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你就是跪下来叫爷爷,也没有用了!
沈放真的站住了,他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姜云庭,抬起手来,只在姜云庭牢牢握住的棍棒上轻轻一敲。
姜云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胳膊一麻,那棍棒就脱了手,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沈放淡淡一笑:“少爷,你挡着我的路了。”
然后姜云庭拦在人面前的身体,被人轻轻一拨,不由自主的就被推到一边去了。
沈放已经走过去了,又想起什么来,还不忘回头补充。
“小少爷,棍棒危险,不宜玩耍,还是玩点别的罢。”
原本靠在树上,啧啧摇头看着这奴仆作死的张先生眯起眼睛,缓缓直起身体。
姜云庭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胳膊上的麻感依然还在。
身体甚至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
刚才咣当坠地的那根棍棒,犹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
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实力的碾压。
如果是巧合,上次好像巧合过一次了。
沈放话毕,根本无意停留,现在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
姜凉蝉有点着急,咬了咬唇,准备再去追沈放。
身后却有人先开了口:“等等。”
姜云庭捡起地上那根棍棒,顺手又抄起另外一根,慢慢走过姜凉蝉,走到沈放的身后:“请等一下。”
骄纵的姜小少爷破天荒的加了个请字。
沈放顿了一下,脚步一停。
姜云庭伸手,把其中棍棒往前递出:“我要跟你正式比试一场。”
因为他这一个请字,沈放没有拒绝。
但是这场比试的时间异常短暂,只持续了一个回合的时间,姜云庭手里的棍棒就断成了两截。
姜云庭沉默的看一眼手里的半段残棍,丢在地上,赤手空拳,重新摆好了动作:“再来。”
一个回合之后。
姜云庭抿抿唇,再次摆好起势:“再来。”
又一个回合之后。
“再来。”
……
“再来。”
……
天光渐渐西移,地上的影子都从向西改成了向东。
姜云庭喘着粗气,撑着膝盖,努力让自己身体恢复笔直。
沈放还平静的站在对面,气息也没有凌乱。
他纵然比试场场都输,也不能连最后一点精神气也输了。
沈放垂眸看着他,看着他喘气喘得像牛一样,明明站都没力气了,却非要死撑着起来,甚至还喘着气,一点点挺直了脊梁。
他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今天第一丝赞许的神情。
姜云庭彻底站直了,能跟他平视了,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我今天……”
姜小少爷生平第一次开口认输:“我今天跟你比试了七十八次,输给了你七十八次。你赢了,我认输。”
他的纨绔朋友们讲究赢就是赢,输就是巧妙地赢,自家没有输这一说。
但是姜云庭觉得,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借口。
输了,赢回来就是了。
沈放点点头,没说话。
姜云庭抿了抿唇,继续道:“所以,我想请你在这段时间做我的陪练,跟我对战。条件你可以随便提,只要我能拿得出来,你提什么都可以。”
姜云庭有点紧张,又有点自信的等着沈放的反应。
毕竟,沈放作为姜家的一个面首,一定会有很多渴望,或者很多想要脱离的东西吧。
地契,店铺,银两,珠宝,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也没关系,他也可以给。
如果他想要脱离面首的身份,那最好不过。
如果是跟他姐有关的要求……
做梦去吧!
沈放在他紧张的盯视中,从容的拒绝了他:“抱歉,我没有时间,少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是!
你怎么没时间了!
我看你每天都很闲啊!
借口都懒得找是吗?
姐姐,我就说这个人很讨厌吧!
眼看着沈放就要走了,姜云庭和姜凉蝉异口同声的喊:“少侠留步!”
姜凉蝉往前跨了一步,认真道:“除了你,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请你务必帮我们这个忙,你有任何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也都能答应你。”
譬如说,让我在你跟画扇之间穿针引线。
再比如说,让我们家以后滚得离你远点。
都可以,都能办到,您尽管提!
沈放闻言转向她,眼睛眯了眯,唇角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
姜云庭本能的开始警惕。
现在他看到沈放这个动作,就觉得不好。
果然,沈放满意的笑了:“既然小姐这么说的话,我倒是真的有个要求,请小姐帮忙。我想要小姐的……”
姜云庭的警惕放到最大。
要小姐的什么?!
要小姐的芳心?
要小姐的婚姻?
要小姐的美貌?
他就知道!
这个登徒子!
肯定是被他姐的智慧和美貌打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动歹心了。
就自己这美色,要不是自己是个男的,搞不好也不安全。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姜云庭一把把姜凉蝉拉到身后,挡在她前面,大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没有你也能赢,你别想对我姐姐动什么念头。”
“……小姐手里前段时间收到的那个模型。”
沈放终于补充完了被他打断的后半句。
空气中写着一丝丝的尴尬。
沈放饶有趣味的看姜云庭:“哦?姜少爷是让我死了哪条心?”
姜云庭:……
姜凉蝉万万没想到,他要的竟然是这个。
其他东西还好,要这个她反而有些犹豫。
姜凉蝉道:“本来确实只要我有的东西,你要我就会给的。但是,这个是段融送给我的礼物,把别人的心意送出去,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沈放倒是很好商量:“那你就借我一观,我过段时间还给你。”
这倒是没问题。
姜凉蝉愉快的同意了:“行,我现在就回去拿给你。”
姜凉蝉抱着那个模型往外走的时候,稍微有点反应过来了。
她总感觉,好像今天他们和沈放,都互相用了对方一把。
刚才沈放答应的那么痛快,好像就已经想好了这个要求,专门等着她了一样。
说不定,今天他们找沈放帮忙,还是把这个要模型的机会送到沈放手里了呢。
可问题是,沈放要这个干什么?
她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把话本里捋了一个遍。
没有,根本没有段融主仆二人的存在。
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做模型的人出现过。
男主也没有这样的需求过。
那沈放突然要这个干什么?
姜凉蝉心里打着这个结,一出院落门口,发现沈放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一见到她就把沉甸甸的模型接了过去。
姜凉蝉忍了忍,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配角总是死于话多的。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然会被灭口的。
沈放接过模型,走之前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对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
姜凉蝉心头提起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问:“是什么?”
沈放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道:“我不知道小姐是不是有做媒的爱好,但是希望小姐以后不要再给我乱点鸳鸯谱了。只这两件,你若是都同意了,明天早上,我便来陪姜小少爷练功。”
姜凉蝉:……
她明白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全明白了。
她呆呆的看着沈放,呆呆的点了点头,呆呆的目送他走了,还麻木的挥了挥手。
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所以说,万物反常必有妖,也许一件事一件事的孤立起来,会觉得反常的无法理解,但是这些散点一旦串联起来,就会出现一幅全新的真相地图。
按照话本中的内容,沈放现在应该在做两件事,一件事是为他图谋大业做准备,另一件事就是爱上画扇,失去画扇。
这么长时间以来,沈放好像根本都没有爱上画扇。
她仔细想了想。
归根结底,还是他跟画扇相处的机会太少了。
感情是要日久生情的,她早就知道,所以为了让画扇能在自己的护航下,早点活着和沈放走完这段感情线,她一直在努力把他们强拉到一起。
为此,她还顶着巨大的压力,让沈放做她的随从,就是为了给他创造条件,让他能借跟着自己的机会,多去珲春楼见到画扇。
可是,第一次她带沈放去珲春楼的时候,似乎发生了意料外的状况。
是她半路听到了有人呼救,多事的带着沈放去了那条小巷子,救出了段融。
那天本来应该是沈放能够去见画扇的日子。
历史的车轮总是充满了偶然,哪怕车辙里一块小石头,也会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下一条石头大小的比寻常处更深重的痕迹。
早在穿进来之初,姜凉蝉就意识到了这点。
活在话本里的世界是一张平面,而真实的世界则是有无数的偶然,无数的线索,无数的正传中不会书写的人生,填充在话本字里行间的空白处。
这些空白像是看不见的蝴蝶的翅膀,安安静静时无人探知,若是一旦扇动起来,也会让话本的某些部分秩序失衡。
她把他带去珲春楼的那一天,就是他命中注定要跟画扇相爱的一天。
但是她却中途拐道,带他去救了段融。
也许相爱的那根红线,就是这样被从一个人身上,移到另一个这个时间段出现的人身上。
在正确的时间,遇上了错误的人。
姜凉蝉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难道是她努力想要促成剧情,却在命运的交叉口上,不慎改变了剧情?
是她,亲手改变了剧情?
在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来着?
沈放对画扇没有兴趣。
这么忙碌的沈放,愿意用每天三个时辰,连续大半个月的时间训练姜云庭,来交换段融做的那个模型。
沈放拿到模型的时候,郑重的警告她,不要再乱给他拉鸳鸯谱。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天啊!
这道题她不会答!!!
姜凉蝉捂住了心口。
兄弟情,这一定是封建主义兄弟情。
没错的。
可不能有错。
***
沈放拿着模型,回到了房间。
他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个模型,极为仔细的探查了模型的每一寸地方,终于在模型里面,姜凉蝉的脚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印章。
严谨比对了这个印章和他这几日收到的那个家族的印章图案后,他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一模一样。
确实是那个家族的后人。
他之前收到的密信里面,母亲曾经提到过这个印章。
她给他留了一个千机盒。
母亲在信里提到,这个千机盒是容族先祖做的,机关精巧至极。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盒子,其实里面一共嵌了九九八十一扣,只要有一步错了,整个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就会立时自毁。
容族巧思,善做机关,只是百年前就已经绝于世间了,现在留下的容族之物,都是百年前的旧物了。
母亲给他留了二十条线索,他要顺着线索一条条过关,才能找到最后的那个真正线索,打开盒子。
其中但凡错了一点,都会被误导向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岔路口,拿到错误的信息,再去开盒子时,盒子立时就自毁了。
关键是,无论他停留在哪步,或者错在哪步,都没有任何提醒,都有一个线索在等着他。
只有打开千机盒的那刹那,他才能知道,这线索究竟是不是母亲留的那个真正的线索。
母亲说,在千机盒里面,她给他留了一个东西。
若是他通过了种种测验,便能打开千机盒,拿到这东西,有了这个东西,成就大业如虎添翼。
如果他没通过……
母亲留了另外一个盒子,里面有万亩良田的地契,他便可安安心心富富足足的过完这一生。
但也仅此而已。
他理解,这是母亲对他的保护,如果他不够聪明,不够有决断力,甚至运气不够好,那他去走那条险路,就是送死。母亲宁可他过平凡但是平安的一生。
母亲是希望他走另外一条路的。
因为这封密信是十几年前母亲写好的。
在母亲写好之后,其中一条线索的持有人去世了。
线索根本就断了。
他根本就不再有走到最后一步,得到那东西的机会了。
而母亲还是选择了把这封密信放到密道里,让他十年之后找到。
看似依然是两个选择。
其实他已经没得可选了。
但世间万物都做不得数。
明明线索断了,谁能想到,他竟然就遇到了早已经绝迹于世间的容族后人。
看到姜凉蝉拿来的这个模型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这样的精致,这样独特的排列,跟记载中容族的手笔太像了。
果然,这段时间让人去查探,找到了容族家族隐晦的族徽,一对比,发现那段融果然就是容族后人。
段融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猜测容族可能还留着最后一手,在被人找到的时候能藏匿好自己。
他派人去找,但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人毕竟是他救下的,而且那姜凉蝉成天嘀咕这两个孩子安不安全,他便是找到人,保护这两个孩子一番也无妨。
但他就算找到了人,也不打算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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