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又补充:“好。”
范景有:“到时候我送你。”
何辰不知道怎么内心升起一股烦躁。
他现在问她回不回去,就是想送她么,白天不是还问她对这里有没有什么留念?
“到时候再说吧,可能你忙——”
“不忙。”
范景有打断她,像是非要送她走不可一样,“只要你说,我就有时间。”
何辰妥协:“行,到时候会跟你说的。”
她进房洗漱后,躺在床上却一直睡不着。
分明白天他问自己对这里可有什么想念时,自己是期期艾艾不知怎么回应,可刚才他铁了心要送自己走,怎么就生出了不舍的感觉呢?
她一面骂着自己贱,一面却似要看见心底某个角落破壳而出的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苏店长做好早餐,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鸣沙山。
虽然客栈在这一片,但何辰他们的确没有真正以游客的身份进去玩一次。
景区的票是连票,连着两天有效。
从平地的广场走去,经过一面非常巨大的木质景区门,进入后视野开阔起来,极目之处满目黄沙。
下台阶后,有背包客在刻有“鸣沙山”近一人高的碑石旁拍照,两旁的景区电瓶车载着旅行团开往景区中心,远处起伏的丘峦间,是成群结队的游客坐在骆驼上谈笑。
小清新猛地往前冲了几步,“呜哇!鸣沙山!月牙泉!小爷我来了!!”
如同他这般激动的人,景区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大西北就是有一种魔力,多种地形和景观令人惊叹,每一秒钟的天象之下,你都能看到另一种独一无二的景致。
何辰也有些激动,这是与前几日在沙漠里找范海辛全然不同的体验。
她觉得这一次,才是他们来到西北后,用游客的心态来真正观赏当地景观的时刻。
野人站在旁说:“想冲进去玩吗?我买了鞋套。”
“不用,还早呢。”
何辰指着远处古楼的檐角说,“中心景区在那里,走吧。”
她说完下意识去找那抹高大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走在前面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只不过易桐和范海辛并不对付,两人争执不休,不断在说什么。
或许是见他们没有跟上来,范景有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来。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景区清晰而坚定,“何辰,过来。”
背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电瓶车和叫卖的小吃店,他的目光却穿透这一切,真切而具体地落在她身上。
何辰点了点头,喊小清新和野人跟上。
范景有等她走到身边,随手揉了把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慢?”
何辰:“……”
范海辛和易桐同步停止了争执。
野人和小清新盯着两人没说话。
只有苏店长嘴角含着笑,打前阵道:“还得走上十来分钟呢,待会爬到山顶也得半个多小时,走咯各位!”
经过范景有这么随意的一个动作,接下来的步行就变得非常奇怪。
一行人心思各异,只有苏店长如同导游一般向他们介绍着景区,堪比浏览解说器。
“左边低矮的洗漱区可洗脚上沙子,前面一片是薰衣草花田,再走几分钟,喏——”
苏姜往右手边一指,“看见那个高塔了吧,旁边就是被鸣沙山环抱的月牙泉,泉水湛蓝,边上芦苇茂密。这块的地势很低,地下水不断向涌向泉内,它才得以娟流不息。不过鸣沙山的沙丘几经变更,却没有飞沙落入其中,也是它非常神奇的地方。”
天色尚早,一行人在月牙泉周边逛了一圈,近距离观赏了水声潺潺的月牙泉。
待到下午三点多,几人沿着木质爬梯,登上了月牙泉对面的沙山——整个景区最佳观景点。
这段路不好爬,尤其是很少运动的现代人。
何辰在中途就气喘吁吁,还给背着滑沙板的工作人员让了几次路。
范景有一直跟在她身后,哪怕这些木梯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何辰在途中随口感叹道:“看见手脚并用背着木板的人,我想起了书中曾说过的挑山工。”
范景有应了一声:“很辛苦,却劳有所得,这样也是另一种踏实。”
直到几人找到一处稍缓的坡度,当作据点。
何辰脑海里还回响着他那句话,仿佛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藏着经历过的某种深刻的感悟和无奈。
这时有人挡住下午的光线,坐在前面,说:“明天下午的机票。”
何辰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待野人走开后,小清新抱着他那个书包又凑近道:“辰哥,帮个忙啊。”
何辰转过脸去,看远处底下那片月牙形状的泉水。
小清新哎呀着撒娇,腻得人发慌,“辰哥,我待会要和海辛说几句话,你帮忙跟她说一声啊,她一直跟在有哥身边,我都找不到机会。”
何辰视线落在他攥紧的包上,斜着眼笑了,“成——不过,回学校后,你得给我买一个月早餐。”
“一个月?”
小清新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才一个月,他连忙答应了,“成交成交!你别反悔!”
范景有站在远处的高地,试图找到观景最有利的点。
范海辛和易桐站在他旁边不离不弃。
“范海辛——”
何辰高声喊道:“能过来一下么,有事跟你说。”
范海辛的表情是不愿意的,然而在她开口拒绝之前,范景有说了几句什么,便见范海辛面上一喜,撇下她最喜欢的哥哥,直奔何辰而来。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
为首的男人听不下去,上前将铁棍往她面前用力一敲,“殷家大公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你他妈是演戏演多了,走火入魔了吗?”
今苒苒在他靠近时,双脚自发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从右边向该男子绕过去。
铁棍在地上砸出腐朽又闷墩的痕迹,要是再稍微离今苒苒近一些,她这脚只怕要废。
领头的男人看见她躲,抄起铁棍就想回手向她身上招呼。
车内传来异口同声的叫喊:“今苒苒!!”
第55章
男人身材壮硕,看起来下了狠手,所有人都以为今苒苒这下要被打趴下。
然而就在那铁棍落下时,今苒苒单手握住那根足有手腕粗细的铁棍,硬生生压制住了它向下挥落的速度。
与此同时,她另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步上前划破该名男子的手臂,趁他疼痛低头捂住胳膊时,稳稳将刀刃逼近他的脖颈。
“你他妈……”
男人的粗口在刀刃的威胁下自动噤声。
其余手下面对这么突发的状况,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今苒苒微转动着刀柄,抬着下巴往车内一扬,“先放了她们。”
守在车门的几个壮汉脚步交错移动几步又顿住,不知所措极了。
被今苒苒扼住命运喉咙的男人放弃挣扎,下了命令:“放!”
小万和赵心研出车时,对于这些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有些惧怕。
她们在今苒苒的要求下,一步三回头地退离。
“走!”
今苒苒也拽住手中的男人,像拽个巨型沙袋般带着他离开这个包围圈。
眼见着拐个弯,就要达到主干道路了。
不知哪个人做了激光加强手术,眼睛盯着赵心研和小万,指着手嚷嚷:“不能放她们走,她们在录像!!”
那人石破天惊的一声,打破了适才诡异的平衡和安静。
今苒苒再想用手里的男人要挟已经没了作用,拍摄视频会被留下证据的恐慌,让在场数十个男人都彻底清醒过来。
范海辛坐在何辰旁边,悠然地观景起来,“说吧,什么事?”
何辰没什么好跟她聊的,憋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客套的。
最终她抬手一指,“是小清新找你有事。”
范海辛拿眼睨了下隔着几步坐着的小清新,啧了一声,“都跟他说了有事直说,非得拉我单独过去,谁知道要干什么。”
说完后,范海辛又看何辰,“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
何辰哪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道:“……范大小姐不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范海辛知道何辰同以往一样,带了丝讽刺的意味。
可今日她却被逗笑了,“实不相瞒,就是因为叶哥我才一直看不惯你的。所以我不喜欢人还真是需要理由的,就像我不喜欢易桐。”
何辰对于她的转折不太感兴趣。
范海辛也不在意,反而正了脸色说:“因为她在我哥面前装模作样,这两年里每隔半年都要借着寻找实验室的什么材料来西北,就是想方设法缠着我哥。也是在她的衬托下,我觉得你顺眼多了。”
何辰:“……那我要谢谢你?”
范海辛重复自己的观点,“如果让我选择个当嫂子,我肯定是选你的。”
何辰实实在在被吓到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范海辛也有些惊诧,“怎么叫胡话,我哥明显是喜欢你的啊,不像那个易桐,单方面倒贴我哥都不搭理她!”
这是何辰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范景有喜欢她的说法。
她内心的惊讶,远多于她表现出来的,甚至觉得范海辛是拿她当对付易桐的武器。
范海辛读懂她的表情了,忙道:“怎么回事啊,我哥这么慢,还没跟你表白吗?”
何辰:“……你越说越离谱了。”
范海辛急了,“什么离谱,你是不是傻啊,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亏我之前还觉得你特机灵呢!”
何辰:“……那你之前还觉得我和野人有什么呢,事实上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这话倒也没错。
范海辛噎了一下,又说:“反正反正你当局则迷!这次信我的!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林阿姨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何辰再次被她的转折打败了,“你是说,你和范景有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范海辛点头道:“是这样没错,虽然我爸爸一直不肯告诉我母亲是谁,林姨也对我很好,但我知道我哥还在外面时,内心其实一直非常难过。因为我在范家衣食无忧,而哥哥十年前就被爸爸送到了西北受苦。”
何辰:“……十年前范景有就来这里了?”
算下来,那时的范景有不过是个19岁的少年,却离家远上西北,在这里孤苦无依地生活了这么久么?
范海辛说起这件事,也是一脸愤慨,“我真的不知道我爸怎么想的,他怎么忍心让哥一个人在这里待这么久,还完全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何辰听到这里彻底震惊了,“!!”
断绝经济来源,对于十年前孤身来西北的十九岁少年来说,无异于让他自身自灭。
何辰脑海里设想了无数艰难困苦的生存画面。
哪怕现在的范景有已然是赫赫有名的范大向导了,旗下还有好几家酒店和客栈。
这些辉煌和名气越大,越说明他曾经一个人奋斗、跌倒过无数次,就像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入过多次无人区,随手即可召唤西北狼前,会有怎样的嗜血对峙。
何辰还在沉思当中。
范海辛便老气横秋叹着气,向一直盯着她的某人走过去。
小清新献宝似的将包拿出来,打开后露出全科的暑假作业说:“海辛,要开学了,这些作业我都给你带来了,我们回去的路上就可以做了,然后开学无缝衔接,绝对不会出问题!”
范海辛:“……”
她面对的是什么绝世大蠢蛋啊,竟然千里迢迢来给她送暑假作业。
范海辛吸了口气,才没有骂人,“哪有人来西北这么远的地方玩,还背这么重没用的玩意儿?!”
小清新唯唯诺诺地说:“有用啊,你忘记你和野人打赌,说你下学期只要一次都没犯错,他就要请你吃好吃的吗。”
范海辛没话说了,没好气将书包拿起来。
她自己都忘记这回事了,小清新竟然还记得,简直是个魔鬼。
.
何辰抱膝坐着,目光不自觉从下面的月牙泉,转向站在远处某个高点上的人。
她似乎看见他在对自己招手。
过了会,便见他平稳地踩在沙峦上,朝自己走来。
身后是连绵起伏的沙山,天高云淡,一片寂缈的景致中,有雁群从他身后掠过。
而他眉眼间深而远的神色,像是狂沙漫天里最为安宁的存在。
心跳在这一刻起飞,何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坠入了某种沉溺无底的河流。
何辰是被他牵着走的。
从人群密集的高处,走向更高更陡峭的制高点。
小心翼翼坐下来时,俯瞰的又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致。
范景有一直没出声。
何辰盯着他英朗的眉宇,好几次想开口,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过了会,她问道:“范景有,你回会蓉城吗?”
夕阳西下,金黄的光圈慢慢收紧。
范景有没回头,只说:“那儿有我想见的人,也有我不想见的人。”
何辰不太明白。
范维声和林茵曼是他父母,他是想见谁,又不想见谁呢?
静默了一会,他轻叹道:“橙子,一个被放逐的人,没人希望他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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