇祖母福寿万年,安康常健。”
太后信佛,又好园艺。平日里不是礼佛就是打理那些花花草草。晋王殿下的礼物无疑投其所好,深受太后喜爱。
这是花了心思的礼物,比起那些金银玉器,这些忍冬花虽不名贵,却意义非凡。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还是森儿有心,皇祖母定会好生培育这些忍冬花。”
大概是皇帝和徐贵妃的意思,林木森特地带叶世歆见了太后。
太后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瞅着是很好相处的人。
叶世歆不知道这是不是表象。毕竟这深宫里的女人最会演戏。
“臣女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徐贵妃悄悄地给太后递话,“皇额娘,这便是森儿未过门的王妃。”
“好孩子起来吧,是个伶俐聪慧的丫头。”她亲切地看着叶世歆,“未来孙媳妇,你准备了什么礼物送哀家呀?”
叶世歆一早便有所准备。
她差人将自己精心培植的两盆翡翠兰呈上来,轻声细语,“太后娘娘,这是翡翠兰,此花富贵高洁,花香不仅醉人,而且可以保持久久不散。臣女祝愿太后娘娘同这兰花一般福泽长存,仙龄永驻。”
太后笑容满面,“你这孩子定是和森儿一早就商量好的,专会讨哀家开心。哀家重重有赏!”
叶世歆:“臣女谢过太后娘娘!”
皇子皇孙们给太后一一祝寿后便是歌舞秀。
一大群人觥筹交错,气氛欢腾。
“寿宴结束后别着急走,本王有事同你说。”晋王殿下端着酒杯,偷偷和叶世歆咬耳朵。
此举落在外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暧昧。
叶世歆点点头,嗯了一声。
苏烟倪看着对面的两人,心里说不出的苦楚。哪怕她再嫉妒叶世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格外的登对。即便对方连脸都没露。
赐婚圣旨都下了,不日就举行婚礼。
难道她当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苏烟倪仰头灌下烈酒,胃里火辣辣的灼烧感纠缠不休,心头苦涩难耐。
——
寿宴结束后,叶世歆寻了个理由便让父亲叶方舟先出了宫。自己则在悄悄等林木森。
林木森跟太后道别后便将人带离了慈宁宫。
“殿下要带臣女去哪儿?”
“你回京数月想必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京城吧,本王今日便带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皇城。”
为避人耳目,两人走的是小路。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宫人。
两侧高墙耸立,砖红色的檐角径直伸向天空。一阵微风吹过,风铃发出阵阵清响。偶有几只飞鸟盘旋在天际,可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四月,白日里春光无限好,太阳暖意融融。可到了晚间却有丝丝缕缕的寒意环绕在四周,叫人忍不住拢紧衣裳。
林木森带叶世歆登上了城楼。
也不知是不是他提前安排到了。偌大的城楼竟无一个侍卫看守,空旷异常。
高楼之上,风声尤其大,呼呼拉拉迎面刮过来,卷起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这是望远楼,是京城最高的一处城楼。站在这里,整座皇城尽收眼底。”
城楼高耸,从高处往下望去,屋宇林立,街巷阡陌纵横,倏然变得渺小了许多。
街市华灯璀璨,行人来往不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整座皇城恢宏气派,繁华喧闹,竟多了几分烟火气。
叶世歆来京城数月,早就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奢侈。比起南境,这座城富丽堂皇,不知道气派了多少。
只是她从未整体看过京城。她置身街巷之中,双眼看到的景致总归有限。可现下却大不相同。她身在城楼之上,视线开阔,一览众山小,整座皇城渺小统一,统统匍匐在脚下。
这京城也有它的另一面。
“景致如何?”
“甚好。”
“好在哪里?”
“哪哪都好。”
林木森:“……”
男人哑然失笑,压低声音问:“这可还是你憧憬向往的皇城?”
站在高处,夜风吹起叶世歆的鬓发,她抬起手去理平。在她眼前的这些屋宇,这些街巷,这些城楼,它的确是皇城,可又似乎不是她过去所憧憬向往的皇城。
林木森之前说她可能会失望。而今她的确失望。
京城固然繁华热闹,可尔虞我诈不断,勾心斗角不断,猜忌陷害不断。入京数月她早已见识到了繁华假象背后的阴暗。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一定不会踏进这座城。
年轻的女子静默一瞬,抬眸反问:“是与不是重要吗?”
在她看来一点都不重要。反正她都已经来了。还背负了这么一桩婚事。也不知道何时能够脱身离去。
男人坐在护栏上,对着夜风诉说自己的心事,“我生母是徐家长女,被外祖送进皇宫,被迫与恋人分离。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她总是郁郁寡欢,极少笑。时常一个人登上这城楼,眺望远方,一站就是半天。我那时年幼,不懂母亲为何总是登高望远。很多年以后才理解,母亲是向往那外头的世界。这深宫大院困住了她,让她这一生都不曾收获自由。”
原来现如今的徐贵妃并非林木森的生母,而是他的姨母。林木森的生母是已逝的徐舒妃。当年徐老太爷和已故的先丞相对峙多年,为壮大家族势力,便将长女送进了皇宫。徐舒妃原有爱人,两人早已私定终生。却生生被拆散了。
徐舒妃入宫以后倒也享受了几年恩宠,很快便有了林木森。只是她内心一直不爱皇帝,日日郁郁寡欢。后皇帝受到奸人挑唆,随便寻了个由头便暗中处理了徐舒妃的爱人。她知道以后,和皇帝大吵一架,两人就此决裂。她也一病不起,很快便殁了。
徐舒妃去世以后,皇帝对徐家充满敌意。对林木森也不太喜欢。徐惟诚便将他带到了军营。徐舒妃殁了,徐老太爷便只好又把另一位女儿给送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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