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不知道?
沈凤璋轻轻颔首, 原来如此。
想到系统的回答, 她忽然生出另一个想法。
沈凤璋眼眸蓦地一亮,她朝系统开口,【只要外人不知晓原主真正的身世, 剧情就不算变化。那是否意味着,虽然男主对原主的感觉发生了变化。但只要外人不知晓, 在外人眼中,沈隽和我依旧是死对头的关系, 剧情也不算发生变化?】
系统沉默半晌,似乎是在计算这样是否可以, 过了半晌,它才不甘不愿地开口,【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沈凤璋垂在双侧的手猛然握紧, 又倏忽松开。她眼眸璀璨,似落满明星。太好了,看来她的任务是保住了!
沈凤璋与系统交流之时,沈隽又轻轻喊了她两声。见沈凤璋一直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沈隽心头微微一滞,丝丝缕缕的心疼如藤蔓一般缠绕在他心上,并一点点收缩箍紧。
虽然他觉得阿璋不是原来的沈凤璋,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肯定比对真正的沈凤璋来得小。但现在看来,阿璋受到的影响还是很大。
她都变得精神恍惚了。
他该如何才能安慰到阿璋呢?向来机敏,巧言善辩的沈隽,这个时候却忽然踌躇犹豫起来,一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就在沈隽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沈凤璋忽然转过身来。
“有件事,你必须得去做。”
沈凤璋的语气依旧是以往命令式的,高高在上。有段时间,沈隽最厌恶的便是这个声音以及这种语气。他曾被这种语气的声音命令着去找落在冰湖里的玉佩,去钻墙角的狗洞,去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然而此刻,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再听到这种语气与声音时,心中的厌恶感竟然不知道不觉间消失了。
看着沈凤璋那双凝视着自己的深黑色眼眸,沈隽心口蓦地有股无法喘气的窒息感。他捏着腰间佩玉,不动声色压下心底的忐忑与受宠若惊,朝沈凤璋淡然点头,“何事?”
“你。”沈凤璋略一抬眸,看着沈隽,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在外人面前,不能泄露半点你的真实想法。”
沈隽一时没有明白沈凤璋的意思。
沈凤璋轻轻啧了一声,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她微微垂了垂眼,一本正经,“也就是说,外人都以为我俩有仇,你就让外人这样以为。我想继续堂堂正正做个郎君。”
这回,沈隽终于懂了沈凤璋的意思。也就是说,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对沈凤璋的好和亲近。然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沈隽脸色微微有些铁青,他和沈凤璋之间耽搁太久了,他只想让世人都知晓,自己心悦沈凤璋,他只想光明正大对沈凤璋好。
沈隽骨子里是强势又霸道,尤其是在掌权之后,越发显出暴君独裁的一面,按照他往日的习惯,这会儿应该直接发号施令,不仅不同意沈凤璋的要求,还要让所有人都彻底知晓他和沈凤璋的关系。然而思索片刻,看着还在等他答案的沈凤璋,沈隽压下心里的不快,深吸一口气,朝沈凤璋问道:“为什么要求我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偏离剧情,才能让她能够完成任务回家。然而这样的理由肯定不能直接拿出来告诉沈隽。略一思索,沈凤璋凝视着辽阔浩瀚的蓝天,说了另外一句话。
“遨游过蓝天的鸟,决不愿再回到笼中的天地。”
哪怕是很久以后,沈隽都忘不了沈凤璋说这话时的神情。俊梅秀丽的青年遥望着远处那片蓝天,眼中有着盛大的野望,亦有着欢欣的憧憬。
一直以来,沈隽都无法真正确定这个附身在沈凤璋身上的孤魂野鬼到底是男还是女,此刻,他终于知晓了对方的性别。
很显然,对方是个女子。
沈隽心头一软,被她那种对自由的渴望所打动,朝着沈凤璋轻轻点头,“我答应你。”最好的猎人永远是最有耐心的猎人,“不过,你也要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初听到前半句话时,沈凤璋脸上笑意微露,听见后半句话,她笑意收了收,看向沈隽,“什么事?”她心中微微蹙眉,别是什么得寸进尺的要求。
沈隽的要求很简单,“既然阿璋你已经知道我知道你做之前那些事都是为我好,便应该明白,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算账,为此,从今往后,你都不许再自尽。”
沈凤璋没想到沈隽借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样的。她微微一愣,心中那股不耐烦稍微散去了一些。凝视着沈隽半晌,仔细考虑之后,沈凤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算了,既然如此,她再等等就是。反正她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残破不堪,就算不自尽,用不了多久也会病故。
沈隽并不知晓沈凤璋的情况,见沈凤璋点头,他心中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
沈凤璋无意间瞥见沈隽唇边那点点笑意,心下一动,很显然沈隽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顺利解决完沈隽之后,沈凤璋想起自己当时留下了一个隐患——大堂里那么多人,人多嘴杂,说不准就泄露了她的秘密。
略一思索,她派人将利害关系与沈老夫人、虞氏、郑氏等人一说。随后,她又派部下去处理当时留在大堂里的仆从。
然而这回,刘温昌等人却是无功而返。
“回禀郎主,当时大堂中的所以仆从,都已经被沈隽手下的士兵处理了。”
听到刘温昌的禀报,沈凤璋脸上不显,心中却五味杂陈,有些复杂。沈隽他……她深吸一口气,挥散心里那点想法。
……
自从大堂那日过去之后,府里面又乱了起来。
向来淡雅出尘,不染俗务的虞氏,这会儿却是主动和郑氏斗得不可开交。只要一想到自己真正的女儿被迫女扮男装多年,过得如此艰辛,而她却对死敌的女儿宠爱有加,虞氏就恨得想要呕血。
这么多年,虞氏不过是觉得沈懿已死,她只有一女,女儿年纪一到,就会嫁出去,整个沈府如何,与她没有半分干系,所以才偏居一隅,从来不争不抢,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里。
然而如今,虞氏被郑氏激出火气后,她哪里还肯轻易放过郑氏。
郑氏当年入府的时候,虞氏性子就很淡。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虞氏软弱可欺,万万想不到,在知晓真相之后,虞氏表现出来的心计手段竟然一点都不差!一时间,她都有些疲于应付。
除了互相争斗外,占据两人心神的,便是沈凤璋和沈湘珮两人了。
沈凤璋身份曝光那天晚上,虞氏就亲自来景行院见了沈凤璋。两人对坐在红木桌两旁,气氛有些僵硬。
这么多年,虞氏向来只过问沈湘珮的情况,对沈凤璋不理不睬。谁能想到,这个她不理不睬的庶子,竟然才是她真正的孩子!
沈凤璋倒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对着坐立难安的虞氏安慰了几句,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年的情况。
虞氏平时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着自己那一方院子,却也曾隐约知晓郑氏对这个“儿子”极为苛刻。她那是还觉得,毕竟是唯一一个儿子,她期望较高也是正常,现在想来,哪里是期望较高,不过是仗着不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不心疼而已。
想到沈凤璋这些年的遭遇,虞氏心中越发自责后悔。她有心想和沈凤璋亲近,想弥补这么多年对她的亏欠,然而看着沈凤璋那张波澜不惊的淡然面容,她却又无从下手。
很显然,沈凤璋根本不需要,也不在意她的补偿。
“时间也不早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沈凤璋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
对端茶送客这一套极为熟悉的虞氏见状,心中苦笑着起身,朝外走去。在快要走出门口时,她又忍不住回头,“阿,阿璋,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和我说。”
虞氏的心情,沈凤璋能理解。不过她自觉自己时间不多了,并不想再多掺和这种事。因此,她只点了点头,甚至连口头的答应都没有。
虞氏这边和亲生女儿关系不亲近,郑氏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沈湘珮向来心高气傲,她一直都以自己是会稽虞氏后人,是沈家嫡女而骄傲,现在突然被告知,她并非嫡女而是庶女,她的亲生母亲甚至是个调换孩子、心思恶毒的女人,沈湘珮哪里接受得了。
郑氏也没想到,沈湘珮会如此抗拒排斥自己,她同样对虞氏充满恨意,只觉得都是虞氏教坏了女儿。除虞氏,她对沈凤璋也恨得咬牙切齿!
她万万没想到,沈凤璋竟然能心思歹毒深沉到这个份上,竟然故意误导她真相!
然而,如今的她,就算想要报复沈凤璋都已经没了法子。她只好寄期望于沈隽身上。
在大堂说出真相那日,郑氏一心只想报复虞氏,想让虞氏也陷入痛苦的深渊,因此大部分心神都放在虞氏的反应上,并未注意到沈隽挡在沈凤璋跟前这个细节。
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的她,想到当日见到的沈凤璋满是指印与淤青的手腕,笃定沈隽绝不会放过沈凤璋。
然而,郑氏不知道的是,这几日白天里,沈隽和沈凤璋似是半分交际都没有,入夜之后,乘着夜色,沈隽却会屏退众人,踏入景行院中。
第115章 建康易主(下)
身着紫色长袍的高大青年在夜色之中, 踏入景行院。
景行院里的仆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们深谙想要活着,就少说少看的道理,对来人视若无睹。
沈隽如同走在自己院中一般,熟稔地走过种满果树的小径,迎着灯笼散发出来的光亮,朝正屋走去。
正屋里的婢女听到响动,刚想朝屋里通报, 却发现来人是沈隽。咽下到嘴边的喊声,婢女朝沈隽微微屈膝, 轻轻颔首行礼,随后转身朝里屋走去。
虽然一路走过来都格外顺畅, 没有半点阻隔。但到了这里, 沈隽也不敢再像方才那样直接闯进去。他站在门口,等着婢女去屋里通报, 藏在衣袖中的手则不断摩挲着掌中的瓷盒。
通报的婢女去而复返。对方悄无声息走到沈隽跟前, 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朝沈隽轻轻颔首, 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从踏进景行院, 到真正走到沈凤璋跟前, 与沈隽有关的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没有半丝响动。整座庭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人。
沈隽走进里屋, 手握书卷的青年坐在烛光里,微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落在那只握着书卷的修长玉手上。
沉着有力的脚步声在沈凤璋耳旁响起, 与此同时,一道阴影从斜旁打落下来,投在她手中的书页上。沈凤璋有心想无视不请自来的某人,然而大约是那道落在书上的影子实在太过碍眼,原先有趣的文字,不知不觉间就变得难以入目起来。
搁下书,沈凤璋转头,抬眸看向沈隽,“你怎么又来了?”
沈隽早已习惯沈凤璋这种态度,他也不介意沈凤璋这种态度。毕竟,他知道沈凤璋心中是喜欢他的,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摸出已经被掌心温热的瓷盒,沈隽看向沈凤璋被衣袖遮住的手腕,他没有回答沈凤璋的问题,而是开口问道:“手腕怎么样了?”
沈隽的视线如有实体一般,哪怕隔着衣服,沈凤璋也觉得被他盯住的手腕有些奇怪。还不等她回答无事,沈隽便直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虽然有些时候,沈隽在沈凤璋面前表现得格外拘谨,仿佛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有些时候,他又表现出一种如虎豹豺狼一般的攻击性。
沈隽直接抓起沈凤璋的手腕,褪去她宽大的衣袖,露出显得越发狰狞可怖的手腕。
沈凤璋肤白,手上的痕迹难退。前几日红色的指印,如今也已变成暗紫色,青青紫紫连成片。
沈凤璋抽了下手,却没抽出来。她只能看着沈隽低垂眼眸,一手扣着她的手腕,剩余单手打开瓷盒,从中挖出雪白的膏体,涂在她手腕的痕迹上。
看上去冷硬强势、锐气逼人的青年,在涂药时,动作却又出人意料的温柔。跳跃的烛火凝在他苍灰的眼眸中,淡化了那双灰眸中的生冷,倒映出几分暖意。
那抹灰色如同烟一般氤氲上升,缓缓翻腾。
沈凤璋凝视着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沈隽,心中宁静得不染半丝尘埃。窗外的风声,烛焰爆裂之声,屋外婢女低语之声,周遭一切嗓音都消失不见了。她似是一名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几万里的旅人,跋山涉水终于坐到炉火边,卸去满身风霜,洗去半生尘土。
手腕上的青紫也就那么一点。虽然沈隽特意放缓动作,但终究还是上完了药。他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在对上沈凤璋那双微微怔楞的眼眸时,略感惊喜。
阿璋果然对他有感觉。沈隽心中暗喜不已。
沈凤璋并未察觉到沈隽的想法。沈隽一抬头,她便瞬间从方才那种意境中抽离出来。
“行了,药已经上完了,你可以走了。”沈凤璋收回手,朝着沈隽淡声送客。
沈隽深知过犹不及,见沈凤璋送客,他并未纠缠不休,而是果断起身,朝外走去。
屋外,夜幕漆黑,月色撩人。沈隽走在小径中,回想起沈凤璋方才的神情,大步朝前走去的步伐轻松又自信,带着意气风发。
他虽然不是情场高手,风流浪子,但他自认自己还算是个高明的猎人。
捕兽,尤其是这样美丽又警惕的猎物,一方面要小心翼翼,绝不能贸然靠近,以防惊动猎物。但另一方面,又不能一味等待,而是要抓住机会,一点点靠近,然而在猎物感觉太近之前,停下试探的脚步,如此一次次,似是温水煮青蛙一般,不知不觉间走入猎物领地范围之内。
带着初春夜里的寒风吹在沈隽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月光之下,沈隽苍灰的眼眸亮若寒星,又如两团不断跳跃的冰冷火焰,显露出勃勃野心。
他正把得到心爱女人的过程当成一场狩猎。
作为一名高明的猎人,他对自己信心十足。
……
离宫变已经过去两日了,这几日建康城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早已从宫变变成了始兴郡公府里的事。
这件引起无数人热议,又与沈家有关的事,并非沈凤璋的身世,而是沈隽的身世!
谁也没想到,沈家先前那个被所有人羞辱,逆来顺受的私生子竟然会是当今至尊之子!这还是当今至尊亲自承认的!
别说是其他人了,连沈家人都对这件事震惊不已。
原来当年宫中妖妃作祟,谢皇后被妖妃逼得自尽,她知晓沈老郡公忠心耿耿,自己死后妖妃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孩子,便将自己的大皇子托付给沈老郡公。
可惜中间出了一番变故,沈郡公沈懿将大皇子带回来之后,尚未安顿好他,便急病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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