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至少大人留住了,也没算白跑。
既然要去,赵三明也没耽搁,想着早去早回,当即就带上东西走了。
赵三明走后,青梅很快把雪扫干净,狗杂种放下扫帚,说自己要去套兔子。
“要是我今天套到两只兔子,还能在这里睡一宿吗?”
狗杂种说得很迟疑,因为小小年纪的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太不要脸了。
昨晚上那只兔子是还债的,提前预支了一只兔子当作昨晚的留宿费,今早上还白吃了一顿早饭。
而现在,兔子的毛都还没看见,他却又想要再留一晚了。
可是他太喜欢这个看起来冷冰冰可是特别厉害的姨姨了,也特别喜欢这个院子这个房子。
嗯,那个老被打的人他也凑合着还算喜欢。
有喜欢的人,又有温暖的房子,狗杂种心里偷偷盼望着自己能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屋檐下,青梅凝眸直视狗杂种,在狗杂种背脊弯下的时候最后说到:“每天一只兔子,可以留下来吃饭睡觉。”
这是一个瘦小的孩子,可也是一个坚韧、充满无数可能性的生命。
狗杂种现在年纪还小,一天的饭量并不会特别大,一只兔子足够他自己吃自己。
至于睡觉,反正炕不会越睡越少。做饭的话,一般也不是青梅自己做。
如此考量一番后,青梅才决定让狗杂种留下。
不算做好事,也谈不上善良,只是想看看,没有在稚嫩时就被风雪摧垮的小生命,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不过听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青梅认为在这个过程中她可以多教给狗杂种一些本事,好让他交上来的东西跟得上他本身注定会剧增的食物消耗量。
没想到自己被人当作观察对象以及长工的狗杂种此时很惊喜,特别惊喜,超级惊喜!
他奢望的不过是能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段时间。
刚才他还想,姨姨不答应,那他努力套更多兔子,争取让姨姨同意他再在这里呆半天——赵三明还没回来,狗杂种想自己离开之前再听一会儿那个人的瞎说八道。
可没想到对方却忽然说一天一只兔子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吃饭睡觉,狗杂种太高兴了,兴奋得小胸脯起伏得厉害,最后忍不住放开嗓子学着屯里的狗那样汪汪大叫几声。
青梅:“……”
别人都是学狼叫,这小孩儿倒好,学狗叫。
狗杂种高兴地带上青梅借给他的麻绳走了,青梅目送他离开。
确定他直奔的方向并不是特别偏远,这才转身进屋,把原主那套穿了许多年的旧棉衣棉裤翻出来,开始穿针引线裁剪修改的忙碌起来。
青梅现在穿的是新棉衣棉裤,原本只有新棉衣的,可后来赵三明找门路买菜刀斧头的时候,秉持着讨好青梅的理念,赵三明又给搞了条新的女士棉裤。
说是女士的,其实跟男士的一样,都是黑色灰色这类颜色,只是裁剪上略有不同。
男士的前面有个微凸的设计,而女士的则只有裤缝。
青梅的就是黑色的,什么装饰都没有,倒是棉衣上还有几朵红线在黑布上绣出的小山茶花。
有了新棉衣棉裤,旧的青梅原本是洗晒后收起来,准备当替换衣物。
现在狗杂种来了,为了让他更好的套野兔找吃食,青梅觉得让他先把身体的健康问题确保好,如此才能走可持续发展道路。
青梅难得没有出门,坐在炕沿上拿起针线,时不时又去灶前往里面塞块大木头,保持屋里以及炕上的热度。
半个多小时后,赵三明就回来了,一进屋就脱帽子棉衣,搓着手往炕面上贴着取暖。
缓了缓,这才跟青梅说那边的具体情况。
“那娃天还没亮的时候大哥就找老支书借了铁锹,带去后山埋了,就埋在村口上山的路边,免得太偏的地方被那些不长眼的畜生刨了。”
刚出生的娃娃嫩呼呼的,还带着血腥味,别说野外的那些畜生了,就连家养的大狗都要提防着。
“我拿过去的狼皮,娘说裁了可惜了,就给大嫂披着保暖,回头还能给两个孩子做个褥子啥的。”
“大嫂已经醒了,吃了碗粥,瞧着脸色不大好,蔫蔫的,眼睛还发直,我在那边坐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开口说句话,不过大哥说她情绪比之前好多了。”
“小鱼小米都吓坏了,怕到大嫂炕上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娘说有两个孩子陪着,大嫂能好得快一点。”
“对了,大哥说过几天大嫂好了能出门了,就要好好谢谢咱们,请咱们去吃顿饭。”
赵三明叨叨半晌,说到这里的时候青梅终于从针线里抬头看他,“李医生不是说要坐月子吗?”
赵三明不以为然地嗨了一声,低头去拨弄剪刀,说:“大嫂运气算是好的了,现在是冬天,大家都在家里猫冬,她也能多在炕上养几天。可要一直坐一个月的月子,那哪可能啊。”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这大冬天的,总不能盼着我娘拾掇家里家外吧?这几天洗洗刷刷的大哥还能勉强撑一撑,可久了也不成。”
说到这里,赵三明露出个得意的笑,抬眼看着青梅的眼神里带着点骄傲自得:“毕竟谁家爷们儿会像我这样家里家外一把抓,洗刷煮饭全都会啊。”
看吧,我这样贤惠勤快能帮家里娘们儿干家务的男人可不多,还不赶紧稀罕我?
青梅眼皮子都没抬起来看他一眼,听着赵三明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只若有似无地摇摇头。
不过不可否认的,青梅此时心里确实生出一点感慨,还好当初她没弄死赵三明,而是把人留了下来。
要不然现在她就算没有被原主娘家人强行弄回去,时代社会背景在这里搁着,她一个小媳妇不可能一辈子都一个人过日子。
这里的大男人大多数都是骨子里就烙印上了大男子主义,对自己媳妇体贴一点,拿出去被人知道了都是一桩笑话丑事。
像许大河,既不抽旱烟也不喝酒,更不耍牌,每天勤勤恳恳干活养家,对媳妇也基本不动手,这样的秉性,在大岗屯已经算是对媳妇顶好的爷们儿了。
可这次刘大妞遭罪,他却只是伤心了一番,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青梅手上的针停了停,想,大概过段时间,许大河就能彻底放下因为他的疏忽而意外没能生下来的孩子。
说不定过个几年,还会埋怨刘大妞身体不好,或者连不能继续给他生娃娃了也要成为刘大妞身上的一个缺点。
此时再想,若是没了赵三明,她还能打哪儿找来这么一个拳头一举就跪地喊娘让干啥干啥的软骨头男人啊。
青梅对赵三明很满意,都不计较他偷偷摸摸拿剪刀剪碎布头玩儿的小动作了。
中午的时候,狗杂种没回来,青梅都没关心,反倒是赵三明担心起来,一边做饭一边冲青梅念叨:“青梅,狗杂种是不是摔哪沟里被雪活埋了?要不然我去瞅瞅?”
青梅没跟赵三明说自己决定留下狗杂种的话,赵三明却心思简单,觉得这会儿外面都咂雪了,孙酒鬼还要跟田寡妇一起冻死狗杂种,那狗杂种当然不可能回去啦。
一个小屁孩儿,不能回家,那理所当然就该是要留在他们家的,至少要留到冬天过完或者那天孙酒鬼找上门。
至于告诉老支书,让老支书想办法解决狗杂种这事儿?抱歉,赵三明的脑子暂时还没转到这上面来。
青梅还在缝棉裤,像往常一样没理他,可赵三明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自顾自转移话题独自碎碎念了,反而胆儿肥地持续不断骚扰青梅。
“青梅,听见了吗?你说要不要去找他?青梅?青梅啊,青梅?青梅青梅青梅唉嘿青梅,啊哟青梅……”
喊着喊着还唱起来了,调子乱成一团,魔音灌脑似的。
青梅觉得刚才对赵三明十分满意的自己简直太甜了。
第48章 你这个坏人!
最后赵三明被踹了一脚,终于得到青梅的首肯,允许他出门找狗杂种。
拍了拍屁股,赵三明适应良好地高高兴兴出门了。
屁股有点痛,腿有点瘸,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反正没断胳膊断腿,脸上也没带伤,青梅果然还是心里有他的!
赵三明屁颠颠儿跑去找狗杂种去了,原本以为两人很快就会回来了,结果青梅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见他俩回来。
手上改小的棉裤完工了,青梅没再继续等两人,而是自己拿碗筷先吃了,留了一半的饭菜在锅里热着。
常年在北方生活的人都知道,冬天最冷的时候并不是下雪时,而是雪后出太阳,开始化雪的时候。
虽然今天算不上化雪的时候,可早上大太阳出来那么一照,等到中午的时候,积雪表面多多少少有了化雪的痕迹,树梢枝头的雪更是连连滴水。
人走在林子里,时不时就要被洒上几滴雪水。
偶尔还有堆积在枝桠上的雪因为化了些许,整个噗噗往下坠。
一处被积雪覆盖尚且还透着绿色的灌木林里,狗杂种跟赵三明相继钻了出来,两人双手都不得空,握着满手的鸡蛋。
“呸,呸!”
赵三明吐出刚才撵鸡摔倒时啃进嘴里的雪,扬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嘿,这畜生真傻,大冬天的抱窝,活该被咱一锅端!”
狗杂种也很高兴,没笑得像赵三明那么傻,可一张冻得通红泛紫的脸蛋上也是绷不住的喜气。
原本他是过来套兔子的,一上午的时间也收获不错,有了三只兔子入套。
除掉今天必须交给青梅的两只,狗杂种还能多出来一只,明天留下来是妥妥的了。
想着青梅愿意收留他,狗杂种整个人都还没从兴奋中平静下来。
穿着还是跟之前一样,可狗杂种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浑身有劲一点不冷。
有了精神,狗杂种就想着时间还早,干脆再去转转,刚好试一试早上青梅教他的那些。
要是能再弄点别的吃的带回去,青梅肯定会高兴,也会更愿意他留下来。
秉持着这个想法,狗杂种没有赶回去,而是寻摸着不会有狼群野兽的林子扎了进去。
赵三明找到狗杂种的时候,他刚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一只野鸡,正转动脑筋想着要怎么才能不让野鸡跑掉。
赵三明虽然平时没个正经,活到二十出头也没干过啥活儿,可摸鸡撵狗的勾当却没少干。
一听狗杂种说那丛灌木下有只野鸡,赵三明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出了个主意,两人就这么把鸡给逮到了,顺便还好运气地发现了一窝七枚鸡蛋。
乐完了,赵三明抬头一看太阳,脸色一变,嘟囔着“惨了惨了”。
狗杂种并不是个天生沉默寡言的性子,毕竟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更多的沉默只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有了一起抓鸡捡蛋的情分,狗杂种对赵三明已经熟悉起来,此时闻言,就疑惑地问:“什么惨了?”
赵三明一个劲儿摇头叹气,“你是不知道,你梅姨最讨厌我犯错,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说了要叫你回去吃午饭,结果现在都过了午饭时间点了咱俩谁都没回去。”
“我现在回去,肯定没饭吃,说不定还要挨一顿打。”
说到挨打,狗杂种肩膀几不可见地抖了抖。
原本是该沉默的,可想到赵三明说的是青梅,狗杂种还是忍不住替自己喜欢的姨姨辩解:“梅、梅姨才不会随便乱打人,她是杀熊英雄,我在屯里的时候就听说过。”
在此之前,狗杂种都没敢直接称呼赵三明和青梅,有赵三明主动替他说了称呼,狗杂种才有样学样的叫起了“梅姨”。
不过喊得有些结巴,喊完了还激动得心跳加快脸上发热。
总觉得这么喊出口后,他就真的跟梅姨有了一层很亲密的关系了,哪怕狗杂种知道这并非青梅自己许诺愿意,可他还是受不住这个称呼的诱惑。
赵三明撇嘴,“喔,杀熊英雄就不会乱打人了?反正她经常打我,还特别痛!”
明明是他的小伙伴,刚逮完鸡居然就叛变了,赵三明有点小郁闷。
对狗杂种,赵三明没太多同情,也不是善良有爱,单纯就是想着家里能多个说话的人也不错。
另一个,狗杂种来了,家里不就多了个分担挨揍风险的小屁孩儿了嘛,以后他犯错了还能及时甩锅,让啥事儿都不懂还寄人篱下的狗杂种给他背黑锅。
这么一想,简直完美。
可惜现在看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赵三明郁闷,狗杂种比他更气,要不是手里握着鸡蛋,他两只拳头都要捏起来了。
此时狗杂种梗着脖子辩驳:“梅姨就是好人,要不是她,我昨天就饿死了,反正她、她是所有屯儿里最好最好的好人,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坏话!”
就是因为听说大岗屯有个连熊瞎子都不怕的人,被撵出来后无处可去的狗杂种才抱着一种天真到残酷的想法一路往大岗屯而来。
他就是想在自己死掉之前看看,看看大岗屯这个能打死熊瞎子的姨姨长什么样。
在狗杂种心目中,他早就去世的娘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女人,因为他常听人说,要是他娘在就好了,肯定能保护他。
对狗杂种来说,从小就打他虐待他的孙酒鬼就是他所在的世界最可怕最无法战胜的人,他娘都能从这样的人手中保护他,肯定就是比爹还厉害好多好多的人。
都是特别厉害的女人,狗杂种已经看不见自己娘了,所以就想来看看大岗屯的杀熊英雄青梅。
大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狗杂种对青梅天然就有一股想要亲近的感情。
赵三明居然说梅姨的坏话,在狗杂种心目中瞬间就从好人变成了坏人。
赵三明一看,哟呵,还来劲儿了是吧?噎得他把鸡蛋往旁边一方,做了个撩袖子的动作瞪着眼竖着眉就上前要揍狗杂种。
狗杂种丝毫不怂,以前被爹打没反抗,那是因为需要保护的是他自己。
可现在狗杂种觉得自己是为了保护梅姨,所以见状,也把鸡蛋往旁边蓬松的积雪里一扔,率先像个炮仗一样埋头就往赵三明身上撞。
狗杂种个头儿比同龄人矮小许多,可抵不住他憋着一股气,跟个牛犊子似的。
赵三明本来是为了吓唬吓唬他,身上就没使多大劲儿,被狗杂种这么一撞,还真就一时不察被撞了个屁股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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