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穂儿瞬间犹如遭了雷劈,终于知道那人是谁了。
是她那位抛弃妻女的陈世美亲爹!
所以这是种什么样的狗血缘分?
怎么会叫她和阿娘在这里遇见这人呢?
姜穂儿心间正无力吐槽,却见对方不知同车夫说了句什么,那车夫便重又跑到了她们面前,问道,“方才莽撞,弄脏了二位的衣料,实在是抱歉,我家大人发话,叫二位留个住址,回头定然将新的衣料送到二位府上去。”
什么?赔衣料?
怕不是为了要她们的住址吧!
姜穂儿心间冷笑一声,正要拒绝,却听见阿娘已经先开了口,道,“官人客气了,我们的衣料不碍事,不麻烦了。”
语罢便拉着她赶紧走了。
眼看娘俩脚步匆匆,车上的姜明远虽是一愣,却并未叫人去追。
想了想这大街人多,他还是先叫车夫赶去了衙门。
~~
姜穂儿知道阿娘走神了,拉她从那现场离开后也再未去裁缝铺,而是一路原回了留仙居。
姜穂儿并不敢多问,默默帮着阿娘做起了点心,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老天爷真会撒狗血,眼看着阿娘的日子已经越过越好了,这个当口叫这渣男出现做什么呢?
就这么一直忙到傍晚,母女俩终于收工回了家,姜穂儿知道阿娘心里乱,便主动去做了晚饭,然吃的时候,却见阿娘依然没什么胃口。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咱们白日里碰见的那个官老爷……”
虽然她早就听见了阿娘心里的话,但在阿娘主动开口告知之前,她并不能一下就提及那渣男是她亲爹不是?
毕竟当年她只有四岁,该早不记得那人的长相了。
谷三娘倒也没隐瞒,听她提及,便直接答说,“是你爹。”
姜穂儿便知道,阿娘这是愿意与她敞开心扉了。
她松了口气,先装作惊讶,“是他?怪不得您这么着急拉我走呢!他居然还想知道咱们住在哪儿!还好咱们跑得快,这人真是恶心透了!”
谷三娘叹了口气,并没说什么,还是一副心思深重的模样。
姜穂儿便又问道,“那……万一这人要真找来,您会见他吗?”
却听谷三娘哼笑一下,道,“你太高看他了,昔日那般绝情,如今还找咱们做什么?”
姜穂儿一时没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事情怕没这么简单。
按照常理来说,抛妻弃女是姜明远这辈子最大的污点,一旦传扬出去,怕是会影响他的仕途与威望,万一这人今日发现她们依然在世,且就近在京城,会不会怕她们泄露自己的丑事而上门来杀人灭口?
思及此,姜穂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默默在心间祈祷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叫那位渣爹找到她们。
只是事情总是这么事与愿违,娘俩只平静的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的午后,姜明远竟真的找过来了。
彼时姜穂儿正在给客人装点心,余光一瞥,就见一身穿青灰袍子的中年男人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停在了留仙居的门前。
虽然他刻意穿了平头百姓的装束,但姜穂儿怎么会认不出这就是自己那位渣爹,姜明远?
她瞬间一怔,差点忘了收客人的钱,这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只在大街上遥遥见了一面,竟直接找到酒楼来了?
而就在这个当口,姜明远打量完留仙居的门脸,也看到了她,意外之余,竟直接迈步走了过来。
父女俩隔了不知多少年以后的近距离对视,姜明远试着开口道,“你是……穂儿?”
姜穂儿却没答,只是反问道,“这位大人要买什么点心吗?”
一句话直戳对方内心,姜穂儿听见姜明远心间立时涌起感慨,【孩子已经不认得我了?真是造孽啊!她们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如今还要叫她如此抛头露面当街卖点心?唉……】
姜穂儿觉得这可真是好笑,于是在对方开口前又补了一刀,扬起一脸微笑道,“我们留仙居的菜式也很不错呢,大人若不是要买点心,不如去店里尝尝?这会儿人少,上菜一定快!”
笑得极为真诚,一脸很想做对方生意的模样。
姜明远实实在在的被噎住了,直到尴尬又百感交集的感慨了一阵,方能张口道,“我不是来吃饭的,如果你就是穂儿,那……我就是你爹,我是来找你跟你娘的。”
“爹?”
姜穂儿假意讶然,甚至还瞪大了眼睛,仿佛才知道的样子道,“大人,这可开不得玩笑的,我从小就没爹,我爹十几年前就死了的。”
这猝不及防的扎心一刀,直叫姜明远险些站立不住,怔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娘……是这样说的?”
“是啊!”姜穂儿眨着大眼睛点头,随后又笑道,“官人想是认错人了,我这里忙,您要是不买点心,我就忙去了。”
说着一个转身,果真到里面的案板上揉起了面团。
姜明远心在流血,却一时间再说不出什么认亲的话,只得在原地看了她一阵,随后,又神色复杂的踏进了酒楼。
姜穂儿知道他是找阿娘去了,却并未阻拦。
她的刀子是甩够了,现在也该叫阿娘出出气了。
果不其然,待姜明远见到谷三娘,也是挨了通奚落。
饭店已过,这阵子没什么人吃饭,谷三娘就站在堂中见了他,冷声问他找谁。
却没想到姜明远脸皮十分厚,竟叹息道,“三娘,你何苦装作不认识我?”
谷三娘哼道,“大人言重了,草民出身乡野,几时会认得您这样的大人物?您怕是找错人了,若无事,请快些离开吧。”
语罢便要往后厨里去。
却被姜明远又叫住道,“三娘,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住你……”
然才要往下说时,却见后厨里的伙夫,以及店中跑堂们都悄悄朝他投来目光,不由得又顿住,只好把声音压低了些,道,“三娘,你不要意气用事,这里人多,旧事不好重提,我如今是带着诚意来见你,你能否找个地方咱们单独说话?”
谷三娘只冷笑道,“我并非意气用事,过去的事既已过去,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您若是要面子,就快些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来,免得传出去什么闲话,影响您的前程。”
语毕就直接进了后厨。
姜明远在原地愣了一阵,终于还是走了。
姜穂儿见没多久他就从店中离开,便知是阿娘也给了他闭门羹吃,然须知这人既已找上了门来,定不会轻易罢休。
果然,到了第二日,她跟阿娘收工的时候,又在家门口碰见了姜明远。
这次他厚着脸皮跟这娘俩进了门,总算不用避讳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又怕谷三娘再假装不认识他,便直接道,“三娘,当年并非我狠心舍弃你们,我是有苦衷的!我当时正在贡院秋闱,根本脱不开身,那江家去害你们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待到秋闱结束,城中已经找不到你们的身影,我,我也寻了你们很久……”
又是这种甩锅的话,谷三娘根本无动于衷,只是冷声道,“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左右我的爹娘已经过世这么久,再怎么样也于事无补,你请回吧。”
“且慢,”
姜明远又赶忙道,“三娘,我那时遍寻不到你,原以为你跟穂儿已经不在人世,竟不知你们娘俩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对你们不住!可如今既然已经见到你们,我又怎么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不管?”
这话一出,谷三娘还未说什么,姜穂儿眼珠一转,立时问道,“那您是什么意思?是打算要接我们回去一家团聚了吗?我看您那日穿着官服,不知现在是在哪里当官?院子一定很大吧?可能容得下我跟阿娘?对了,这么多年了,您竟一直孤身一人吗,家中再没其他人?”
这话一出,姜明远果然一噎,半晌,才道,“爹家中还有其他人……”
姜穂儿做惊讶状,又道,“原来爹早已经另娶他人,还有别的孩子了?那……那再怎么如何,我也是您第一个孩子,您府里的那些,可都得叫我长姐才是;还有还有,我娘是您的原配发妻,您后娶的夫人不管多厉害,也得把正房太太的位置让出来给我阿娘做的,这些您可能做到?他们又可愿意?”
姜明远沉默了。
母女俩冷眼看着他沉默,直到他再度开口,道,“穂儿……爹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那天爹叫人去打听你,街上人人都夸你心灵手巧,你如今也大了,应该能体谅爹的难处吧……”
姜穂儿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打断道,“闹了半年,你是来叫我们体谅你的?那请问,您要我们如何体谅你?”
就见这人从袖中拿出张银票,道,“这是三百两银子,我会叫人苏州买套宅子给你们,你们在京城无依无靠,如此吃苦终究不好,不如早些回苏州去吧。”
语毕,却见母女俩冷眼看他,俱是一脸讽刺。
姜明远一顿,正要问这还不够,却听姜穂儿道,“闹了半天,你还是要赶我们走?不过你有所不知,我跟阿娘虽然辛苦些,但到底还有些骨气的,对了,我阿娘也不是无依无靠啊,她人美心善,多少人想娶她呢?您要再晚来几日,没准就看见我后爹了!”
“什么……后爹?”
姜明远彻底愣住了。
第66章
“这可是真的?”
姜明远皱眉紧盯着谷三娘,瞬间就怒了起来,“你居然找了别人?你怎么能找别人!”
却听姜穂儿哼道,“当然是真的!你都能优哉游哉娶妻生子,凭什么我娘就不能?”
小丫头扬着下巴道,“我后爹可好了!为人敦厚踏实又体贴,不知比你强了多少倍!”
“你……”
这可着实叫姜明远又气又怒,竟然一副想伸手打她的样子。
谷三娘自然不能让,立时挡道闺女身前,呵斥姜明远道,“你敢动穂儿试试!我非跟你拼命!”
柔弱如谷三娘,其实很少如此凶悍,姜明远又是一愣,然后冷笑道,“好啊,我说你怎的如此绝情,竟果然是因为找了别的男人!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活生生就是一个泼妇!”
谷三娘倒是冷静的多,闻言只冷笑道,“若论绝情,这世间谁能比得上你!”
姜穂儿也在旁帮腔道,“就是,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妻女,你就活生生的陈世美!居然还说我娘泼妇,你怎么不说你是伪君子?你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娶妻生子加官进爵可是风光了,我娘苦了大半辈子才等来一个真心疼她的人,你有什么脸说她?”
姜明远说不过姜穂儿,只好青着脸转而问谷三娘道,“这人是谁?你从哪里认识的?”
谷三娘依然冷声道,“他是谁跟你没关系,如今话既已说清楚,你不必再逗留了,否则闹大了动静,你可不好看!”
姜明远给气的,终于决定要走,哪知道才挪了下步子,有见姜穂儿冲上前将他一拦,“慢着。”
姜明远还当是小丫头后悔了要改主意,正暗自得意,却听小丫头道,“你人走可以,银子得留下!”
姜明远一怔,脸都气绿了,“你对你亲爹如此无礼,还想要银子?”
谷三娘也是一怔,不知道闺女这是要干什么,还想去劝一劝的时候,却听闺女哼道,“我娘把我拉扯到这么大容易吗?你不得给点抚养费啊!”
“什么,抚养费?”
姜明远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个词,都愣住了,却听小丫头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的道,“孩子是白生的吗?你生了你就得养!要不然我白跟你姓了这么多年姜啊!”
姜明远气得手都抖了,“目无尊长满口歪理,你,你……”
你了半天又去看谷三娘,“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不等阿娘说话,姜穂儿又叉腰哼道,“我好得很!不然咱们把左邻右舍的都叫出来问问,这条街上谁不夸我?”
姜明远可是彻底说不过她了,又怕她的尖嗓门真的把附近的平民给招来,只好扔下银票匆忙逃离。
银票飘飘忽忽的跌倒了地上,姜穂儿却丝毫不介意,上前捡起还弹了弹,转身交给阿娘道,“您拿好了,这是您该得的!”
谷三娘方才一直就没能插上话,此时也是心情复杂,只叫了声“穂儿”,接下来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却听小丫头又道,“如今这账也结清了!娘您放心,我明儿就跟您改姓谷,谷穗儿!听听,多喜庆好听的名字!”
语罢似乎还是有些余怒难消,又哼道,“他说您是泼妇还没道歉呢!等着,总有一天得叫他跪在您面前哭着求您原谅!”
小脸还给气得红扑扑的,语罢转身进屋喝水去了。
谷三娘哭笑不得,只摇了摇头,也跟着进去了。
~~
北境。
消息从京城递到这里,已经是十余天以后。
萧元翊听完青桐的汇报,不由得挑眉,“真有此事?”
青桐点了点头,“据说姜姑娘现在真的改了姓,叫谷姑娘了……”
“谷穗儿。”
萧元翊在唇齿间念了遍她的名字,眉眼不由得染起了笑意。
笑过之后,又发话道,“还是叫人守着。”
她虽然机灵,但就怕那那爹的不会轻易了事。
青桐应是,又听他问道,“其他的如何?”
青桐答说,“留言已经传到京中,皇帝起了疑心,甚至亲自去了两次束王府,只不过实在没看出什么来才作罢,又私下里派了锦衣卫去东陵查探。”
束王府的那位替身,本就是为昔日大皇子预备的死侍,不禁模样长得像,言行神态也可以模仿过,所以这么多年,从来未叫人看出端倪。
如今萧元晟再怀疑也没用,他们在暗,他越找不到,只会愈发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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