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时,今苒苒还有点没回神,“你去哪?”
殷时渡顿了一下,“我还要去查房。”
他只以为自己心底还有眷念,却没料到她也会表现出不舍。
毕竟曾经那么多次,她都立场坚定地要跟自己划清界限,无论是言语还是动作,从不曾有过一丝亲昵。
一个吻之后,她似乎变了许多。
或者说,今天的今苒苒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殷时渡像是不曾认识过她,认真打量了她许久。
久到今苒苒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盯着我干嘛,你不是要查房吗,那你快去吧。”
她怎么觉得四周的温度又升了起来呢。
何辰不仅拒绝交流,话里还明显带刺,将高队长扎醒了。
高队长重新打量何辰,似乎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念及范景有的性格,他又觉得无论何辰多难沟通,都说得过去。
毕竟他这兄弟,本身也不是什么喜好交际的人。
在何辰望着远方不说话时,他尤不死心地借用了自己办案的询问权。
高队长:“上次在阿尔金山脉下缴获的一批毛皮,不如这里的四分之一。照理来说,这次他们做的要更隐蔽一些,我能准确找到坐标,并且在他们进行转移时发现,还要多亏了有人提前放了跟踪器,还是放在那伙人当宝一样时刻供在身边的鹿王角上。”
距离他们约百米的丛林中,隐约有光划破黑幕。
就这么一小会,又有几名警察抬着一个黑色袋子出来。
高队长目光移过去,不紧不慢道:“都以为是内部举报,等查到追踪器时,我心里联想到了一个人,不过他最近很长时间没露面——等你们过来,我才确定。这事你也知道吧?”
“不知道。”何辰摇头。
高队长的设想,与她不谋而合。
不过,她并不比高队长提前知道多久,如果不是今天撞见范景有的电脑,可能他根本不会告诉自己。
高队长略惊讶地看着她,对她的回答很是不解。
都把人骗到这里了,还将人小姑娘蒙在鼓里,实在有些不太地道。
他在心里替自家兄弟叹了口气,就这个样子怎么追人?
后来,高队长将这事说给自己老婆听。
半睡半醒的女人,一巴掌糊在他头上,十分嫌弃地教育他,“你懂什么!这种抓人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人家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小公主,不要被这些黑暗和血腥污染。”
两人身份不同,常年跟的案子充满了危险,造就了高队长非同寻常的警觉。
别说办案现场,就连警局他都没带老婆去过,甚至连他的手下,都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嫂子。
高队长很委屈:“那就不要带到现场啊,满地都是血。”
他成功得到了老婆的狠狠一脚,“明显是你兄弟离不开人家小姑娘啊,不告诉是怜惜,带在身边是想时刻黏在一起,你可真是气死我了!”
这会看着何辰眼里藏不住的新奇,高队长忍不住追问:“阿尔金山脚下的木屋里,留有不少枪孔的痕迹,听说你替他挡了一枪?”
“的确是我中枪,不过我没有特意要替他挡,都是误会。”
既然范景有都晓得了,何辰也没动机再撒谎,索性如实相告。
见过了太多邀功和抢功的人,高队长对她的诚实很欣赏,以人民警察的身份进行了口头表扬,并且决意要帮一帮自家兄弟。
何辰敷衍地谦虚几声,哪晓得高队长冷不丁地,讲了一桩关于范景有的风流往事。
向导的圈子,其实很小,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多都是男性,范景有更是其中佼佼者。
大西北这片的旅游业,已经形成了很成熟的产业链,尤其是当代人闲着,还总想着要冒险挑战自然。
同内地其他旅游城市相比,这儿往往是向导要比导游更抢手,像范景有这样能力顶尖的,一度要提前半年,才能定到他十天半月的行程。
两年前,范景有临时接过一单,是带一名杂志社编辑进入无人区。
没有徒步经验的人,妄想穿越无人区,无异于痴人说梦。
得到范景有的保驾护航,女编辑不仅放一百个心,箱子里还全装的度假类的漂亮小裙子和各式化妆品。
第二天范景有察觉不对,要求该名女编辑返回,重新备好徒步露营的各式装备再来。
神秘莫测的无人区,除了照片里的平静和美丽,还有瞬息万变的天气带来的灾害,以及环伺群绕的食人野兽。
成功穿越的探险者,屈指可数,范景有便占了两次。
正因有两次成功穿越的经验,范景有深知不可掉以轻心,除了野外生存的能力和驯兽的技巧,运气也很重要。
该名女编辑回身,看着早已消失的公路,心里做了决定。
面对四周广袤无垠的天地,深吸不远处雪山的沁凉空气,只觉得内心一片澄净。
这里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宁静和美丽的土地,只想去好好亲近它,生不起一丝警戒的心。
女编辑拒绝回去,并说明了真实想法。
她没想继续往下走,两人就在此地扎营,一起看看山川和星辰多好。
至此,范景有才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早在一年前,女编辑和友人来西北,便请过范景有做向导。
范景有徒手收驯了一只冲撞而来的野牦牛,也收获了女编辑的芳心。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话不多,浑身充满魅力的男人。
只不过行程结束后,范景有便删了她们的联系方式。
经过一年的思念和纠结,她还是放不下,于是鼓起勇气找来了。
在风景如画的湖泊旁,女编辑红着脸述说爱意,只得到了范景有的冷漠拒绝。
将闯荡无人区当做游戏,不尊重他向导的身份,还不经同意,擅自对他进行毫无意义的情感灌输,更是将他的厌恶提升到了极点。
女编辑豁出去想抱他,被范景有无情推开,不小心趴进了湖泊。
颜面扫地的女人,从水里狼狈地爬起来,顶着一脸花妆哭着跑开。
由于伤心过度,她跑反了方向。
毕竟还没深入无人区,这个点暂时没什么危险。
范景有没有跟上去,而是拿出手机,人生第一次报警,让正在羌塘的高队长来找人。
高队长找到躲在山脚下哭的女人后,开车回程途中,再次收到了报警电话。
当范景有找来,并打开后备箱时,高队长恨不得原地跳车。
因为跟着范景有来的,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西北狼。
那是高队长有生以来,开过最提心吊胆的一次车,这也是高队长知晓来龙去脉、并深记于心的原因。
自打这次以后,范景有一年就只接那么一两单,并且客人还不能为异性。
高队长讲完这个故事,不自觉点燃烟,沧桑地吐了个烟圈。
那可是凶猛狠戾的西北狼,那女编辑都吓晕了,他还得战战兢兢开车。
不过就算被坑惨了,高队长还得帮兄弟争点面子不是。
要不然范景有这么一大龄青年,还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怎么和人家小姑娘身边的小鲜肉们比?
高队长意味深长地结尾:“陷入爱情的人真疯狂,这也是范景有第一次被女人坑。”
在高队长的思维里,这件事看起来,是范景有被人坑了后顺便坑了他,但本质上还是感情问题。
问题出在女编辑身上,这名追求者太过疯狂,也足以说明他兄弟很受欢迎,并不是没女人要。
相反何辰要是聪明点,最好早点收了他这位从不正眼看异性的兄弟。
而易桐这位唯一能与范景有过多接触的女性——
由于某种不能透露的原因,高队长很清楚,不能算在对象类别中。
高队长自认表达地很清楚,何辰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就算只产生那么一点危机感,也算是他尽力了。
何辰听完故事,只觉得意犹未尽,心中充满了对无人区的向往。
她知道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也明白依照她现在的体能和探险知识,她就算去了,结果也比这个编辑好不到哪里。
对无人区刚萌生的一点想法,就被她自己掐死了。
浪费警力确实不对,她也很惜命。
于是,她看着这位人民警察,诚恳地保证:“你放心,我懂,我跟那位女编辑不一样,不会贸然下决定的。”
这番话听得高队长很满意,说明他的目的至少成功了一半。
末了,高队长还嘱咐:“就是这个理,你年纪虽不大,但也成年了。有些事和人错过了,就错过了,凡事做决定,都要三思,多考虑考虑。”
何辰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高队长噼里啪啦讲了半天,突然停了下来,也觉得有哪里不对。
有属下向高队长汇报,称偷盗的动物皮毛连牙齿都装车了,还有人查探了两圈,保证一张皮都不剩。
高队长抬起手看了腕表,这才发现范景有已经进去大半个钟了。
他就说哪里不对呢!
高队长立即问:“那伙人呢?”
属下指着被押进车里的人,说都在车里了。
高队长扫视一圈,果然没看到曾经在阿尔金山下与何辰他们交过手的情侣。
他将手里剩的烟头扔过去,“小愣头,我问你那一男一女呢!?”
正在此时,一声枪响从林中传来,听声音就在小警察指的方向。
“小愣头,给我好好看着她!”
高队长撂下一句话,拔腿就往那里冲,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警察。
何辰被捂着脸的愣头警察拦着,摸了摸后肩胛骨,只能祈祷范景有可别出什么事。
应当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她听见枪声的瞬间,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便开始隐隐作痛。
皮开肉绽的清晰度,简直比上次自己中枪,还要令人深刻。
没过多久,警察抬了人出来。
孟露压着受伤流血的胳膊,狠狠盯着何辰,要不是被警察关了进去,很有可能要扑上来咬何辰。
紧随其后的,是因剧烈挣扎被打晕的严泰。
何辰充满了迷茫,这是起了内讧?怎么没看见范景有呢?
见她还在张望,小愣头提醒她队长回来了。
高队长走在范景有后头,在两人左右,跟了有四五名警察。
那亦步亦趋的架势,像是担心两人逃跑,又不敢动手去押解。
警察们也很无措,队长也没下命令逮人,只说要带人回去审问,还自个人站在了里面,他们哪敢动手呢!
隔着老远,何辰就看见范景有浸在冷风里的脸,有些异样的冷峻,只在黑夜与光照交界处,冲她露出了极淡的笑容。
眼见着殷时渡高兴起来。
今苒苒却有些纳闷,“我……分明是丢弃了你啊,怎么叫保护你。”
她怀疑自己和殷时渡不在一个频道上,并且觉得殷时渡有些……傻?
殷时渡半跪在床边,视线落在她茫然的小脸上,眼里绽出点点星光。
他情不自禁又捧着她的脸,开始细细密密的吻她。
那吻落在今苒苒的额头、鼻尖、脸颊、下巴……
他分明吻得很克制,今苒苒却从中看到了一丝深情。
“苒苒,我们来看——”
一道略显沉着的女声戛然而止。
今苒苒从殷时渡的吻阵里清醒过来。
待看见门边站着同样脸色尴尬的季氏夫妇,她手忙脚乱地将殷时渡推开。
“门没关,我们……”
童沛白解释着,亡羊补牢般敲了两下门。
第47章
季嘉志的脸色要臭很多。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都没有抱过苒苒,就这么看着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和自己女儿亲热。
不过他也没办法去说什么,毕竟人家两个是夫妻。
殷时渡倒是最淡定的人。
他将两位长辈请进来后,寒暄了几句,发觉季嘉志对自己的态度又隐隐有些不好了,不禁摸着左耳去看今苒苒。
今苒苒坐在床上,本想下床去跟他们讲话,还是被他们按住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呀?”
她对于他们的到来,感到有些惊讶。
童沛白坐在床边,给今苒苒削水果,“你出这么大的事,我们怎能不过来看一下,你这种事情都不跟我们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
提到这件事,童沛白就有怨言。
在今苒苒入院当天,季氏夫妇就给她打了无数通电话。
只不过当时今苒苒刚醒来,为避免记者和媒体想着法的采访邀请,只能先把手机关机。
季氏夫妇没打通电话,晚上也睡不着觉,这才想起还有个女婿。
今苒苒啊了一声,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殷时渡。
他靠着窗台站着,回望她时显得有些无辜,张唇说了几个字。
今苒苒仔细辨认来几遍,似乎是:我-不-知-怎-样-来-见-你。
当明白他在说什么后,她心底快速划过一抹涩然。
他这几日没来找自己,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么?
殷时渡他……看来很在意自己离开小楼并且给他单方面发消息的事情啊。
季嘉志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站在床尾来回踱步,“大庭广众,竟然有这般歹毒之人,公共场合纵火不说,绝对是有谋杀的嫌疑,公安局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太慢了些,那么多监控的地方,安保竟然这样松懈,听说当天还有几百名观众在现场,简直是尸位素餐!”
何辰没同范景有说上话,因为他们被隔开,分别坐上了不同的车。
涉及到突发案情,范景有暂时得先关在陌生的副队长车上。
于是高队长亲自载着何辰,开车回到局里。
高队长让她别胡思乱想,没什么大事,就是做个笔录。
何辰确认:“真的就只做个笔录?”
她又不蠢,现在这个情形,明显是范景有开枪打中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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