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秒钟的呆怔过后,白晚晚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连奕,“奕哥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连奕眼神陡然变化,像是一下子惊醒了一般。他收回了扣在白晚晚脖子上的手,然后慢慢地直起腰,故作淡定地说道,“啊,没事,刚才你脖子上,有只蚊子。”
白晚晚看着他,没有说话。
在连奕似乎有些难以维持冷静淡定的神情时,白晚晚忽然撇过了头去。
“你方才,”白晚晚的声音又轻又弱,仿似叹息,“你方才,是想要杀我吗?”
连奕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白晚晚重新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睛湿漉漉地,带着一股执拗的坚持看着他——
“奕哥哥,为什么?”
问完这句话之后,白晚晚紧紧地咬住了唇。
白晚晚这一番作态之后,连奕终于有了反应。他的脸色迅速变化,像是之前隐忍着的情绪全都喷发出来。然而于此同时,他却仍然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怒气,只是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的样子。
连奕那双因愤怒染红的眼睛,逼迫性地看向白晚晚,然后再一次弯下腰来,并向着白晚晚伸出了手。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扣住白晚晚的脖子,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
“为什么要咬住嘴唇?”连奕的语调极其温柔,可这温柔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是觉得委屈了吗?还是伤心了?或者是故意这样,想要让我心疼?”
!
白晚晚低头看向连奕那双罪恶之手,内心惶惶,害怕不已,唯恐连奕手上用力,就像其他小说中的霸道男主一样卸掉她的下巴。
白晚晚藏在被子下面的双手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被她的理智控制住,没有真的伸出来去摆脱连奕的钳制。
连奕这个发言的节奏不对啊?
她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地想办法将他从小黑屋里带了出来,连奕难道不应该觉得她是黑暗里照进来的一束光,觉得她是救赎,从而对她更加温柔体贴的吗?
怎么回事!
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反而像是黑化了一样,比把自己关禁闭喝闷酒的时候对她还要残暴啊,甚至都想要杀她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白晚晚仔细地回想着今天连奕的一举一动,发现好像自从她进了那间小黑屋之后,连奕对她的反应好像就异于平常的冷漠。只是那个时候,她以为是连奕因为江吟秋的事而产生的连锁反应,也就没在意。
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难道是自己有哪个地方露陷了?
白晚晚的内心越慌乱,看向连奕的眼神就越楚楚可怜,要落不落的眼泪,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倔强。
这绝对是她的演技高光时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般以假乱真的演技给震慑住了,连奕竟然真的松开了白晚晚的下巴,并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脸色慢慢颓败下来,那些引而未发的怒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被连奕转而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内劲,朝着窗户的方向一挥。
“砰砰砰——”
是几棵树连着倒下的声音。
白晚晚的心也跟着抖三抖。
“你赢了,从小你就知道怎么对付我,”连奕看着她,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味道,“每一次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就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委屈难受得不得了,你知道我对你下不去手。”
连奕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几乎要听不见,“晚晚,你知道我永远对你下不去手……”
说完,连奕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看向白晚晚的时候,已经变得当初误会江吟秋时一样冷血薄情,“你走吧,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关系。”
不行!这绝对不行!
她的任务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男主这是搞啥呢?要死也让她死个痛快,知道自己是哪里露陷了啊?这样含含糊糊地吊着可太难受了。
“奕哥哥……”白晚晚深情而哀伤地叫他,然后轻轻眨了眨眼,终于让那滴眼泪像是打了柔光的慢镜头一样,绝美地滑落了下来。
然并卵,连奕并没有因此而动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晚晚,然后转身欲走。
在他迈开一只脚的时候,白晚晚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连奕第二只脚刚刚迈出,还停在半空中的那一刻,白晚晚忽然一个猛冲,朝他的背上扑了过来。
然后——
像个炮弹一样把连奕整个人给扑到了地上,还是那种双脸贴地的姿势。
听见连奕和地面相撞时发出的那个巨大声响,白晚晚自己都觉得疼。甚至,白晚晚眼尖地看见在她的左脚边,一颗带着血丝的牙齿还在慢慢地滚动着。
嘶!牙疼!
白晚晚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然后慢腾腾地从连奕的身上起来,并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白晚晚伸手将连奕从地上拉了起来,但因为心虚,没敢站到连奕的身前去,依旧是站在连奕的身后,伸手死命拽着他不让走,力气大到手腕上青筋暴起,指尖发白。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并体现自己的悲切,白晚晚扑在连奕的背上,并用一只手拽住他,嚎啕大哭,“奕哥哥,你别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子不说的话,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呢?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因为想着反正连奕也看不见自己的脸,所以白晚晚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表情管理,越哭越投入,到后来竟真的哭到忘我,哭出感情来了。
这个时候,你要问她为什么哭,白晚晚肯定不知道,但没关系,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现在哭得自己特别伤心,而且哭到完全停不下来。
她这副认真哭泣的模样,终于打动了此时已经恢复书中薄情人设的连奕。
连奕伸手试图将白晚晚拽住他的手指掰开,但掰了两次都没能撼动白晚晚分毫。在他想要第三次尝试的时候,低头不经意间看见白晚晚手腕上因为太过用力而凸显的青筋,还有发白的指尖时,面色松了松。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顿住,然后又慢慢,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任白晚晚将他拽住,有些认命般地闭上眼睛,然后开口问白晚晚,“里(你)肚子里孩(怀)的,四(是)不四(是)我的孩子?”
!
这番话落地之后,白晚晚和连奕的面色同时大变。
然后,两人齐齐伸出了一只手。
只不过,连奕伸手捂住的是自己的嘴巴,而白晚晚则是伸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白晚晚的心再次猛地一抖。
只是心里紧张害怕之余,白晚晚还很有闲心地想,莫非连奕摔掉的那颗还是门牙不成,不然怎么说话还漏风了呢?
第42章
听到自己说话发出的声音后,连奕面色变了几变。他努力控制,总算是让自己说话听起来正常了许多。
“白晚晚,你和连祁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白晚晚眼泪涟涟,哀切而又委屈地控诉道:“奕哥哥,你还在怀疑我?是,我之前确实鬼迷心窍想要入主东宫,所以之前对连祁的关注多了一些。但是,家中大变,在我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关心和庇护,也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发现自己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奕哥哥,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白晚晚死不承认,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瞧着连奕。
然而,她的白月光光环好像已经失效了似的,连奕这一次没有再相信她。
听了她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解释和控诉之后,连奕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他像是气极,连连冷呵了好几声,然后异常坚决而冷酷地掰开了白晚晚的手。
“晚晚,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说完,他背过身负手离开,朝着里间的一个物架走去。
只是,没走一会儿,他便又走了回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手上多了点东西。
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宽大的袖袍将他手中的东西遮掩大半,只露出隐约的边角。即使没看出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但白晚晚却觉得自己的眼皮和心脏都跳动得厉害。
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连奕走到她面前,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毫无遮挡地尽数展现在她眼前。
——是之前连祁给她的传位诏书,还有控制黑衣卫的母蛊。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连奕问道。
他的声音寒凉无比,像是在给一个犯人定罪量刑,不容辩驳。
大概是事情已成定局,白晚晚此时竟不再担惊受怕忐忑不安了,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和轻松感。
面对着此时表情激怒,情绪起伏剧烈的连奕,白晚晚脸上没什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依旧表现得老神在在。
然而白晚晚的这副神态却更加刺激了连奕。
直接连奕的表情变得愈加黑沉,他将手中的东西朝白晚晚身旁一扔,视线紧紧地锁定在白晚晚的脸上,冷声质问道:
“为什么?”
白晚晚抬头回看连奕,撞见他眼中那望不见底的一片如墨黑色后,有一瞬间的害怕。
平时见惯了对她温柔包容的连奕,现在乍一看他这怒气沉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然而,白晚晚没有漏过连奕眼里的一丝沉痛与不甘。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心思一动,微微低下头来。
待再次抬起头看着连奕的时候,白晚晚的表情已经全然换了一副模样,完全不似往日的小意温柔,带着几分偏执与痴怨,直面迎上连奕的怒气,开口道: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连奕,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白晚晚伸出一根手指,毫无畏惧地指向连奕的鼻尖,声音中满含怨怼,“你曾经在京都的城墙上,朝着全城的人说过喜欢我,说会娶我,说以后只会娶我一个人。那时候我多风光啊,全京都,不,全天下的人都羡慕我。可是,你都做了什么?”
“连奕,不过短短一年,你就娶了江吟秋,让我成为了全京都最大的笑柄,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老姑娘,说我被你抛弃定是有不可见人的隐疾,说我出生高门又怎样,还不如花楼里的姑娘讨人喜欢……呵,连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呢?这样玩弄我,让你很得意是不是?”
和连奕鲜少对白晚晚发怒一样,白晚晚之前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质问责难过连奕。
被白晚晚这般疾言厉色的一大段话砸下来,连奕显然有一瞬间的怔楞,连脸上的怒气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大概是白晚晚说话太快,质问的时候表情又太过理直气壮,连奕竟然真的被她带了进去。
撇过白晚晚欺骗背叛的事不谈,连奕暂时控制住脸上的怒气,尝试着向白晚晚解释,“我和你说过的,我娶江吟秋,是迫不得已,我……”
“迫不得已,呵,好一个迫不得已!”白晚晚趁势追击,打断连奕继续说道,“是有人拿着剑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她了吗?承认吧,连奕,你娶江吟秋根本不是迫不得已,只不过是你贪慕权势,想要得到江丞相的扶持而已。”
白晚晚顿了顿,微微抬眸,轻声问道,“我说的对吗?”
连奕看了看她后,嘴唇微微张了张,又重新合上。好一会儿,他移开了视线,终于移开视线。
“君既无心我便休,自从你娶了江吟秋之后,我便处处躲着你们。可你都做了什么,嗯?在我父兄战死,全门只剩下我一个孤女,无人可以依靠的时候,你特意给我发请帖去王府赴宴,一会儿当着我的面和江吟秋眉来眼去,一会儿又在满堂宾客前对我故作亲昵,连奕,你到底把我当作了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看着满堂宾客眼中的鄙夷,恨不得就这样死去了。”
白晚晚说的这些话,确实有部分是原剧情中原主的真实想法,她此时已经全然代入了原主的角色,流露出来的悲痛与脆弱,实在真实得让人动容。
连奕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柔和了许多,“晚晚,我……”
然而白晚晚丝毫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再一次抢夺了主动权,“所以啊,奕哥哥,我要报复你。”
白晚晚说这句话的时候,收敛了脸上的怨怼与不甘,带着微笑轻声说道。
尤其是在叫这一声“奕哥哥”的时候,白晚晚露出的微笑,就像是黑暗荒破的废墟中,乍然开出的一朵妍丽小花,带着些许的娇羞和无尽的明媚。
白晚晚的这副模样,配上她软软的语调,让连奕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他们曾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那一段美好时光。
他的思绪不由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候父皇还健在,他还没被卷入这阴云诡谲的朝堂争斗之中,尚保留着纯粹热烈的少年意气。
冰冷的外表下,是一颗躁动而又无比炽热的心。
他被父皇委任出征藩国,在出征的前一天,他策马立于京都城墙的顶端,手举着鲜红的旗帜在空中飞扬,对着整个京都,对着立于城墙之下看着他的姑娘,许下他对真爱的诺言,以及未来的期许。
“晚晚,等我凯旋归来,便娶你做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你一定要等我。”
原本刻意遗忘的画面,此时想起来,却依旧是鲜明如昨日。
心脏再一次被那种铺天盖地的遗憾与怅惋淹没,连奕看着眼前用最美好的笑容,说着这样报复性话语的白晚晚,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然而,白晚晚却还不放过他。
只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连奕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但白晚晚说的话,还是一字一句钻入他的耳朵,无比清晰。
白晚晚说,
“你不是想要江丞相的支持,蓄谋皇位吗?那我就想方设法地接近连祁,获取他的信任,然后暗中把你在朝中的势力全都告诉他。你也早就怀疑了吧,江吟秋根本没那个本事从你的书房里偷东西,那个虎符,是我偷走的。”
不给连奕喘息的机会,白晚晚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然后对连奕继续轰炸,带着报复的快感,“你说得没错,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那一天在王府中,我虽然觉得难堪,但还是对你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心里还天真地觉得,你至少还是挂念着我的,对江吟秋的一切暧昧举止都只是逢场作戏不当真的,直到我看见你和江吟秋在房间里做那等事,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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