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堂叔哪还有不明白了,原来这臭小子也想自己去打兔子呢。
巡逻队巡逻的时候都带了炝,另外还带了弓箭弹弓这些防身的武器,要打兔子撵野鸡,但凡遇上了总能有所收获。
甭说,吃了小半个月各种腊肉的周堂叔也有点馋新鲜肉了。
周堂叔回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向青梅,问:“丫头,咱要不然进去一趟?”
说到底,小队的安全问题还是要落到青梅身上。
青梅正想看看吴军到底在干什么,闻言就“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周大柱高兴得很,当即就跟江胜利挤一块儿去了,热火朝天地开始商量起一会儿要如何打兔子野鸡了。
这个天要是能碰上黄鼠狼,那也很好,冬天里的黄鼠狼皮子特别好,拎去供销社能换好些东西。
要不然剥了皮子糅好了让家里老娘姐妹帮忙做个围脖手套帽子啥的,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也特有面儿。
江胜利跟周大柱都已经二十了,家里已经给他们相看好姑娘了,只是还没定亲,就互相走动着。
年轻小伙子么,总是盼着能早点把媳妇娶回家暖被窝,自然毫不吝啬讨好心爱的姑娘。
周大叔倒是已经成家了,娃娃都能在雪地里打滚儿了,此时只沉默地跟在旁边。
而周堂叔,则顺势跟青梅聊了起来。
当然,无论是谁,跟青梅聊天的模式总会是那么回事,一方说,一方听,基本上不会逆转。
巡逻小队一直顺着吴军的脚印走进了林子里,却还是没看见人。
这下子周堂叔真担心上了,吴军看来是往树林更深处走了。
“大柱,大树,胜利,你们就在这边等着,我跟青梅进去看看。”
周堂叔操起炝,招呼了青梅一声,两人就顺着脚印继续去找吴军。
二人又在雪地里吱嘎吱嘎走了快十几分钟,青梅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前方,“他回来了。”
周堂叔疑惑地“啊?”了一声,不过还是相信青梅的话,选择站在原地不继续前行了。
再往前走就是一群野猪的领地,保不准他们过去就会被外出觅食的野猪群给发现。
就算青梅不说,周堂叔也不准备冒险继续深入了。
等了一会儿,果然,周堂叔也听到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再过片刻,穿一件半旧军大衣,戴黄褐色狗皮帽的吴军揣着手走了出来。
抬头间发现了青梅跟周堂叔,吴军也是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笑得灿烂地加快了步伐,迎了上来。
“铁牛叔,青梅,你们咋找来了?”
看起来就好像他只是随便散散步就散到树林深处来了似的。
周堂叔没多想,嗨了一声,板着脸教训吴军:“小伙子,你咋啥都没带就一个人跑进来了。知不知道这多危险,再往前可就是一群野猪的地盘了!”
吴军眼神一动,嬉皮笑脸地认错讨饶,而后顺着话题就问起周堂叔龙凤山里都有哪些野兽划了地盘不能招惹。
屯里懂这些的人对年轻人总是丝毫不隐瞒,甚至很乐意把自己从上一辈人口中学到的关于打猎,关于龙凤山的经验知识教给下一代。
所以周堂叔张口就开始说起来,“要说咱龙凤山,其他方向我不知道,可咱们屯往里走的这片我却熟了个七七&八八……”
青梅在旁边忽然给了周堂叔一拐子,惊得周堂叔一脸莫名地扭头看她,吴军也眼底闪过一瞬寒光转头注视着她,像一条发现威胁的毒蛇。
青梅只当作没看见,压低声音跟二人说话的同时缓缓压低身躯,“前面,怎么来了只大花猫?”
大花猫自然不是真的猫,而是老虎。
这一下,不仅周堂叔,便是吴军也是浑身一震,跟着伏低上半身,一双眼睛顺着青梅紧紧盯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远处的一丛被雪装点成银白色的灌木后发现了显眼的黄黑条纹。
那大家伙似乎也发现自己暴露了,压低前半截身躯探出硕大的脑袋,一双虎目含着跃跃欲试跟防备警惕,同样紧盯青梅三人。
周堂叔倒抽一口冷气,发出点“嘶”的声响,双腿都要忍不住打哆嗦了,嗓子眼儿抖抖索索,几乎用气音说出一句话:“这不是南面的那头母老虎暴风雨吗?怎么跑这来了!”
屯里人遇到某只新的没出现在老一辈人描述中的凶猛野兽的时候,就会习惯给它们暂时取个代号似的名字。
取名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比如这只暴风雨,就是因为它第一次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一次暴风雨中。
暴风雨的气候对于人来说很恶劣,对于动物来说也算不上外出狩猎的好天气,所以那次暴风雨只是远远观望了进山的打猎队一番,在众人战战兢兢的对峙中选择了退走。
从此以后,大岗屯以及附近其他两个时候得到消息的屯里,都不会在打猎的时候靠近南山那一带。
吴军心里咯噔一跳,脸上不由就带出了点惊悸,被始终用眼角余光防备着的青梅看了个正着,登时也明白了,这只暴风雨,恐怕是被吴军给无意中引来的。
吴军正在那里后怕加庆幸,庆幸暴风雨跟了他一路,却始终因为太过谨慎而没有选择立马动手,庆幸自己走到这里就碰上了来寻他的周堂叔跟青梅二人。
青梅那边则是忍不住升腾起些微惋惜,怎的这暴风雨不积极一点,要不然早就把吴军给解决了,也免得以后他搞出什么麻烦事。
虽然青梅大概猜出了吴军来大岗屯的目的,可没有证据,总不能空口指认人家是盗墓的,更别说对方负责来探路,肯定就是个马前卒。
丢了个马前卒,吴军背后的团伙收手的可能性不会太大,青梅没接触过盗墓贼,可也知道,这些人手里说不定就是沾了人命的,说句心狠手辣也不为过。
他们看中了一处古墓,发死人财的盗墓贼可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得到时候她还要被这些人当成首先要除掉的拦路石。
青梅不怕他们来动手,却怕他们踩坏了自己家的菜园子,也怕他们妨碍了自己进树林套兔子打野鸡的日常行程。
正当三人大气不敢出的时候,暴风雨也终于谨慎地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尾巴伏低尾尖微微晃动,腰部压低,前半身同样微微伏地,前爪爪子弹出又收起,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势。
周堂叔看得眼睛里都冒出血丝了,既不敢大喘气,却又忍不住呼吸急促。
吴军缓缓挪动脚下,浑身肌肉绷紧,已经做好了见势不对拔腿就跑的准备,反正他不需要跑赢老虎,只需要跑赢周堂叔或者青梅两人中的任意某人就足够了。
而青梅,则不再犹豫,抢过周堂叔小心翼翼从肩膀上取下来的猎炝,前腿微倾,手臂平举肩膀绷紧,瞬间就把猎炝架在了胳膊与肩膀之间。
顶针上膛的声音带着点闷,可老虎听力极佳,远远地就听清楚了。
这个声音,似乎让它回忆起了某些不好的经历,原本已经做好攻击准备的暴风雨看青梅架起了炝,竟是吼都没吼一声,转身就以Z字形的方式火速逃跑了。
等暴风雨跑得见不到影儿,这才远远传来它的一声咆哮怒吼。
周堂叔跟吴军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放松了身体站直腰背,抬手扯开帽子狠狠抹了一把汗。
虽是虚惊一场,可那让人头皮发麻心脏能蹦出喉咙口的惊却是实打实的。
青梅则是眯着眼,没有为了那一身虎皮虎骨虎肉而追上去,一来,是暴风雨没有攻击他们,杀它在现在也算不上合法。
二来,青梅视力绝佳,看见了暴风雨腹部有奶&头若隐若现。
冬日里都是野兽动物们皮毛最厚的时候,暴风雨会露出那里,说明它正抚养着幼崽。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它会跟着吴军一路追踪过来了,因为对于猛兽们来说,手无寸铁且没有什么皮毛的人类,是自己捕猎能力不够充足时的绝佳狩猎对象。
青梅收起猎炝,抬头看向一望无际的森林。
此时被大雪覆盖,显得格外冷清的森林,看起来毫无生气,实际上每个角落,都有生命存在着。
第58章 腊月二十七
自遭遇暴风雨跟踪的危机后,吴军总算老实了,又在屯里停留了两日,第三日,什么话都没留下地就离开了。
段大爷对此很是费解,又惋惜。
“难得跟那孩子投缘,之前在我家的时候还每天好吃好喝的让我跟着沾光,我还说等他走的时候给他准备一份过年的腊肉呢,现在这孩子走得不声不响,我这心里老担心他咋走半月屯往镇上那截路。”
看得出来段大爷是真的喜欢吴军,边说边叹气,一张丑橘似的脸皮上也满是叹气,眼神里带着点又要变成一个人的落寞黯然。
或许在他心里,吴军这样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讨厌他这个糟老头子。
屯里人也附和着陪端大爷说了几句,再过两天,也就只有段大爷还惦记着吴军了,就连赵三明这个吴军正儿八经来大岗屯“探”的友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到处瞎混的人来说,随时拍拍屁股就走人再正常不过了,他自己当初也没少干这种事。
就结婚之前,在他老娘大哥家生活的时候,去半月屯打个酱油都能两三天不落家,回来后打酱油的钱早没了。
可惜现在赵三明再也不敢了,不仅不敢,他还要每天油里来烟里去的忙活饭菜。
曾经赵三明觉得呆在家里忒无聊贼无趣,一个冬天能闲得他头上长蘑菇,可现在他一点都不闲了,反而充实到他沾炕就睡。
时间久了,赵三明的希望就变成了每天干完了家务后能多点让他自己安排的时间,哪怕是用空闲时间发呆他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等吴军走了,青梅看赵三明确实忙了一段时间有点眼神恍惚了,于是结束了前几天随意点菜无声逼迫厨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举动。
不再做动不动就要提前一天做准备的大菜,赵三明终于得到了喘气的时间,心里竟然对目前洗洗刷刷洗衣做饭的生活感到了一丝平和满足。
冬天里基本上就这么过了,中途除了巡逻队发现一窝土拨鼠刨了地于是集体打鼠外,也没遇见别的大事。
时间就这么顺滑地到了腊月里,到腊月二十四,满屯的家庭主妇们就带着媳妇闺女忙活开了。
当然,青梅他们家,忙活的就是赵三明了,青梅的任务是带着狗子,去雪地里多弄点丰富的新鲜食材。
腊月二十七,这天出了个大太阳,雪地里都像在反光似的,青梅没带狗子再出门,而是在家打扫院子,把屋顶上的雪扫扫。
忙完了屋里的事,赵三明戴上帽子手套,胳肢窝下夹一个簸箕,跟屋顶的青梅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往自己老娘那边去了。
大岗屯这边二十八晚上就是过小年,按照老规矩,小年之后一直到新年初一,期间都不准动刀。
所以有句话,叫“二十七,杀年鸡。”
另一个家庭主妇们为春节忙碌的主要准备任务,就是炸丸子了,炸各种各样的丸子,豆腐的,土豆的,萝卜的,鱼肉的,荤的素的。
昨儿老支书就带领全村人去村口无名河里凿洞捞了年鱼,家家户户都分了两条,一条小年吃,一条除夕年夜饭上吃。
这两天晚上吃鱼,是这边的规矩,寓意年年有鱼年年有余,老百姓都喜欢的好兆头。
现在还没有大搞文化&改&革,老百姓自己搞点有好寓意的传统,还是没那么风声鹤唳的。
赵三明还是第一次自己动手准备年夜饭,去年他一个人跑去大哥老娘家蹭了一顿,再往前,单身一个人的时候更是窝在了老娘家。
今年肯定不行了,赵三明也根本没想过要去大哥那边过,并不是不想偷懒,而是习惯了照顾青梅跟狗子的饮食。
想想看,自己家食材那么丰富,菜色那么时髦,要是不吃自家的年夜饭,而是跑去吃低好几个档次的大哥家的年夜饭,赵三明想着就怎么那么亏得慌呢。
为了吃,为了让青梅跟狗子吃好,赵三明决心自己出手。
至于不会的传统菜色咋办?那还用说,当然是去老娘家学,尝到味道好的再摸一碗回来。
青梅蹲在屋顶上,第一次目送赵三明离开的背影,心里惦记的全是炸丸子。
既然是传统菜色,肯定很好吃吧,不知道有多少吃……
“梅姨,我铲好了!”
屋檐下,穿成狗熊的狗子喊了一声,就赶紧小跑着让到稍远的地方。
青梅回过神来,推动手里的推耙,把屋顶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的雪全部推了下去。
青梅力气大,单手握着推耙的杆子往前移动,那平展的雪层就像波浪,哗哗地往下垮,狗子在下面看得眼睛放光,看着那些垮下来的雪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
对于从来没跟人玩过堆雪人游戏的狗子来说,这些洁白蓬松的雪确实是宝贝。
推完了雪,青梅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为了保暖,大岗屯的房子普遍修得很矮小,站在屋顶,也不过五米左右,跳下来双脚落地的时候青梅都不带踉跄的,膝盖一曲就卸去了力道。
狗子看得瞪圆了眼睛,嘴巴无声地发出“哇噢”的惊呼声。
青梅心情不错,看见狗子的傻样儿,抬手拍了拍他脑袋上的帽子。不过是随手一拍,对狗子来说却兴奋极了,捂着自己的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走,我们在这边堆雪人。”
院子里的雪多了,作为没能好好玩过雪的青梅来说,心血来潮,也想要玩雪,于是就提议狗子堆个雪人在院子里。
这让狗子一大早就对扫房顶的雪很积极,因为那些雪都是可以用来做雪人的。
也不脱手套,两人都不会堆雪人的一大一小在院子里开始团着雪艰难地往一处糊,努力地想要弄个大圆球出来。
可惜想象中很容易,真动起手来却很难,一直弄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的脸都冻红了,院子里也只有一堆歪七扭八的抽象雪团怪模怪样立在那里。
赵三明炸了一簸箕的各种丸子回来,进院门就发现了“雪怪”,再看还在努力的青梅跟狗子,哪能不明白他们想干啥。
看看雪怪,再看看满眼倔强不服输的两人,赵三明胆儿肥的哈哈大笑,差点把手里端着的簸箕都给笑翻了。
“这个就是你们堆的雪人?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唔——!”
笑得长大的嘴里忽然砸进一团雪,赵三明冷不丁吞了满嘴的冰凉,闷哼一声,赶紧埋头呸呸呸吐雪,可还是已经有一部分雪被口腔融化化作水咽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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