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研习了多年,实在太熟悉了。
奈何他平时说什么,都总是有人捧场。
但是这次,大家铁了心,却死活不肯松口。
更生气的是。
尚初雪他们发现,看完那首诗之后,再看那个丑的要命的小鸡仔和茅草屋,怎么突然就觉得可爱起来了?
这画上一定有妖术。
明白了。
姜凉蝉的居心,不止是要假装李鸿儒,更主要的怕是想彻底把他们弄瞎。
所以说,姜凉蝉就是奸诈,其心可诛,坏透气了。
今天不让她跪下叫爹,算她们白来一趟。
尚初雪冷笑道:“刚才好像话没说完,姜凉蝉你要是输了,怎么罚好像没说明白。这样吧,你要是输了呢,就跪下给我们挨个道歉。你拿假字骗人的事呢,也不能这么过去。”
“我想想,不然,你就到侯府外面去,找个最繁华的街,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喊,姜凉蝉是个蠢货,怎么样?”
其他贵女噗嗤一下笑了。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
姜凉蝉淡淡的看着她们:“也行啊,如果你们输了,就换你们出去排成一队喊,怎么样,很公平吧?”
她太自信了,以至于刚才还叫嚷的贵女们,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互相看看,谁也没先出头说什么。
尚初雪看她们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踏出一步道:“自然可以。但前提得是,你这题字得是真的。”
她冷嘲道:“李鸿儒老先生名满天下,临摹他的字画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这是什么人仿造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迅速找到了主心骨,附和道:“就是就是,也不过就是个仿得像的罢了。”
姜凉蝉看向李渊:“李渊,你怎么说?”
在场唯一对李鸿儒的字画最熟悉的,也就是李渊了。
按说,他是最权威的裁判。
李渊心里转了好几转。
他之前常伴师父左右,从来没有看到过师父和姜家有任何的往来。
而且师父也不是那种会因为权势而折腰的人。
给姜凉蝉这种出了名的草包题字,那万万不可能。
虽然这字十分之像,这首诗也写的精妙无双,像是师父的手笔。
但是姜凉蝉怎么可能请得动师父?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放松了很多,道:“单凭这一幅字画,确实不能判断是还是不是。各位贵女说的都对,我师父的字画如今虽然少了,早年却是留下来很多,有人仿造也未为不可。”
“不过,”他觉得自己十分仁慈,“也可以给姜小姐一个机会,只要姜小姐能再拿出一个我师父之物来,若确定是真的,那这题诗,也一并可以当做是真的了。”
尚初雪他们脸上的得意几乎遮掩不住。
打脸了吧?
拿出来一个,还能再拿出来一个不成?
作假还能一套一套的做啊?
现在,嘲讽的词他们都编好了,就等着姜凉蝉打脸后丢出来了。
姜凉蝉终于明白,为什么李鸿儒不光给她题词,听说她的遭遇之后,还给她那个荷花玉牌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她笑笑:“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姜凉蝉往怀里一掏。
没有摸到荷花玉牌。
吊坠绳子上空空如也。
荷花玉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看到姜凉蝉有点微变的脸色,贵女们哄堂大笑。
“可笑死我了,她刚才的表情也太自信了吧。”
尚初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样子,你该不会想要说,你本来有东西的,结果掉了吧?”
姜凉蝉:……
没错,我还真是要说呢,就问你怕不怕!
姜凉蝉心里有点惆怅。
她势都造好了。
结果吹出去的牛,告诉她无处安放?
现在是要怎么样。
硬刚吗?
也行,反正也不理亏。
姜凉蝉正准备硬刚的时候,庭园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她离这么远,就已经听到有靠近庭园的姑娘在惊呼“这谁呀,好英俊”。
百忙之中,她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
整个人都惊住了。
沈放竟然来了。
分明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深蓝衣服,穿在沈放身上,却平添了许多贵气。
他五官眉目如画,身材修长好看,其他人跟他一比,就像是女蜗娘娘造人时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
而他,大概是女蜗娘娘反复打磨,做出来当样本的。
贵女们的视线,随着这个样本的走动而转动。
少女们终于无论主仆,人人平等,发出了同样的呼声。
——爹娘,我恋爱了。
恋爱对象却根本没有多看她们一眼,在她们殷切的目光中,竟然走到姜凉蝉面前,站定了。
沈放抬手,露出手里的一块玉佩,呈在姜凉蝉面前。
姜凉蝉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放眨眨眼,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笑一声:“怎么连这都忘了,这么不小心。”
他说完这一句,后退一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属下来迟,您昨日让从李鸿儒先生那里取回来的玉佩,属下刚去取回来,请您责罚。”
贵女们不知道到底该先吃哪个柠檬。
是别人家的下人竟然这么英俊这么忠诚。
还是这么英俊英俊的下人竟然是姜凉蝉家的。
等下,刚才这个英俊的样本说什么?
从李鸿儒先生那里取回来?
怎么回事,这话从姜凉蝉嘴里说出来他们不信。
从英俊样本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由得觉得值得一信了呢?
姜凉蝉高傲的昂起下巴,声音傲慢,完美的配合了沈放谦卑的姿态:“嗯,是有点慢,不过算了,给我吧。”
她内心已经噗通一声跪下来了。
感谢放哥大恩大德。
多有得罪,请您恕罪。
沈放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把玉佩递给了她。
人群中,只有宋心蕊垂下了眸。
只有她知道这个沈放是什么身份。
上次,遇到姜凉蝉和沈放的时候,她几乎为这个男人动心,还想跟姜凉蝉争夺一番的。
却没想到,这竟然就是姜凉蝉的那个面首。
看着周围这些贵女的神态,她心里又觉得讽刺,又觉得快慰。
看啊,不止她一个人在这样身份低贱的下人面前出丑。
姜凉蝉已经把荷花玉牌给了李渊。
李渊拿在手里看,贵女们也跟着围了上来。
李鸿儒的字,这些贵女们确实不在行。
但是他们吃穿打扮样样在行啊。
李鸿儒的玉雕多有名,身份高贵的都以有那么一件为荣,贵女们自己虽然没有,但是从家里老夫人和夫人那里,都是见过的。
看到荷花玉牌之后,他们都沉默了。
没错了,再怎么想打脸姜凉蝉,都不得不承认。
这就是李鸿儒的作品。
贵女们一时没有说话。
她们想起了刚才跟姜凉蝉的赌注。
若是输了,他们可是要到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喊自己是个蠢货的。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丢得起这人啊。
可是这第一名,必须得是姜凉蝉的啊。
李鸿儒的题字和玉佩,这谁压得住?
就算是李渊那副也得认输啊。
正在沉默间,宋心蕊轻声细语的开口了:“就算这真的是李鸿儒老先生的作品,可是大家是不是忘了,咱们今日比的是画,不是题字,也不是玉雕啊,不是吗?”
尚初雪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她第一次对这个看着不爽的宋心蕊投了一个赞成的目光:“可不是,咱们比的是画,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
她看了看姜凉蝉的话,冷笑道:“这算是什么东西,也能拿来跟我们的画比?”
贵女们又空前的团结了一次。
甚至请李渊来的那个贵女,居然愿意主动退出,道:“没错,尚姐姐说的有道理。我们比的是画,而且得是自己的画,拿别人来给自己撑腰算什么本事?这样,我们只能自己画的才算,我那幅画也退出了。”
她这么一说,贵女们更团结了。
剩下的最有竞争力的,也就剩下尚初雪和宋心蕊了。
李渊从沈放一来,就觉得很不舒服。
原本他在贵女们中,被她们捧着,可是沈放一来,他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存在了。
看到沈放和姜凉蝉站在那里,李渊也笑道:“没错,我的画也退出,状元怕是要从尚小姐和宋小姐的画里选出来了。”
眼看着已经成为定局。
状元和榜眼,就是尚初雪和宋心蕊了。
他们甚至都已经开始挑选胜利品了,还在一边互相谦让,一边拿眼睛得意的看姜凉蝉。
“啧啧,有的人啊,自己不行就是不行,就算搬来什么人,也不管用。”
姜凉蝉惭愧的低下头。
如果沈放不来,可能还好。
可是沈放来了,她就觉得格外对不起沈放。
她的画确实太差了,白白辜负了昨天沈放带她去找李鸿儒的一片好心。
她小声的对沈放道歉:“对不起,是我的画不争气。”
沈放叹了一口气。
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被欺负吗?”
他欺负可以,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了,算什么事?
幸好早上看见她的玉牌掉在地上,起了心思,给她送来了。
姜凉蝉没有听清沈放说什么,问:“你说什么?”
沈放看她一眼,换了个话题:“昨天给你的那张纸,你是不是这会儿根本不记得了?”
姜凉蝉手忙脚乱的掏出来,看见上面写了一行字:“把画倒过来。”
姜凉蝉询问的看了他一眼。
沈放用下巴指了指画,示意她照着办。
姜凉蝉虽然不明白倒过来就能怎么样。
但沈放的眼神太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到她也盲目充满了自信。
好的。
姜凉蝉深吸一口气。
都让一让,我要开始装逼了。
姜凉蝉冷冷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大师才有的风范。
成功的镇住了场子。
“你们急什么?我说要退出了吗?小沈子。”
小沈子很恭敬:“小姐您吩咐。”
姜凉蝉自信的道:“把画倒过来。”
给你们看一只充满自信的倒立金鸡!
尚初雪咯咯的笑:“笑死人了,这是看自己输定了,干脆闹事吗?你要不自己倒立一个吧,说不定姐姐们就原谅你了。”
她话说完,这次却意外的没人附和她。
尚初雪皱皱眉,顺着众人的眼光看过去。
那副倒过来的小鸡啄米图,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一副山水画。
云海浩渺。
山峦在云里隐现。
寥寥几笔,意境全出。
旁边就挂着李渊的那副江山图,本来这幅江山图远远碾压了尚初雪和宋心蕊的,不过是为了压姜凉蝉才退出的。
可是现在,李渊这幅画被姜凉蝉倒过来之后的山水画一比,变得索然无味。
……
姜凉蝉兴奋的收拢着今天所有的战利品。
她拿了第一名,今日贵女们带来的所有罚物,全部都是她的。
本来她第一轮的时候还心仪了几个,当时还取舍了半天,想着能得哪一个,现在却根本不用挑选,全部都是她的。
她一边收拾,一边小声兴奋的跟沈放说:“昨天你添的那几笔也太神了吧?”
昨天她只觉得他添的几笔看起来更完整了,哪里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奇迹。
沈放笑笑,正要说话。
梨溶兴奋的跑过来了:“咱们的赌注,全赢了,赚了好多钱呢,你看看。”
她把一大摞银票摆在桌子上。
姜凉蝉眼睛都瞪大了。
果然是一大摞。
春天种下一张银票,秋天可以收获许多银票。
再往那边看去,那些贵女们眼里的嫉妒和怒火都要把庭园烧出来一个窟窿了。
现在,她们正在一边怒视姜凉蝉他们收自己的银票和东西,一边每个人拿着一张纸在背。
这是姜凉蝉给他们写好的台词,她怕他们偷懒,特意给他们写好了台词,免得他们遗漏了自己哪个细节的蠢。
他们现在就被勒令背熟。
一会就要去街上对着行人背了。
希望姜凉蝉这贱人原地爆炸。
姜凉蝉不理会他们,自己美滋滋的,看着满桌子的战利品,叫过来梨溶:“你看看,这里面有什么你喜欢的,尽管拿去。”
梨溶立刻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要你赢来的那个翡翠摆件和蛋壳瓷茶具呢。”
姜凉蝉:……
梨溶带着翡翠摆件,蛋壳瓷,还有她带来的屏风,还有一半银票,喜滋滋的告别了姜凉蝉。
姜凉蝉也坐在马车里,喜滋滋的跟沈放分赃。
“这些银票全归你。”她把那粗粗看起来得有一千两的银票都塞给了沈放。
不管沈放的反应,她又继续分其他的。
“这个雪灵芝给娘,兵书给弟弟,脂粉给我,这砚台回头送给李鸿儒老先生吧……咦?”
她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辨认了半天。
沈放看到那东西,知道是什么,眯了眯眼,刚想跟她说,这个一并都给夫人就行,她不用管。
“啊,原来是鹿茸,”姜凉蝉恍然大悟,“这个壮阳最好了,尤其是对不行的男人来说,实在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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