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玫进屋起,金阿姨就一直暗中观察白玫的举动,果不其然,白玫总是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屋内奢华的装饰上,眼神不仅有羡慕,更多是嫉妒,隐隐约约,如同夜晚燃放的焰火,真真切切烧在金阿姨眼睛里。
她们阿姨也会聚在一起讨论主家的事,这里又是有名的富人区,金阿姨从老姐妹嘴里听到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提的最多就是哪家哪家男主人失了智,与自己发妻离婚,从外面带回小妖精。
陆商比起隔壁那些地中海啤酒肚,无论家世、长相、成就都优秀太多,想嫁给他的小姑娘,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
他没结婚前,就经常有打扮靓丽的女人在门外翘首等待,期翼偶遇的机会,陆商结婚后,莺莺燕燕不仅没少,反倒有增加的趋势。好人家的女孩知难而退,剩下都是一门心思攀豪门的拜金女,底线极低,金阿姨道德感高,轻视厌恶不怀好意靠近的“小妖精”。
“喝茶。”
将手里的茶杯搁在茶几上,白玫“受宠若惊”躬身道谢,一点也没看不起帮佣的样子,嘴巴也甜,“阿姨您辛苦了,别烫了手。”
金阿姨也乐呵呵,刚才手机来信息,时黎让她好好招待白玫。
“摄像师小兄弟呢?我茶都泡好了,怎么人不见?”
白玫不是一个人来,陆商刚走后不久,呼呼咋咋两房车的人,有摄像有场记有导演甚至还有道具员,叽叽喳喳东翻西找,怎么才一小会,人都没了?
白玫笑容更温柔,“阿黎那还没忙完呢,他们各有安排,先走了,下午晚点会再来一次。”
其实人是被白玫打发的,白玫算准了导演他们不敢找时黎对峙,故意结结巴巴,帮着时黎辩解,也没说时黎想留他们吃饭,只说“时黎今天有点事,等她醒……等她忙完,就会让我们来拍摄的。”
语意不详的解释,躲闪的眼神,加上没有时间限期,谁都看得出白玫在撒谎。
导演果然火冒三丈,强忍着愤怒将拍摄人员都带走了,他误会时黎睡过头,不想起床,所以让白玫来打发他们。
白玫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时黎得罪了导演,她深谙一个道理,越是小人物越能在某个关键处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时黎是素人,在镜头前不可能始终保持完美的状态,无心的一句话,只要加上有深意的剪辑,很容易误导别人。
白玫从不是异想天开的蠢货,即便陆商真的爱上自己,他也不会轻易与时黎离婚,毕竟陆氏集团掌权人的婚姻会影响股价,只有将时黎的名气彻底搞臭,陆商才有充分的理由甩掉黄脸婆。
她这些天将时黎所有社交软件全部看遍,已经摸清时黎网络上的人设,现在只要利用这档节目,将时黎往“傲慢”“刻薄”“鄙视穷人”上引导,时黎的所有人设就会彻底崩盘,当时黎成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陆商还会要她吗?
想到这里,白玫微微垂下睫毛,看似随意道:“阿姨,你也坐啊。”
金阿姨隐藏目光中的不屑,继续乐呵,“我就不坐了,还要煮午饭。”
听到金阿姨要煮饭,白玫嘴巴像涂了胶水,什么都不说了。
如果此时陆商在场,她一定要去帮忙,表现自己的“贤惠”。可现在只有金阿姨在,白玫内心十分看不起这个老女人,她也不屑去巴结奉承,毕竟只是个下人,讨好陆商就足够了,对金阿姨,最多不痛不痒的口头安慰,而且,像他们这样阶层的人,真情交流不如送有价值的礼物。
很快,金阿姨就端来几道菜。
白玫也没客气,帮着拿了餐碟,就坐到右下座。
这是时黎一贯的位置,家里用餐只有她与陆商,也就没人去坐主位,一般她坐右下第一个位置,陆商坐左下第一位置,两人相对着,倒也不分尊卑。
看到白玫直接坐在时黎的位置上,金阿姨的眼神瞬间凌厉,她也不留面子,径直走过去将手里的餐具搁在白玫左手边,扣了扣餐桌,示意白玫挪位置。
“这是夫人的位置。”
白玫嘴角的笑意僵住,习惯性动了动唇,用诧异、天真的声音问:“我不能坐吗?”
“是的。”
该死的老东西,真是给你脸了!
白玫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唇,小小张开嘴,小孩子一样羞红脸,无措地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说着,当真躬身向左侧挪,白玫脸颊烧得红红,眼眶又有水雾,确实很容易引起他人的保护欲。
金阿姨冷面无情,不看她的表演,只把手里的盖浇饭推到白玫面前。
一份胡萝卜盖浇饭,一碗土豆汤,就是白玫全部的午餐。
看到这可称简陋的午餐,白玫脸色终于难看些许,她不相信陆宅没有准备食材,怎么可以给客人吃这种东西!这老女人肯定没胆子苛待她,一定是时黎!一定给老女人发什么了,所以她才敢给自己吃这个!
看着脸色骤变的白玫,金阿姨淡淡补充,“今天先生夫人不回家用餐,我早上就没去买菜,辛苦白小姐陪我用这样的简餐。”
白玫:“……不简陋,我超爱吃胡萝卜的!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菜!”
时黎将金哲奎送去酒店,急匆匆赶回家时,时间刚刚好显示三点整。
她一进门就看到金姨握着剪子在门口修剪花枝,因为时黎喜爱玫瑰的缘故,陆商请人种了很多四季玫,春夏秋都有花开,这种玫生长力旺盛,不一会就会铺盖整个庭院,所以金姨常拿着工具修剪枝条。
“客人们呢?”
时黎将包摘下提在手里,探着脑袋听动静,屋内静悄悄,看来没什么人。
“白小姐刚才有事,就先离开了。摄影师们没留下吃午饭,十二点的时候走的。”
时黎随口应:“不是让他们留下吃饭的吗?跟我客气什么。算了算了,金姨,一会儿做点饼干点心,我去给导演打电话。”
急走过光洁鉴人的走廊,时黎一边操纵遥控器让窗帘打开,一边打电话。
很快,那头就接通了。
导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时黎也没在意,俏声问:“导演,你们人呢?”
“……陆夫人,您现在有空吗?如果有空,我们现在来。”
“那辛苦你了,我现在有空,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导演语气平平,“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我们半个小时后到。”
第47章 选择
拍摄全过程淡淡的尴尬,时黎是素人,导演第一场只让她与白玫磨合,时黎被指挥着,百无聊赖坐在沙发,对面就是系着围裙的白玫,老老实实半蹲在地上用抹布去擦地板,躬起的脊骨宛如连绵不绝山背,后颈肤色雪白。
地板光泽极佳,根本不需要这样用力的擦拭,屡次,时黎想要阻止白玫的行动都被她开口打断,几次下来,时黎也就泄气,乖乖听从导演安排。
乱七八糟的拍摄后,地面一片狼藉,导演安排工作人员收拾工具,时黎就蹲在旁边,一点点卷电线,每一根她都特别细致,不仅顺直,还用细带牢牢扎住。
白玫还在陪着导演讲话,她大学一直担任学校宣传部部长一职,讲起大道理一套套,从扶贫政策夸到党的领导,从陆商夸向陆氏集团,总有说不完的话。
导演扯闲,随口一问:“陆夫人你的学校生活一定很有趣?能给我们讲一点?”
像她这样的富家小姐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各种派对轰趴,烧着大把钞票,过最浪的青春。
时黎还蹲在地上,听导演问,径自抬起脸,眉眼弯弯,很腼腆地笑,“还好,平时作业挺多,考试周后我会去钓鱼,总的来说,还是很有趣的。”
她没说谎,一时间她还真的想不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这四年她过得并不痛苦,与同学并没有区别,按时上课、熬夜大作业、泡图书馆。现在回忆,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喜怒哀乐都被蒙上薄纱,一切都如水中看花。
白玫被她脸上鲜亮的笑容刺痛神经,时黎平日里不笑,艳丽的容貌显得强势,可她没心没肺笑起来,整张面孔都是白玫羡慕、嫉妒的活力,好像大夏天灌进胃袋的冰可乐,每一个毛孔都在喊“舒服”。
见摄像机还开着,白玫连忙有暗示意味地引导,“陆夫人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哈哈,我身边也有同学出国留学,他们的朋友圈每天都过得很精彩,什么学生派对,好多金发碧眼的帅哥,看得我羡慕死了。”
时黎一本正经摇头,“别的专业我不清楚,但我们专业的任务确实很重,我不算聪明,浪费时间去狂欢,我会挂科延毕的。”
白玫清楚意识到再聊下去会糟,她赶忙打断,急促将话头转到时黎的高中生活。据她了解,时黎高中是风云人物,烫头染发喝酒,可算不上好女孩。
“那陆夫人能跟我讲讲高中生活吗?听说陆夫人是帝都最好的私立中学毕业的,我好想知道你们私立学校与我们公立学校有什么区别?听说陆夫人是校花,嘻嘻。”
每个中学都有自己的校花校草,S中也不例外,但审美这种东西很难达成一致,中学被公认的校花校草不一定是长得最好看的,可能是穿衣品味最好的,或者会打扮来事的。S中传言过的校花两只手数不过来,时黎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时黎与一代代“校花”不同,她是唯一毕业后还能留下名字的,甚至后两届,学弟学妹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同届的女生是校花,她离校前最后一张舞台照至今仍留在大礼堂,被历届学弟学妹们欣赏。
提到这件事,时黎脸色羞窘,连连摆手,“都是同学选着玩的。”
“陆夫人你太谦虚了吧?”
白玫不怀好意引导,“应该很多男生暗恋您?”
时黎连忙否认,“哪有!”那时她还是陆鹤川的未婚妻,即便有不怕死的给她写情书,她一次没回应过也就歇了心思,比起她,江柔更受欢迎。
“一次都没有?”
时黎抿唇,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嫁给陆商,如果牵扯出陆鹤川,对陆商的名声不大好,可她也不想说谎,就怕白玫越问越深。
“……没有。”
说完这句,时黎垂下眼睫,脸色抗拒,还好白玫没追问,她也就歇了口气。
送走节目组,时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导演无意识的一句话居然让她回想起自己的高中,她想到梦境里与陆商在操场亲吻,想起丢进垃圾桶的情书,想到樟子树下的躺椅,想到运动会上激烈的叫喊声,偏偏没有陆鹤川。
年少不曾有过愧疚,辜负所有期待也不觉得残忍,现在想想,她还真算不上好人,即便拒绝别人也应该说清楚,不应将情书交给江柔一把火烧掉,连拆开信封都觉得烦躁。
这种低情绪一直维持到陆商回家。
看出时黎不高兴,陆商捧住时黎的脸,耐心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哄着问:“怎么?苏晴晴惹你生气了?”
“哪有!”时黎别开脸,“你是不是对晴晴有意见?她怎么会惹我生气?”
陆商半真半假亲她,嘴唇落在时黎的额头,轻且软,“嗯,谁让你去见她,回来就不开心?我心疼。”
他的指尖微微凉意,俊美无俦的面孔近在咫尺,时黎心情又好了起来,也伸手捧住他的脸,将脸埋在他怀里,“与晴晴无关,我是自己没想开。”
说着,就把高中烧情书的事情说了一遍,时黎故意避开陆鹤川,只说自己不喜欢那些绕着她团团转的男生。
陆商默默看了她片刻,忽地伸出手一把将她抱起,脚步极快,托着她就向卧室走,时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倒在床上。
“啊——”
时黎被陆商按着亲了几下,猫一样睁大眼睛,不明不白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着急?”
陆商灼热的呼吸就洒在耳侧,他压制着她手腕,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引得她变扭侧脸,他们夫妻生活和。谐,时黎的身体已经适应陆商的靠近,很快,腰就软了。
眼神还是照旧清澈,不沾情。欲。
陆商居高临下看着,突然伏下身咬住她的下巴,凑在她耳边喃喃,“你烧掉的情书里有我写的。”
时黎:!!!
震惊后,她难以置信笑起来,“不,不会吧?天!”
“你一直喜欢我?!怎么可能,你那时候不是很讨厌我吗?”
两人关系已经足够亲密,陆商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认真注视时黎的眼睛,将曾经埋在心底的故事,当成故事讲给时黎听。
当时黎闭口不谈、甚至主动为他避开自己是陆鹤川未婚妻这件事时,他在时黎心中的地位远远胜于陆鹤川。
陆商一边要她,一边告诉时黎,他曾经是多么多么爱着时黎,他的吻带着心脏的温度。
时黎愣住,她一直咬着嘴唇,脑子里乱糟糟,好像有无数东西快要挤出来。她哆嗦,却被拥抱,她抬头,陆商会与她接吻,从他的呼吸中,她不想相信陆鹤川是个小人,可心还是不由自主靠近陆商,她的理智让她保持冷静,她的爱却让她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丈夫。
“我……”
呆愣片刻,浑浊的大脑一瞬清醒,时黎突然用力,直接咬住陆商的肩膀,“……你明白我逃不掉的。”
她已经爱上陆商,她落尽陆商的掌心,逃不掉了。时黎不可能去恨陆鹤川,虽然对陆商并不公平,可她,十年感情,她怎么可能把这笔账算清楚?
不等陆商说什么,她又急促道:“我不想知道什么真相,就当他不存在。他死掉了,求你,就这样下去,好吗?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我们之间没有别人。”
时黎记不得过去发生的事,她无法凭借记忆判定故事的真伪,她想去相信陆商,可她不能无缘无故去相信他,这对死去的陆鹤川并不公平。
无论如何,陆鹤川陪了她近十年。
陆商拥抱着她,手臂微微收拢,最后还是吻住她的唇,喃喃道:“时黎,你是一个很残忍的人,可是我爱你。”
他爱时黎,已经成为习惯。无论时黎老去或者年轻、卑鄙或是高尚,他爱她的一切,接受她的灵魂。
时黎眼眶湿漉,她知道这对两人并不公平,可她做不出更好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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