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沉稳,略微带着一丝沙哑,仿佛西北的风沙不经雕琢的模样,令人神往不已。
而他的目光幽深暗沉,盯着某一处,一刻也没有移开。
后面有个环节,是针对近些年越发离谱不做自保而妄图去冒险挑战的驴友。
年轻有魄力的讲解人,难得幽默一次,“现在,我需要一个人来饰演作死的驴友。”
厅内哄堂大笑。
范景有的目光定定望着某处,“那么,就由何辰同学来帮我一下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他望向呆坐着的何辰。
神秘而强大的讲解人,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一眼就准确地找到并认出了何辰。
这他妈没有那个情谁信啊?
对于范景有众目睽睽之下,拉自己出来当众鞭尸的行为。
何辰心里表示一万遍的怒骂,却只能咬着牙,攒了个笑容,在大家的催促下上台。
老实讲,做过亏心事的何辰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不过范景有看着她,却是面不改色道:“假设你身处险境,为吸引路过的我的注意,情——求我救你。”
他神色如常,冷静地走到她身边,不见一丝要寒暄的气氛。
何辰也在心里说服自己,就是来做个演示,便道:“救我。”
范景有一跃翻至最高处,向她伸出右手:“左手握住我的胳膊,肩膀用力……好,现在,抱住我。”
何辰:“……”
她迟迟不动,下面议论声起。
范景有好整以暇看着她,仍旧向她伸着手,仿佛一定要等到她的回应。
何辰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眼里忽然有些水光,台上的灯光照得她分辨不清方向。
她缓缓伸出手,刚碰到他,便被一股大力牵住,径直抱在了怀里。
范景有的力道很大,带着从未有过的压迫。
他平缓而低沉地在她耳边说:“你怎么能在我完完全全拥有你后一走了之,怎么能?”
何辰声势完全弱了下来,“我……”
范景有收紧双臂,狠狠将她禁锢在怀里,“坏小孩,知道我那天是用怎样幸福的心情睁开眼,又是用怎样失落而怨恨的心情接受你已经离开的事实吗?”
彻底拥有过再失去,无异于这个世界最折磨人的事情。
而这样将心一点点研磨的日子,足足折磨了他二十九天——
比他年少离家远行的孤单生活,似乎还要漫长。
范景有想起那天略显疯狂的自己都陌生。
他感觉整个人都空荡荡地,得牢牢占据她的每一寸才好受一些。
何辰胸口堵了许多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憋了一句:“对不起。”
台下的学生们,从最初的观学心态,慢慢变得惊讶,最后完全是八卦热议起来。
范景有望着台下无数双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抱了她这么久。
他将人放开,见她眼泛泪光,整个人看着软绵绵的,心里抑制住某种冲动,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很久没见面,一时情难自控。耽搁大家时间了。”
范景有话说得平缓而淡然,神色自若,就像是刚刚在讲解救藏羚羊的过程般笃定,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深情。
台下静了一瞬,紧接着发出成片的尖叫和艳羡之声。
何辰被他那轻描淡写的“女朋友”和“情难自控”弄得口干舌燥。
一直到讲座结束,她在同学们长吁短叹自己的人生怎么就没有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目光里,被人带走了。
何辰问:“你,不是说你不回来吗。”
范景有:“的确不想回来,但是我的小东西在这里,我得来看看。”
何辰:“……我问过你,当时你说你不回来,但是我还得回来上学什么的,所以我觉得往后不会再见,也没必要在最后的时刻,用来告别之类的,太浪费了。”
酒店公寓里很安静。
何辰被人抱在怀里,随手翻着他的手机,那里面全是范海辛向他汇报自己的信息,一日三餐,事无巨细。
她身体早已被他磨得没有力气了,这会连精神力也全然松懈下来,所有的心防都不复存在。
范景有拥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眯着眼听着,忽然在她耳边重重咬了一口。
“让你不告而别!”
何辰吃痛,为自己辩解,“我是不想勉强你呀,毕竟在这里,你有不想见的人……”
“都是不想见的人了,被他影响到我见最想念的人,岂不是亏大了。”
范景有的嗓音透着事后的慵懒,“你呀,就是主意多,以后关于你我的事情,再瞒着我,看我怎么‘狠狠’要你。”
……还来?她不行了啊。
“别!”何辰缩进被子里。
“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我幼稚我检讨!”
范景有低低笑了声,过后,又叹气道:“之前我说想见的人,确实是我母亲,也就是现在范氏集团的夫人。但我父亲其实是范氏的前董事长范屹,而现董事长范维声,是范屹的儿子。”
等等……
她听到了什么豪门辛秘?
范景有是前董事长范屹的儿子,跟现董事长范维声是兄弟,而范景有的母亲林茵曼,现在却是范维声的妻子?
何辰脑子很混乱。
范景有便帮她理顺,“范屹和妻子生下范维声后,强迫了我母亲,才有了我的存在。十年前范屹去世时,范维声利用权力和我的安危,强制让我母亲和他在一起了,并且将我送到了西北,年幼的我顾着母亲的生命,只能顺从。”
他语气平淡地讲述家里那些曾令他恶心呕吐的事情,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很冷静地面对了。
“后来,我拼了命地在西北闯,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穿越无人区,与各种动物为伴。在不断心死又危险的关口|活下来,成为了小有话语权的存在,却没法去救我母亲了。她——不想离开范维声。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态,我只能选择尊重她,但是这个城市连带我的血缘,在我心里已经死去了。”
“——直到你闯进来,成为我行走荒野的一抹暖意。”
何辰心绪再次激烈徘徊起来,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只能无声地相拥,两人抵死——融合。
两天后,范景有回了西北。
他们约定,按照各自的时间,每月在蓉城或西宁见一次面。
第二年暑假来临,很多同学都找了实习单位。
何辰跟父母亲报了个单位名称,简单收拾好行李,独自开着她的布丁,一路向西行去。
依旧是热闹的旅游季。
途径茶卡盐湖时,何辰想起之前小清新说过的话,便在停了近乎几百辆车的停车场里,找了个地将车停好。
何辰买好票进去。
景区门口至盐湖区要走十几分钟,她图方便坐了小火车。
一路上几乎全是人,渐渐往里开,人越来越少,等到终点停下,已经没有什么游客了。
何辰下小火车,越过铁轨,向下走去。
远处靠近盐湖入口,游客成片地在拍照,即便下水,也没法找到一片空白的取景区。
屋内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里比殷家安保室监控的画面要多一倍,即便你出去了,也能一眼看见你在哪里。”
今苒苒知道他只是在提醒自己,可她心底却仍不可避免生出一丝阴冷。
难怪他能这么快知道自己在殷家,难怪他能立刻找到自己被关在哪里,殷知斐的说法都是对的。
原来殷家能看见的和不能看见的,他都能看见……
即便是殷时渡在仓房里殴打殷知斐,今苒苒都没有这样难以接受。
这个男人简直令她害怕,她也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殷时渡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苒苒,你怎么来这里了。”
第57章
今苒苒瞥了眼旁边仍旧面无表情的男人,径直往外走。
殷时渡站在门中间,她没有叫他让路,只是侧着身体,从旁边走了出去,没有接触他身体一分。
今苒苒离开之后,殷时渡抬眼看了看屋内。
面无表情的男人这会才显得有些局促,“渡哥,我不是……”
殷时渡并没有听他解释,只是沉默着将门关上,转身望着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神色逐渐凝重。
今苒苒没有回涵居,而是让殷时渡送她回了工作室。
这个点大家都下班了,只有少数人还在伏案加班。
今苒苒被绑架的事还没传开,大家只知道周琳因为小万的事去了派出所,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会见她带着殷时渡过来,只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今苒苒一路走到自己的休息室,一句话都没说。
殷时渡跟着她,偶尔落后一些,不知在想什么。
进房后,今苒苒特意将门打开。
殷时渡想要关门,她也没有让他关上。
“打开吧,我舒服一点。”
这一年夏天,随着最后一个暑假的到来,许觅见迎来了人生中第22个年头。
中午起床后,在厨房找到煮好的面,照旧是两个鸡蛋一把葱花。许觅见热着吃完,接到狐朋狗友的电话,说为他准备了生日宴,就在湖建城北区。
“拉倒吧,你们爱谁去谁去。”许觅见一口回绝,电话那端的叹息声此起彼伏,听了会他们的哀求声,他才掐断电话。
北区是湖涫美食交流区,每周的湖涫美食交流友谊赛,经典游戏孤岛逃生必不可少。而许觅见是个中高手,但凡有他在,湖建人就没输过。虽然结束后,王八对绿豆,湖建人照旧要被吃,但丰厚的奖金,足够他们潇洒一段时间。
生日宴?许觅见又不傻。取出VR眼镜,打开游戏,他今天哪儿也不去。
傍晚许觅见爸妈回家,便看见一向活蹦乱跳的儿子,咸鱼般躺尸在沙发上。打完招呼,许爸爸去煮饭,许妈妈将他拉起,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没事了,今年没事,以后想出去玩就出去,别想太多。”
许觅见还没来得及开口,湖建城时隔一年,再次出现一名黑化者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而那名黑化者,正是白日与许觅见通话的那位狗友。
许觅见颓然倒回沙发。五年了,这份如影随形的‘生日礼物’,什么时候才放过他。
这五年间,湖建城出现的五名黑化者,皆出现在许觅见生日这天,且都与他有过直接或间接接触。许妈妈也无法再说服自己,这一切与许觅见毫无关系,她想了想说:“不夜城同这里,其实没什么区别,人们一样能好好生活。”
“我知道——”许觅见皱着鼻子,难得流露出这种姿态,“可我想我姐了。”
他姐的黑化,便是去年的‘生日礼物’。
过了会,许爸爸喊开饭,许觅见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决定了,我要去湖光岛!”
许妈妈听后,表示赞成,身为湖建人,为祖国的湖涫美食文化交流事业添砖加瓦,理所当然。何况去散散心,驱散生日这天的阴霾,也算不错。
许爸爸沉默良久后,将许觅见拉到阳台,问他可想好了,许觅见忙不迭点头,许爸爸又问:“那个什么十万,靠谱吗?”
许觅见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靠谱!”
两日后,许觅见抵达湖光岛。
机缘巧合下,登岛当日,许觅见便见到了湖光岛岛主。
中央大街1号木南堡,岛屿最高指挥中心部,站着几十名湖建人,许觅见自人群中退后一步,十万已在脑海主动说:就是这里,他来了。
男人在数人的簇拥下走来,他身高至少一米九,在不远处站定后,不急不缓抬手,制止身旁人的讲解,“我知道了。”
他说话时,面带笑意,然而扫视四周的眼神,仿佛有穿透力,带着某种探查的信号,令人动弹不得。
察觉到许觅见的眼神,男人目光在他身上一顿,而后微微一笑,主动向众人介绍自己:“第8888趟列车的旅客,你们好,我是余卓凡,很抱歉耽搁了你们的旅程,史助理,事情现在处理的如何,你与他们解释仔细,也好让他们安心。”
以余卓凡的身份,主动来解释,已是给足面子,何况他态度谦逊又得体。他说完后,双手背在身后,便要转身离开。
四周却炸开了锅。
余卓凡这个名字,在食为天国可谓大名鼎鼎,其富有传奇色彩的发家史,大多人都耳熟能详。
许觅见虽也略有耳闻,但却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是湖光岛的主人。而湖光岛,作为最大的湖涫人美食文化交流中心,在这个美食至上的国家,具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批湖建人,不过是湖光岛接待的众多旅团之一。但登岛第一天,便见到了传闻中的岛主,实在幸运,便纷纷围了上去。
余卓凡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一向以利益为先,极少对顾客黑脸,所以即便被众人围观,依旧微笑以对。
许觅见还站在原地,脑海里熟悉的声音,已迫不及待催促他:这位余卓凡先生,商业头脑十分了得,年纪轻轻便成绩斐然,平日难得一见,机不可失,去吧!
许觅见默道:“你不是说过,我是万里挑一的体质,烹饪出的味道,人间少有,管他是岛主还是领主,照样排着队来吃我。”
对于他莫名的自信,十万司空见惯,但还是重复N次解释:“我说的那是以后,不是现在,何况你来这里,不止是美食交流。好不容易找到第一净化者,收收心啊小祖宗。”
许觅见:“闭嘴吧你就。”
言罢他敲了敲脑门,分明是它絮叨,还敢说他不懂事。
五年前,十万贸然出现。据十万说,它自小便跟随着他,只不过以前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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