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也无异议。”
剩下几位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拱手附议。
长公主都这般表态了,若他们还纠缠不休,只怕皇上也会不满。
萧以哲对于这一切的走势早已有所预料,虽则心疼自家阿姐,但他也并未表示任何异议。
最为惊讶的应该是陆宣儿了。
虽然她已经知道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但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萧以安余光瞥见陆宣儿,冲她微微一笑安抚她。
……
诸位大臣离开之后,尚书房之内只剩萧以安、萧以哲、陆宣儿三人。
“阿姐,此去多加小心。”
萧以安俯身摸着这个坐在那里、已到青年的帝王的头,“只不过要错过你的加冠之礼了。”
与萧以哲说完后,萧以安又转头对陆宣儿道:“宣儿,就算我不再担任要职,就算我病入膏肓,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权势本身。”
萧以安这三个字,本就代表着一种无可动摇的权势。
说完之后,萧以安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刻得很好的暖玉,将它佩戴在陆宣儿脖子上。
暖玉雕刻成一个极为精巧的葫芦形状。这款暖玉通体纯白,唯有在中心之中晕染开了一抹红色。
如此大块的暖玉倒是难得,而它中间的一抹红色更是为其添了一抹神秘,不仅不破坏暖玉的美感,还提高了它的收藏价值。
“这个葫芦是我自己雕刻的,如今便赠与宣儿你。”
陆宣儿用手抚摸着那块暖玉,丝丝暖意从指尖开始蔓延,一直暖到了她的心底,就如同眼前这个女子带给她的感觉般。
“此去小心,待君凯旋。”
陆宣儿走到萧以安面前,为萧以安正了正她的衣领,眸中布满担忧,但在抬头看向萧以安时,她的眼中又恢复了平静。
“自当如此。”
意气风发的将军这般笑道。
第二十二章 长公主驾到
番外:
陆宣儿篇:
“此去小心, 待君凯旋。”
“自当如此。”
当日的对话还历历在目,陆宣儿手握着那份通报大将军战死的密折,只感觉天旋地转。
“陆尚书的事, 若有奸人陷害, 陛下必会还他一个公道,静妃忧虑过甚了。”
“你若要谢我,不仅仅应该谢我的关心,还应该谢我使你免除罚跪, 为你父亲延请太医看病,为你陆家老弱进行庇护。”
“若是你当真谢我,就帮我一件事吧。”
她平淡如死水的人生, 从那一刻, 开始颠覆。
“陆尚书极爱茶,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会喜欢, 就让下人上了今年的新茶。”
“待吾踏平晋国归来之日,就是吾卸甲放下手中权利之时。”
“这个葫芦是我自己雕刻的,如今便赠与宣儿你。”
……
往事一幕幕都浮现在脑海里。
在公主府的时光, 应当是她最为惬意的时光了吧。
相比起在家之时的少女不知愁, 她在公主府,得长公主亲自教导骑马射箭,教导她诗文时势, 教她看清政局动荡。
她原以为长公主是为了教导出一名得力助手。
但在长公主离京, 把所有的令牌都交给她的时候,她隐隐猜想,长公主可能是把自己当作继承人培养。
如今长公主的死讯传来, 她才真正懂得长公主如此悉心教导之意。
生死无常。
若是长公主死了,那就由她, 继续这番未竟事业。
陆宣儿握住萧以安当日赠给她的暖玉,朝着西北方向跪了下去,缓慢、而又坚定的磕了三个头。
蒙君教导之恩,定不负托付!
多年之后,当科举已容女子参加,女子抛头露面经商参军已成常态,已经垂垂老矣看不出少女时娇俏容颜的老人躺在床上,对着跪坐在自己床边哭泣的年轻帝王道:“待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面朝西边的地方。我不需要任何陪葬品,只要把这枚暖玉葬在我身旁便可。”
她已经不再红润的手缓缓举起,手上的暖玉比起当年刚刚得到之时还要更加圆润一些,看得出来经常被主人抚摸把玩。
她看着那块暖玉。
就好像看到那年初遇,她跪在地上,而长公主殿下盛装而来。
长公主一派张扬骄傲,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淡然,不带丝毫情绪。
但她嘴角的笑,分明是温柔的。
举起的手终于缓缓垂下,老人的嘴角却含着一抹满足的笑。
幸而……
不负所托!
萧以哲篇:
先帝算得上是一个昏君。早在身为储君之时,他就被众人认定是才能平平,只因为他是当时陛下唯一的子嗣,才得封东宫。
后来先帝继位,因其态度的纵容,后果争斗愈演愈烈,先帝的几名子嗣也被卷入其中。
萧以哲的母亲宫人出身,不过是被先帝宠幸了一次就怀上了孩子。
后来看在怀有龙嗣的份上,他的母亲得以晋封,但身份地位依旧平平。
萧以哲出生之时就先天不足,而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更是对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是先帝的五皇子,却连宫女太监都可以欺辱他。
五岁那年冬天,他穿着看似厚实,实则并不保暖的衣服窝在雪地里,与宫中饲养的一条狼狗抢食。
他早已蓄势待发,后领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怎的一幅小狼狗作态?”
五岁的孩子,却因为营养不足,活脱脱像个三岁的小孩子。所以比同龄人还高上一些的女孩就这样轻易的将他提了起来。
萧以哲看着她,下意识地双手抱住了头。
萧以安微微一怔,她想了想,从宫女那里拿过一块糕点,递到男童的面前。
“这是梅花糕,甜的,要不要?”
萧以哲怯怯的看着她。
但肚子里的饥饿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拿过去,看到女孩子没有命人上前打他,依旧是那么温柔的看着他,他连忙将糕点塞到嘴巴里,狼吞虎咽起来。
“甜吗?”
萧以安伸手为他抹掉嘴角的碎屑。
萧以哲用力点头。
甜。
甜到了骨子里。
……
泰山之巅,封禅大典。
萧以哲一步一步踏上祭坛,恍惚之中又想起年少之景。
那年他与阿姐受命出行,途径泰山之时两人也曾爬上此处观赏太阳初生之景。
“阿弟,你看到了什么呢?”
晨曦之光一点点洒满山顶,雾气渐渐消退,暖气也渐渐回归四躯,直直暖到了骨子里。
萧以安背对着他,看着那云深不知处。
萧以哲学着她的模样看下去,隐隐绰绰,所有的景象都不甚清晰,却有一股豪情在心间激荡。
“如、画、江、山。”
他一字一字咬得极为清楚。
萧以安转身向他看去。少女刚刚长开的眉眼已可瞥见日后风华。
“我看到的是责任。”
“你明白吗?”阿姐这样问他。
当年的他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些想法,却无法清晰地组织语言说出来。当年的阿姐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后也只是笑而不言。
如今的他,再次来到泰山之巅。
回想起曾经那一幕,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给出答案了。
萧以哲将斟满的酒杯倾倒,美酒洒落,浸入泰山。
江山如画不曾有假。
但帝王的如画江山,却与天下黎民息息相关。
四海安定,八荒富足,此方为如画江山。
第二十三章 侠骨柔情
烟花三月, 天下英豪尽赴扬州。
无数匹快马掀起烟尘滚滚,风沙弥漫,冥冥之中已经昭示着平静许久的江湖又将掀起血雨腥风。
却又一辆马车自北而来, 慢悠悠滚动着的车轮碾碎一场春~色。
马车外表朴实无华, 内里却暗藏乾坤。一应物拾,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马车防震效果颇好,车内的女子正在慢悠悠泡着茶,杯中的茶水却没有滴出半滴。
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并不普通, 蚕丝细锦,柔若无物。披散着的发用一根细细的簪子斜插着固定,将散未散, 别有一番风情。
在她的右手边, 放着一柄剑。
剑鞘华丽,其上缀着的暖玉在这有些昏暗的环境中微微晕着暖光。而剑尾绑着的剑穗也并非凡品。
所以女子与这柄剑并不相配。
剑乃利器, 杀人之用。
她却不像江湖中人。
驱使着马车的则是一个一身白衣、看着很是年轻俊俏的男子。
他的腰间同样别着一柄剑。
虽不似马车内女子那般,一身气派也不像普通人,更不像江湖中人。
马车内的女子正是萧以安,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二十年, 此行南下,正是为任务而来。
而马车内一应物拾华美,却是因为路途漫长, 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太阳越来越大, 萧以安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却感觉有阳光被某样利器折射,细碎的光芒折射进眼里。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
泡着的茶已经好了,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轻酌一口觉得还算满意, 又倒了另一杯,掀开帘子递出去给驾车的男子。
“裴宇,喝口水吧。”
裴宇接过茶杯,“多谢小姐。”
萧以安懒懒倚着车壁,不知是笑是叹道了句:“这里已经算是扬州官道范围了吧,却有小小山贼在官道这里逞凶,当地太守着实是百姓的父母官啊。”
裴宇低头听着,却没有插话发表看法。
萧以安随意感叹了两句,才道:“先休息一会儿再进城吧,你顺便把那些跟着的尾巴处理掉,也委实是没有眼色了些。”
一辆马车,一个貌美女子与一个年轻车夫,看着就不是小门小户中人,这样的组合行走江湖,如果不是有实力做底气,怎么可能会如此鲁莽行事。
马车停了下来,那些坠在后面想要干上一票的山贼也摸了上来。
“把马车和里面的这位小娘子留下吧,不然老子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一个看上去身材高大的男子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对裴宇喊道。
“老大,等你尝过那位小娘子的滋味,可不要忘记兄弟我们啊。”
旁边几个人会心的邪笑起来。
“大胆!”裴宇脸色立马就变了,握在手中的剑就要出鞘。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有一个男子率先使出轻功赶来,长剑一横就挡在了马车前面。
“光天化日之下也有山贼行凶,你们有手有脚,又何必用这种方式营生。”
余少思手握长剑,长身玉立。虽然身上衣衫有些破旧,一身气度却不同凡响。
那七个山贼对视一眼,手中利器通通指向余少思。
“小伙子要英雄救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简直是多管……”那位山贼首领话音未落,他们七人手中的武器就通通被折断了。
几位山贼神色顿时慌张起来,但他们出门在外打劫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选错对象下手的情况。于是一人顺势跪在地上冲着余少思哀求道:“少侠,我们几人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的啊,还请少侠饶命。”
这时,落在后面的余少思同伴也赶上来了,他看到这幅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
看到余少思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七人对视一眼,齐齐想要溜走。
长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随即就掉落入剑鞘之中。
余少思和他的同伴被这一剑惊艳住了,但当余少思意味到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时,就听到身后接连传来的倒地声。
七个人的伤口皆在喉咙,一刀断命,出手端的是精准狠厉。
余少思的脸上带了些震惊,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着,“这位少侠,他们七人既然已经求饶,少侠又为何要赶尽杀绝。”
裴宇看向余少思,或者说看的是他手里握着的剑,干干净净,一看就没有沾过人命。
“侮辱我家小姐,就已经够他们死上十次八次了。”他本不欲多言,但行走在外不愿给小姐惹麻烦,所以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侮辱?
这叫什么理由。
余少思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冷,直到同伴伸手摇晃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难道这就是江湖吗?
“不管怎么样……”余少思面上带了些恍惚,他轻声呢喃出口,“也罪不至死啊。”
在场几人武功都很好,所以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他的同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裴宇懒得理会两人,再加上这里死了七个人,也不是个很好的休息地方,所以他拉着马就要继续赶路。
马车车帘却突然被掀开。
萧以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她微微压低左手,示意裴宇停下来,看着余少思道:“这位少侠怕是初入江湖还不懂江湖的残忍。你以为的江湖是什么,刀光剑影烈酒美人,仗剑而行伸张正义吗?不,真正的江湖哪里有这么美好,一言不合就可以杀人,这才是江湖。”
“少年人初出江湖想要扬名立万,也不想想什么叫江湖,难道你家中长辈没有告诉过你吗?”
萧以安拉着帘子的手放了下来,帘子掉落,一点点把那个集英气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掩在帘子后面。
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她淡然的声音从帘子后面继续传来,“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几人无不无辜呢,他们在官道这里行凶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手上怎么可能干净得了。”
“裴宇,我们走吧,直接赶路到扬州再休息。”
萧以安摸了摸茶盏,里面的茶已经凉了,她也就没了品茶的心情,又重新倚回靠枕那里,吩咐裴宇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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