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三皇子还有点脑子,否则都得气得老师和师娘折寿了!”涂绍昉端起茶杯给自己灌杯茶水降降火,执起茶壶再倒一饮下,心情才平复些。
“真定府灾款一案,你觉得闵家和五皇子需要贪墨灾款来敛财吗?”郡主突然问。
涂绍昉一怔,梳理头绪,说:“撇开他们的暗中布局,路还长着,单闵贵妃为掌宫妃子就不知有多少人家在巴结,为20万两白银铤而走险没必要吧?”
“我也这么想,重头看去越来越觉得像冲我而来。”傅归晚目光幽幽:“灾款被抢走,灾情急剧扩大,朝廷追究会闹成什么样?
而不追究再拨下款项也会那般,如他们所料的那样傅宗敏贪了,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我保我的二叔祖,削减我的圣眷;我不保,我在傅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傅归晚眸光冷极了,恭维道:“好算计!”
“还有人心!”涂绍昉提醒:“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有多自以为是,心思就有多深多毒,怪道居然能想出这等阴狠而可笑的计策来算计三皇子与权家。
郡主试想,三年前没有你借苏轻炎的名义来救灾,真定府的灾情控住不住得死多人灾民?当时的府尹为何敢贪?因为他们家有位圣眷无双的永福郡主!
无论你是否会保,只要灾情扩大死伤惨重,永福郡主在民间的声誉必定一落千丈,再也不会只是个跋扈霸道的混世女魔王了!”
话音一落,傅归晚就狠狠拍向桌面,满目凶光。
两人都不再说话,片刻后,涂绍昉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郑重道:“我有句话我想劝劝郡主,不知您是否愿意一听?”
“说!”
“你幼年常住宫中,外人看来风光,可有多风光就有多危险;有多少人想取代你,你还那么小的时候,难道你会不怕吗?
可能你从小到大都不曾任性过,哪怕任性是孩童的权利,你也没使用过,因为你不敢。你连在娘亲怀抱里撒娇都没机会,你只能把所有的苦和害怕全部打落牙齿和血吞。
因为你不仅是你自己,在你还没有放弃傅家的时候还肩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你生怕踏错半步就惹圣上厌弃,你只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活着。”
傅归晚垂下眼睑,心中酸涩的想哭,没人知道有个未婚夫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是让她能安心的倚靠,让她觉得累的时候能够有个肩膀靠一靠……
“我知道你过得比我师妹还要累,自你懂事起你就很累。在宫里你要面对各种在暗处的刀光剑影;回到傅家,你还要面对自家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师妹告诉我,她做梦最想梦见隆中的田野,也最怕梦见隆中的田野。我想郡主你也很喜欢隆中的田野间吧;哪怕是你的外祖家,你过得不自在,但那是你活得最轻松的地方。”
涂绍昉劝道:“前17年已经过得那么苦,今后的人生你该对自己好些。”
傅归晚闭上眼:“不送。”
“告辞。”涂绍昉轻轻一颔首,缓缓转身而去,步子迈得比来时又更沉重又更轻快,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厅堂,他的身影在浓浓黑夜中消失殆尽后,他身后的姑娘缓缓抬起手抚过自己的眼角,拭掉一点水渍。
姑娘想,今晚她想梦一回隆中,在隆中田野上自由自在的放风筝摘野花烤鸡吃。
涂绍昉在永福郡主府外考虑半响决定再跑趟权家,半点没顾及再过半个时辰都要子时了,人家权尚书可能早就睡了。
他师娘看儿子们不顺眼,让他有机会就给添添堵,大半夜跑权家那叫一个没有压力。
年过半百的权威尚书的确已经就寝,更令人郁闷的是他一刻钟前才刚入睡,被叫起来得有多郁闷就不提了,小心思暗暗想,一定是他老娘在给这小徒弟撑腰!见到面就想摆摆谱:“庭曦啊,已经子时了。”
“这么快就要宵禁了?”涂绍昉恍然:“权叔,我能借宿一宿吗?”
权威被噎了下,提醒道:“伯伯,我可比你老爹年长12岁。”
“可伯伯比较适合姑娘家的喊法,我喊您权伯伯显娘气,喊您权伯或者威伯显生疏,想来想去还是叫声权叔显亲近,权叔如果觉得这样让我爹占你便宜了,我明天就拉着老爹来给您赔罪。”
涂少爷很诚恳,权尚书能屈能伸的想别和个小屁孩一般见识,淡定地问何事,大半夜跑来总有点事吧?乍一听脸色就变了:“榨干权家?”
“权叔试想,谢家兄妹归在五皇子和闵家麾下,那么谢侧妃的举动会瞒住闵老头他们吗?甚至于说这根本就是闵家授意,乃至他们真正的计划!
不是把三皇子当肥羊宰那么简单,而是要将三皇子连同权家都彻底榨干!权叔再想,闵贵妃母子有心思,可他们和闵家装得安分过头了,难道他们不聚敛权势就空等着吗?
闵家总没傻到认为东宫和永福郡主两败俱伤后能愿意白白便宜五皇子;五皇子没势力,哪怕东宫和永福郡主都败了,毁掉他也轻而易举。”
“所以——”权威目光凝成冰锋,低沉而缓慢的问,涂绍昉冷冷的答:“所以,他们不是不聚拢权势,而是想要用三皇子和权家的血肉白骨来给五皇子铺一条康庄大道!
有权家已经足够,不需要他们多做招致东宫怀疑,更可借此装出足够安分的表象令东宫找不到错漏,无法怀疑他们,多好的妄想啊?!”
饶是权威定力足够,这卑劣狠辣的心思都令他怒火中烧到当场抄起手边的茶盏给砸了,涂绍昉劝道:“这位谢侧妃绝对不能再留了,多等她一两年内病逝都不成,尽快送上路吧,三皇子伤心一段会放下的。”
“是不能留了,明天我就和郡主谈谈。”权威把火暂且压住,看向年轻人,真心谢道:“庭曦啊,多谢你走这趟了。”
“应该的,权叔。”
半夜骤然升起熊熊怒火,权威可没想独自承受,父亲的小徒弟走后就派人去把和他同住一府的三弟、隔壁靖国公府的表弟靖国公全部叫来分享。
兄弟仨半夜密谈个把时辰,又有半腔怒火辅助,谁都没睡好,第二天的气色自然不好,傅归晚见到时还调侃了句:“你们哥仨昨晚逛窑子还是去赌钱了?”
清早,大公主赵思安带着女儿最早到三皇子府,约莫半个时辰后永福郡主才从隔壁过来,此时权尚书兄弟登门,赵鸣轩带着大姐和这疯丫头以及小外甥女相迎,闻言正要喝止,赵思安抢先打圆场。
大公主都是跟着喊权家舅舅的,谁也没多客套,大家简单说两句话,赵鸣轩和他的舅舅们到书房说话,傅归晚拉着姐姐和小外甥女去数数三皇子府的家底顺便吐槽那个混账,她吐槽得欢时奴婢禀告:三公主到了,就在府外。
“去请示三皇子。”她猜那混账没心思见,虽然他腿没残疾前对赵思怡这妹妹还行。
三公主赵思怡本没想过不递拜贴就直接上门。
为万寿节时献礼排演,她隔三五日就出宫到闵家找仙瑶表妹练习,今早刚去到闵家,那表妹提醒她,三皇兄前天回朝,她应该去看望。
可五皇子要上门拜访的帖子都被回绝了,赵思怡有些犹豫,又被提示两句才决定过来,三皇兄以前就对她很好,今天她亲自来看望皇兄难道会不见吗?
然而现实是比较打击人的,府外的护卫回复:三皇子不见,请三公主回。
“我大姐和永福都在,三皇兄怎么会不见我?”肯定是永福在捣鬼,赵思怡再发令道:“去禀告三皇子,你直接去禀告,如果敢欺上瞒下的蒙骗三皇兄和本公主,等我见到三皇兄时定要唯你们是问!”
被点到的护卫只能再往府内跑一趟,禀告三皇子得到指令后去找永福郡主,傅归晚不爽:“凭什么让我去赶人,他自己不想见就自己去说呗。”
“福儿,”赵思安柔声劝道:“三弟还在养病,你就别和他计较这么多了。”
“算了算了,我给大姐姐你面子。”傅归晚牵起外甥女的小手,一脸豪迈道:“走,小百合跟姨姨出门耀武扬威去!”
百合小娃娃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娃娃,乖乖点头应好,跟着姨姨往外走,然后成功把和她关系不亲近的三姨给差点气哭了。
赵鸣轩和他的舅舅们相谈许久,治疗的时辰到了,权三老爷陪同,主要还想问问大夫们殿下的病况。大公主也忧心便跟着过去,因为权尚书有事找妹妹,把女儿也带上。
靖国公检验府中的护卫安全有无疏漏,权威找郡主,没废话就提事情,决定道:“郡主没有异议就等谢氏下回出门时送她一伙山贼。”
“权叔,我在想,倘若闵家打着榨干三皇子和权家的主意,三皇子这边要斩断,他们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挽回甚至彻底绑住?”傅归晚弯弯唇,扬起一抹微笑:“栽赃个孩子,应该够了吧?”
权威瞬间满脸冷厉阴沉,浑身散发着寒气,说:“够!”
“为了有可能让赵鸣轩认清楚,咱们就再多等等,倘若到入冬时还没有等到就送谢玉颜上路,如果能等到?”傅归晚依旧微笑:“我们把意乱情迷的药物换掉,换成会令三皇子身体不能动弹但神智异常清醒的药物,也应该够了吧?”
“够!”权威冷冷一笑:“就按郡主的意思办!”
大公主母女和权尚书、靖国公都是用过午膳后离开的,哦,还带着三皇子准备的厚礼,权三老爷留下和永福郡主办移交产业账目,故此继前日、昨日之后,京都的百姓们再次看到流水似的箱笼涌入三皇子府。
百姓们甚至开始猜:三皇子是众皇子当中最富的那个吧?
是否为最富的皇子虽不肯定,但富得流油是真,傅归晚和权三老爷办好移交,所有账目核实清楚,银两珍宝入库,她掐着手指头把这混账皇子府公账上的产业财宝和他的私库一合计,跑去问他:“知道你现在有多少家底吗?”
“你亏空了?”赵鸣轩赖洋洋的斜她:“无论多少本皇子都亏得起,接着打理吧。”
“我三外祖父乃大熙三大富商之一,我做生意能亏吗?”傅归晚哼道:“放心,我看你不顺眼也不会为此砸我自己和外祖父的招牌。”
赵鸣轩反嘲:“我看是你拿自己的家底来填补了吧?”
“赖得跟你掰扯。”傅归晚伸出四根手指扬了扬:“大概三百八十万两,快四百万两了,你二哥四弟他们就是你的一个零头。”
这么多?赵鸣轩有点意外,将疑将信:“唬我是吧?”
“大兄弟,你和太子出宫建府得到的可是80万两,还有母后们的巨额嫁妆,你四年前就有三百多万两的家底,每年有二十万两的收息难道很出人意料吗?”
“我又不查账,随便你谎报、中饱私囊。”三皇子殿下领情是不可能领情的:“你就是给我亏出个血窟窿来我也不介意,想想你嫁人后得变得多穷酸,还不多贪点?”
“我比你富,大兄弟。”
“四皇子养得起你吗?”赵鸣轩嘲笑道:“做他的皇子妃还得你自己养自己,疯丫头你也够窝囊了,还是给我做小妾吧。放心,等你成我的小妾,你想怎么挥霍我都答应。”
“天还没黑,别做白日梦行吗?”真是受不了,傅归晚提醒道:“关于你皇子府的公账,你当年不是也按皇子的例没多摆吗?这几年你小舅每年大概给你挣五六万两,你都没用过;我想,放到你的私库里吧。”
“公账上的收息放私库?”赵鸣轩冷声:“我能缺这点银两吗?疯丫头!”
“叫什么叫,赵珩博他就把20万两现银全部收到自己的私库里了,四皇子放十万两在公账上,你还孤家寡人一个,公账上需要放这么多吗?”她通知道:“就这么定了,不乐意的你自己管着。”
赵鸣轩憋着气转移攻击点:“你没弄错,二皇子至于吗?也没见他多铺张,他用得着对妻妾死抠成这样吗?”
“你怎么不问赵珩博缺金少银了吗?至于为点银两去睡个有夫之妇吗?不嫌丢人也不嫌膈应,还叫忠厚老实胆小如鼠吗?”
“你的意思——”赵鸣轩目光微变。
“慢慢考虑吧,走啦,明天再过来办剩余的事。”傅归晚痛快地走人,离开三皇子府,回自己的郡主府,走近前竟看到她三哥在府外徘徊?
年轻人身子骨好,傅归旭昨天已经养好伤只是被拘在家里,今早回金吾卫当差,傍晚下衙门后下意识跑来找妹妹,半途中生生止住脚步,瞎逛许久,没想到又来到永福郡主府外,但已经失掉理所当然的进门勇气。
他像个委屈的孩子,被至亲抛弃后仍旧想去亲近,可怜而无助。
傅归晚叹气,带他进府,一起用了晚膳,既哄又劝半天,这哥哥虽然不再死犟也没吭声,一直没吭声,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再在心底叹息一声,时辰差不多送哥哥出府。
第073章
自三皇子回朝, 永福郡主每天都往三皇子府去, 虽然大公主也去过两趟,可没有傅归晚似的天天跑啊,这算个什么事?
四皇子赵珩颖坐立难安更忧心, 哪怕拜贴被回拒掉他也没法再忍,跑去探探情况。
傅归晚正在核定皇子府的日常开销, 后院多那么批人,人事安排也得重新调配,还有之前留守在皇子府的‘旧仆’尤其是三皇子的三个通房得好好嘉奖。
看四皇子走入花厅, 她翻了页,顺口道:“赵鸣轩没欺负你吧?”
“没,我没见到三皇兄, 他正在和真定府尹说话。”不,这问答感觉怎么有点怪?一时间四皇子没说出来究竟哪里怪异,只能放开, 走到她身旁坐下, 瞟了眼那本账册, 皱眉道:“归晚, 你在看三皇兄府上的账目吗?”
“你可别以为我闲得慌去给别人做管家。”傅归晚还有怨气呢:“赵鸣轩他做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如果让权家帮忙,置皇家于何地?
大公主怀着身孕不宜多操劳,她不管,如果我也不管,那肯定是太子妃来接手, 这种情况下难道我不接着吗?”
“大姐怀着身孕,还有二姐嘛。”
“那也得赵鸣轩愿意啊。”傅归晚无奈道:“能给二公主操持的话我会弄得这么尴尬吗?你二姐连府门都进不来,怎么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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