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黎透过车窗看,陆商已经握拳,眼见他要爆发,连忙出去抱住他,“陆商,冷静!”
陆商垂下眼睫看她,右臂圈住时黎的腰,就在时黎还要说什么时,他突然俯下身,一手按住时黎的后脑勺,发狠地吻下。
时黎瞪大眼睛,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不同于以前的温柔缠绵,陆商吻得很用力,他的唇紧紧贴在时黎的唇上,不留一丝缝隙,时黎一时忘记怎么呼吸,憋得眼眶湿润。
看着两人相吻,陆鹤川震愕又腾升无法言语的愤怒,他两步并一步,直接朝着陆商挥去一拳,陆商早有防备,搂着时黎避开,反手就锤在陆鹤川的腹部。
时黎失去了桎梏,挣脱开陆商的怀抱,怒道:“陆商!”
陆商依旧冷冷注视着陆鹤川,嘴角不屑挑起,突然开口,“时黎,你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谁吗?”
陆鹤川神色一泠,面部肌肉不由地动了一下,他不信陆商敢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陆商朝着时黎招手,眼神依旧温柔,“到我身边来,夫人。”
时黎向前动了一步,可再看现在的场景,她一狠心,决定再逼一逼陆商。时黎只是晃了一下,又不由自主般向后退,朝着陆鹤川的方向退后,身后的陆鹤川露出理所当然的笑,他太了解时黎的性子,陆商打了他一拳,时黎现在不可能容忍陆商无礼的行为。
陆商眼中藏着悲伤,他漠然开口,“哥,好久不见。”
陆商的爱是火焰,若是沾上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此时此刻,看着碍眼无比的陆鹤川,他不愿意再忍,陆鹤川算准他不敢泄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一步步谋划着蚕食时黎的爱,时黎是他的,就算她离开自己,也不可能与陆鹤川在一起。
陆鹤川是个骗子。
他也是骗子。
谁会爱骗子?
第49章 吹雪
陆鹤川真没想到陆商会这么做。
他脸上残留着自负的笑,对上时黎波澜不惊的视线,显得格外滑稽。
陆商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一步步向他靠近,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巴掌的距离,陆鹤川甚至能闻到陆商身上雪松压松木的味道。
这是陆鹤川曾经喜欢,车祸后不愿意再闻到的味道。
陆鹤川不由地笑了,瞥向陆商的目光也带着淡淡的讥讽,他天生好皮相,就算挑眉嘲笑,也裹着说不出的味道。时黎一直在看他,陆鹤川也不在意,现在任何伪装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干脆不再克制本性,顽劣吹额间的碎发,露出一双清澈的眼。
等陆商走近,他突然伸出右手,握拳,轻轻抵在陆商的胸膛上,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刚好硌着陆商的心脏处,两人保持着亲密的距离,神情却不像兄弟。
“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时黎看看,你手里拿着什么。”
陆鹤川出声,时黎才注意到紧贴着陆商手腕的东西,阳光下隐隐寒光,是一把拆信刀!它三个小时前还搁在陆商的书桌上!
时黎慌乱,向着陆商身边扑,却被陆鹤川抬手拦住。
他喊时黎的名字,“梨子。”
这是陆鹤川一贯的叫法,不是属于安室奈鹤川生疏的“时同学”“阿黎”,他说口就自带着五年前的缱绻,绕在舌尖,好像被吻过。
时黎心里本能咯噔一声,她试想过很多次向陆鹤川挑明身份,也想象过陆鹤川诧异的表情,偏偏没想过他会如此淡然,表情愉悦朝她眨眼睛。
“我。”
时黎想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陆鹤川也不在意,略显无聊伸手指蹭自己的眼睑,小小打了个哈欠,“好久不见,你更漂亮了。”
“我……确实好久没见,陆鹤川。”
时黎说话间,陆鹤川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时黎的脸颊,陆商却突然侧到时黎身前,完完全全挡住陆鹤川窥探的视线。
“够了,请不要再骚扰我的妻子。”
陆鹤川的手停在原处,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微侧脸,眯着眼睛问陆商,“你打算怎么解释你手里的东西?”
“还是不需要解释,直接将我送进坟墓?”
“就与十年前,你没做到的那样?实现十年后的自我弥补?”
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他的表情时黎看不懂,却觉得可惧,忍不住后退一步。
陆商一直被动听着,见陆鹤川说完,他也不客气,冷冷道:“十年前我没想杀你,十年后我更不可能杀你。我带着这把刀,只是给你看看——”
他当着陆鹤川的面,两指一捏,轻轻松松折断刀锋,看着亮如银色的刀片断成两截,陆商意味不明笑起来,他故意转过身去时黎,眼睛里藏着哀伤,“虽然十年前,你以受伤为由将时黎骗到陆宅,让我在约定地点苦等了一天,淋雨重感冒,我也没想过杀死你。”
那天他生日,时黎高高兴兴通知他,她为他准备特别的礼物,让他在绿化林中等自己。这是他们两人经常的约定地点,陆商满怀期待,却什么都没等到。
陆商等了一天,从天亮等到天又亮了,他等过一个生日,等到暴雨,却始终不见时黎。又来他才知道,是陆鹤川故意划伤手掌,留住了时黎。
时黎想过去找他,却被陆鹤川抢先,他若无其事告诉她,自己被陆父接去游乐园过生日。时黎信以为真,当真没再去找。
陆商的睫毛长且细,半垂着,能扫出一片阴影,他察言观色,发现时黎皱眉,又继续道:“你一直耿耿于怀的裁纸刀不过是我偶然留下的,你还记得?时黎被绑架前,刚好是学校的庆祝晚会,每个班级都需要进行装扮教室,裁纸刀也是我随手放在口袋里,毕竟那些彩纸都需要裁剪合适的形状,我留着,只是图个方便。”
“这种薄刃小刀,能有什么杀伤力?我割绳子还费了好大的劲。”
他说的当然是假话。
那时,陆鹤川踩碎了时黎送他的兔子木偶,他是真的想杀了陆鹤川,只不过,时黎被绑架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不过,这种事,陆商不说谁能知道?
陆鹤川冷笑一声,并没有反驳,他一直注视陆商的眼神,提到裁纸刀时,陆商眸色深谙,嘴角微微勾起,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明摆着是在撒谎。
可陆商看向时黎的眼神,又是略带委屈的不解。
表演好极了!真是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
陆商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微微垂下眼睫,继续道:“你拿走时黎送我的每一件东西,将它们砸碎丢掉。你挤走我在时黎心中的印象,利用时黎记忆混乱,故意给她灌输虚假的回忆。你欺骗时黎,告诉她,一直只有你陪着她。你以我的未来威胁我,逼着我离开时黎,你都忘了吗?”
陆商静静诉说,无数画面从他脑子里荡起,曾经的无力感,慢慢扭曲成报复后的畅快淋漓。
他当然不是自己嘴里懦弱无能、无法防抗的人,可,现在,陆商也不在乎怎么给陆鹤川泼脏水,过去很多事情早就说不清,事实结果就是他无法靠近时黎,即便陆鹤川只是以时黎的精神不佳,不能被刺激作为借口。
时黎看向陆鹤川的眼神冷了。
这些都是时黎不知道的,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陆商也不隐瞒,他是优秀的商人,自然知道怎么向时黎卖可怜,不管时黎爱他也好,同情也罢,他必须摆出落水狗的姿态,小心翼翼乞求时黎的同情,只有时黎既同情也爱他,他才可能在于陆鹤川的战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让一个从未轻易低头的大男人做出如此可怜、脆弱的表情确实不容易,陆商记忆中他从未如此软弱过,不过,为了时黎,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知道时黎对陆鹤川还有感情,这些感情有多少?是爱情还是友情?陆商通通不想去考虑!
他现在只想彻底挫败陆鹤川,让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从两人世界消失。
这种事只有时黎亲自做才有效果。
时黎久久看着陆鹤川,“鹤川,我们结束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陆鹤川气笑,“你就真的那么相信陆商?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你不觉得变扭吗?”那是他过去常用的一款香水,还是时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没有变过,直到那场车祸。
他不相信时黎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时黎低下头看手指上的戒指,“不是相信,是爱。我爱他,你明白了吗?”
时黎是一个很残忍的人,她知道陆商说的话不一定全部都是真的,也知道一开始陆商拼命想要将自己活成陆鹤川的样子,无论是相似的衣品还是现在依旧没换掉的雪压松木的香水味,都在向时黎直接表明一切。
陆商是个狡猾且冷静的人,无论是他委屈可怜的神情,还是他干燥发白的嘴唇,都是让她心疼、上钩的道具。时黎与陆鹤川相处也有十几年,就算陆鹤川为了取代陆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做出一些改变,可本性是不会骗人的,他还是那个拎着书包送她上下学的鹤川哥哥。
陆商说,陆鹤川以他的前途、未来为把柄威胁他不许说明真相,时黎是不相信的。陆鹤川傲慢自持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况且,陆商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
可这种小小的欺骗根本不会影响她对陆商的爱,她的心偏向陆商,自然会为陆商辩解、考虑,若果陆鹤川妄想让时黎担任审判两人的法官,那么她注定要让陆鹤川失望了。
时黎根本不可能公平审判,她爱陆商。
陆鹤川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时黎,深深看了很久。
他的视线划过略显狼狈的陆商,嘲笑伸出手,用日语向时黎道别,两人如老朋友般握手,感受到陆鹤川手掌心的温度,时黎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陆鹤川也是这么伸出手,对着搬来的时黎说,“很高兴认识你。”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转着,全是没有理由的片段。
什么“三英战吕布”、“葫芦僧判葫芦案”。
陆鹤川打算离开,时黎不由自主追问,“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陆鹤川转过头看她,这次他用中文,“我是日本人,不会中文,估计做不成朋友。”
见两人再无瓜葛,陆商也能坦然面对陆鹤川,他走上前搂住时黎的肩膀,看着陆鹤川的眼睛,“不回去看看你妈?陆氏该给你的,我不会拿。”
张施河在两人结婚后就对时黎避而不见,时黎也主动避免与她接触,防止她看到自己会更伤心。
陆鹤川表情释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陆商,“请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说着,朝着两人点点头,毫不犹豫驾车离开。
十几年的恩怨情爱,陆鹤川厌倦了。他隐姓埋名回国故意接近时黎,是想以另一个人的身份,让时黎重新爱上他,他以为时黎还像五年前,不会变,她会再爱上自己。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陆商。
想想这些天,他连亲生母亲一面都不敢见,辛苦维持着外邦友人的人设,陆鹤川就忍不住笑。
那封信,是他早就写好的,陆鹤川本来打算留到带着时黎私奔后寄给张施河,邀她来日本与自己相聚,现在看来也不需要再期待。
外婆还在等着他,那里有吹雪般的樱花。
第50章 正文完结
目送陆鹤川离开,车尾灯忽闪忽暗,仿佛迎风摇曳的红灯笼。
陆商嘴角慢慢勾起笑意,他长久且舒慰地喘息,紧紧握住的拳慢慢放开。
终于离开了。
时黎手里还拎着包,她随手顺起耳边的碎发,风一阵一阵,吹得她拢不住,发丝飘进时黎嘴里,她就微微低下头,颈项雪白。
陆商手指微动,上前,习惯性去接时黎的包,时黎不松手,两人轻轻拉扯一下,陆商呆住,不知所措僵着手,时黎表情淡淡,朝他笑,“送我去机场?别让晴晴等太久。”
陆商眉眼放开,讨好露出同样的笑容,小跑着去开车库,时黎就站在原地看他,陆商时不时回头,似乎在确定时黎不会离开,短短三分钟,他不知道看了时黎几次,时黎一眼不眨看着他,他又应激反应般,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机场的轮廓出现,陆商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双手牢牢抓紧方向盘,假装随意问:“西格开了一家味道很好的盐焗鸡,等你回来,我们……我做给你吃?”
时黎听了想笑,继而又是一阵心酸。
陆商很像惊慌失措的金毛犬,害怕时黎一去不回。这是被主人丢弃过的宠物常有的表情,小心翼翼靠近,又害怕太过热情,只好做一些平时不愿意做的事来讨好她。
平时,陆商根本不会靠近厨房,烟熏火燎他受不了,葱姜蒜生冷的气味对于他也太过刺激,现在居然提议要给时黎准备一只他不爱吃的盐焗鸡。
时黎:“……最多一周,我核对流程就会立即回来。”
陆商:“好的好的。”
车内又是死寂,时黎忍不住侧脸看陆商,他眼睫上微微湿润,时黎清楚知道那不是泪水是汗水,他依旧抿着唇,却在时黎看过来时,察觉到什么,微微翘起嘴角。
时黎伸出小指,轻轻勾住陆商的衣角,她没说话,只是放松手臂的力量,任由手指紧紧拽着衣角,力度逐渐增加,陆商也微微垂下眼睫,直到车安全停住,他才留恋抚住时黎的脸颊,亲了亲她的鼻尖。
走在光洁可鉴的机场大厅,时黎很快就找到了苏晴晴,她脸上戴着太阳帽,靠在椅背上补觉,时黎也没惊动她,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
航班准时。
苏晴晴习惯性让空姐把两人的座椅调成双人床,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压改变的缘故,苏晴晴怎么也睡不着,她躺着无聊,又转过身找时黎说话。
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话题暂时只在美容、新款包包上转,为了避免尴尬,苏晴晴主动给时黎讲笑话,说着说着,她们仿佛又回到无话不谈的中学时光,苏晴晴支着手肘,给时黎讲了个埋在心里膈应的事。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太TMD有问题了!”
“我最近几天一直在查这个网站是谁搞的,是不是有人想整我。你看这个,你还记得我问你借钱的那天嘛?我看上去是不是火急火燎的?被洗脑的样子?”
“我被忽悠去搞赌石是看了这个网站的广告,谁那么恶毒,不仅给我各个社交媒体推送一夜暴富的软文还见缝插针给我发小视频,就是这种动感彩图,我天天看,连续看了一周,能不被洗脑成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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