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孝莲不由得睁大眼睛,“莲子粥我是吃过的,旁的倒没怎么吃过,这荷叶和莲子还能有这么多精细的吃法呢?”
映容捧着荷叶,弯着眉眼道:“我经常跟我的几个好姐妹一起玩儿,这些吃的法子有多半都是从她们那边学过来的,可谓是吃百家饭知百家味,如今虽也快九月了,但是天气还是闷热的,吃这些清淡口味的最合适了,你要是喜欢吃,到时候我把食材和做法写张单子给你,你带回家去让厨子照着做就行了,都是很简单的做法。”
罗孝莲乐呵呵道:“那最好不过了,就是有点麻烦二姐姐。不过说起清淡口味,其实我哥哥最喜欢吃这样的。”
“他那个人,便是吃一盏茶,都非得拿早晨收的露水或是去年积的雪水来烹,他说这样烹出来的茶有一股清香,反正我是喝不出来的。”罗孝莲撇嘴道。
黛容跟着笑,“原来罗表哥还有这般风雅情趣。”
罗孝莲促狭的笑了笑,“什么风雅,我看他是矫情!我就等着往后来一个厉害的嫂子,好好治治他的臭毛病!”
几个人说说笑笑,摘了小半篓荷叶和莲蓬,瞧着差不多了,便吩咐船夫靠岸。
回了府,映容便带着拾兰往梧桐院走。
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得用这小半篓荷叶和莲蓬做些什么菜品,做完了还得各院里分一分,父亲那一份,母亲那一份,慧容,碧容,黛容和赵姨妈那都不能少。
看看那篓子,也不知够不够。
映容正低头思索着,迎面却碰到个人,映容只看见了靛蓝色的袍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抬起头,见着是罗孝然站在那。
映容一愣,立刻后退一步,规规矩矩笑着道一声,“罗表哥好。”
罗孝然嗯了一声。
他本就是木讷的人,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偏偏前几日又出了件让他丢人的事。
这几日是更加不想出房门,不想跟人说话了。
今儿是第一回 迈步子,结果迎面就碰上映容了。
罗孝然默了半晌,又想往前走,又想往后退。
来回踱了两步,停下脚步,一副温和自若的脸色,垂手而立,问道:“额,二妹妹可否让让?”
映容赶紧让开路。
“多谢!”罗孝然抿着嘴,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然后躲回院子里去。
唉,说到底这一回就不该来。
他自幼也算得上是朗月清风般的人,读圣贤书,知圣人礼。
没想过就出这一趟远门,竟然碰上这样荒唐的事。
那个翠儿,提起来就让他生气。
真是一世英名尽毁于此!
母亲和姨母虽一再强调是那奴婢异想天开,让他不要在意此事,可他怎么想怎么膈应,如何能不在意呢?
罗孝然一面尴尬不已,一面急急往院子里赶。
第二十四章
另一边正院里,赵氏和赵姨妈正在说话。
“婵娟啊,此事还是得麻烦麻烦妹夫,你也知道,我家夫君在安阳县令这个位置上待了九年,凭资历凭考绩,他都是上乘之选,只是这升迁一事,光靠自己实在是难呐!”赵姨妈垂目叹气,“若是没有上头的官员保荐,任你累死累活的,也轮不上半个好!”
“可是,”赵氏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愿帮,我们虽是伯府,可早没有当年的风光和权势了,如今还有哪家愿给我们面子呢?况且伯爷如今也只担个工部郎中的职位,并没什么实权,这,实在是……”
赵氏两手搭在一起,蹙眉道:“姐姐,不是我不愿帮,只怕我是真帮不上忙。”
赵姨妈见赵氏面有犹豫,忙道:“不是非要办成,只是帮着问两句,说说好话,再不成,能打听出下一任太守是谁也行,我们也好去结交结交。”
又握上赵氏的手,恳切道:“我们在京城里也没什么人脉,只有你和妹夫在,你只需让妹夫帮着打听打听,说说好话即可,旁的都只看运气。”
赵氏沉了口气,还是拿不出准话。
一来这事多半是办不成的,若是痛痛快快答应了,岂不是叫姐姐白欢喜一场。
二来,她该如何跟余文轩说呢?
他们夫妻二人一直疏离,如今娘家乍然有事相求,余文轩也未必肯帮她!
自家姐姐总以为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可于她而言,着实是件为难的事!
赵氏沉思不语,赵姨妈看她半晌不说话,以为是她不愿帮忙,心里也恼了,索性直接道:“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
赵氏抬起头看她一眼,心里左右为难,又见赵姨妈似是不大高兴的脸色,只得叹了口气道:“我也只能帮着说说,成不成这个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赵姨妈立刻转怒为喜,笑着道:“本来也没说非让你办成,就帮着说说好话就行了,你跟妹夫说一说,他们爷们在官场上总有几个熟识的人,打听打听不是什么难事的。”
“唉呦,若是此事真能办成,我跟你姐夫一定记着你们的好。”赵姨妈拍着赵氏的手道。
赵氏扯出笑意应付过去,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又说了一会话,赵姨妈终于起身,带着张灿烂的笑脸离开了赵氏的院子,好像觉得自家夫君已经做了太守一般。
赵姨妈一走,赵氏就撑不住了,靠在椅背上不住的叹气。
刘妈妈过来给她添茶,也忍不住皱眉叹一句,“这三姨奶奶如今怎么成这样了?从前她可不是这么难缠的,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非把人逼到这份上干嘛呢?”
赵氏揉揉额头,“别说了,从前未出阁的时候是姐妹,如今嫁了人生了孩子,都是各为各家罢了!”
待到余文轩下值之后,已是傍晚。
赵氏知他回来,便去了书房跟他说此事。
两人坐在福字对椅上,相顾无言。
赵氏先开的口,“我娘家姐姐托了桩事儿,说是罗家姐夫今年有个升迁的机会,想让咱们家帮着运作运作。”
余文轩啧一声,“这不好办吧?我在工部,又不在吏部,这官员迁调的事儿也经不了我的手。”
赵氏无奈道:“谁说不是呢?可我姐姐非不听,一定要你帮着找人问问话。我说这应该是办不成的,她还怀疑是我们不愿帮呢!”
余文轩道:“我跟罗姐夫关系一向不错,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可是这……实在是不好办呐!”
整整衣裳接着道:“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问一问。”
赵氏忙道:“问一问便行了,我跟我姐姐也有个交待。”
赵氏手里攥着帕子,低着头道:“多谢!”
余文轩摆摆手,“不必,我也是看在罗姐夫的面子上,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成不成看他自己,我可没那个本事做吏部的主。”
赵氏道:“这我知道的,我也跟我姐姐说过了。”
书房里气氛凝重,客院里却是一片轻松自在。
赵姨妈从正院回来后,心情大好。
罗孝莲看她脸色极佳,便笑问道:“母亲这么高兴,可是姨母答应帮我们了?”
赵姨妈笑得眼睛都眯成缝,“那是自然了,来的时候你父亲格外嘱咐的,我能不上心吗?你姨母已经答应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着又横了横眼睛,“不过我瞧她答应的倒是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也不知她肯不肯用心办?”
罗孝莲担心道:“且不说用不用心的事,您怎么就这么肯定能办成呢?要是这事没成该怎么办?”
赵姨妈惊呼,“怎么会?你姨夫好歹是个伯爷,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人家总得给几分面子的,你姨母既然答应下来了,那肯定是能办成的。”
此刻赵姨妈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在赵氏那里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帮着问两句即可的话,她觉着既然是答应了,那肯定是心里有底的,怎么会办不成?
罗孝莲偏过头去,心中很是无语。
赵姨妈笑眯眯的坐下了,又见桌上搁了一个碧绿的瓷盘,里面装的是清甜的荷叶莲子薏仁粥。
赵姨妈光是闻闻味儿便食欲大动,赶紧盛了一碗吃起来,边吃边问,“这是厨房里送过来的?”
罗孝莲道:“不是,是二姐姐送过来的。”
赵姨妈哦了一声,“是映容啊!她倒是会吃。”
赵姨妈吃着粥,又道:“也没个酱菜什么的,味儿太淡了,吃两口还行,多吃就不行了,尝不出味,要是来碟辣椒酱,酸豆角什么的才好。”
罗孝莲觑她一眼,“可别挑三拣四了,荷叶粥就是吃个清香的,哪能用辣椒酱来配?”
赵姨妈吃完了一碗,用勺子刮一下碗底,对着罗孝莲道:“你哥哥的书也要读出来了,要是明年春闱中了,我就让你父亲帮他谋个官职,能把他留在安阳就最好了。”
罗孝莲听了脸都变色了,赶紧制止道:“母亲是想气死哥哥不成?他这么费心费力的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自个考功名挣前程!哥哥最看不得这些走后门托关系的事儿了,您要是托人帮他谋官,那不是上赶着打他的脸吗?”
赵姨妈重重搁下了碗,“好的不学,尽学那些学堂里老学究的样子,好好的小伙子,偏脑子那么迂腐,托关系怎么了?那些没的关系可托做不了官的酸腐读书人才可笑呢,就知道拿这些屁话来糊弄学堂里的学生,他们一个个的倒还奉为圣人贤语一般,真是荒唐!”
罗孝莲气的坐在旁边不说话!
赵姨妈还没说够,正要开口,可巧罗孝然推了门进来。
赵姨妈见了罗孝然,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下去了。
立刻换了张笑脸迎过去,“然哥儿回来啦!”
拉着罗孝然坐下,又盛了碗荷叶粥递给他,“尝尝,这是你二妹妹送过来的,味道清淡,应该合你胃口。”
罗孝然接过粥,笑道:“难怪今儿看见二妹妹带了那么多荷叶回来,原来是用来做粥的。”
又问罗孝莲,“你今儿不是也去游湖了吗?玩的如何?”
罗孝莲道:“好玩着呢!”
罗孝然笑了笑,尝了口粥,清香爽口,味道微甜,这甜味不是加了糖的甜味,而是糯米和莲子里自有的淡淡的甜味。
罗孝莲坐在旁边,自顾自感慨一句,“二姐姐人倒是挺温柔的,好相处,要是哥哥娶她就好了。”
罗孝然被这话吓得呛了一口,忙拿起帕子擦拭嘴角道:“二妹妹只是妹妹,你可别乱说!”
罗孝莲甩甩手里的丝绢,满不在乎道:“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罗孝然呛的厉害,赵姨妈心疼的拍着儿子的背,嘴里骂道:“死丫头!”
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孝莲这话是点醒她了,之前为孝然的亲事愁断了肠,如今这不是正有一桩大好的姻缘等着吗?
为何非要在安阳地界找媳妇呢?
映容不就很好
京城世家,伯府嫡女,与孝然又是表兄妹,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了!
赵姨妈默默思索着,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第二十五章
翌日,工部
余文轩坐在桌前埋头苦思。
他是工部郎中,委实不算个大官,手里也没权势,就是个混俸禄的,能帮着安排什么呢?
而且今儿一大早上值的时候,赵家的姨姐竟然亲自到门口送他上马车,吓得他都愣了!
知道这事不好办,可奈何已经应下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了。
正愣着神,工部侍郎大人从余文轩的桌前走过,叫了一声,“余大人!”
余文轩一激灵,回了神。
心里还想着事,站起来寒暄了两句,“唉呦,侍郎大人早。”
待到人一走,他就又蔫蔫的坐下了。
周围的人都忙着公务,宫里要建新殿,太庙要整修,皇陵更要严加看护,早年风吹日晒的把外头一层弄坏了,渗了不少水进去,现下得把外头一层全掀了重盖。
林林总总下来,需要督办的事不少。
工部是苦差事,干的尽是累死人还没油水的活。
余文轩一声苦叹,哪天他要真有本事了,绝对先把自个的差事给换了。
一边翻着书,一边琢磨着。
要不去问问荀尚书?
他是吏部尚书,这迁调之事应该是归他管的。
不过吧,这个荀尚书不好说话。
他爹荀首辅是个老奸巨滑谁都不得罪的人,可这儿子跟爹是一点都不像。
成日冷着张脸,少言寡语不爱废话,要是没个正事去攀关系,绝对被轰出来,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想想心里就打颤,如今坐在高位上的,要么是积年的老臣,要么是年轻脾气怪的新臣。
一个是官油子,一个是铁柱子。
不是奸猾就是硬茬。
唉,官场难呐!
可最难的还是他们这些中不溜的。
余文轩心不在焉的办着差,反正不是他做主,也不用动脑子费心。
上头大人们已经下了令盖了章,按着上头的意思办就行了。
待到午休之时,余文轩是第一个出去的。
出了工部的门,一路疾步走到了吏部的大门口。
余文轩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想看看荀泽在不在。
不过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人。
也是,尚书大人不是那么好见的。
吏部隔不远,便是兵部。
兵部尚书是靖宁侯傅伯霆,不过那位爷更忙,还管着京畿军和内廷禁卫军,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用,常常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在兵部的。
原先还监管着五城兵马司,不过后来扶了自家的表兄弟秦六爷上位以后,也就卸了这差事,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想起秦六爷,余文轩一怔。
对呀,秦六爷。
他之前还跟秦六爷喝过酒的,关系应该算不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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