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二婶也就是陈烈的二大娘,她公爹的亲儿子家。他奶奶生了三个儿子,如今也只有这个儿子还活着了。二婶家的小媳妇去年刚生了娃,到现在才五个多月,正是吃奶的时候。夏草就想着实在不行就让她喂一顿,当然也不是让人家白帮忙,到时候给几个鸡蛋就成。
沈兰稍微一想就知道夏草说的是谁,一听是她就有些不乐意。俩人也不是说有多大的矛盾,主要就是她那个弟妹在背后说她不下蛋,正好被她听到了。而且这个弟妹还不爱干净,不爱洗澡,这让城里下来的她接受不了。
不过,她也知道嫂子是好心,到底也没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只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陈烈送完人就看见沈兰一脸不高兴的坐在床上,他笑着说道:“你不乐意咱们就不找她呗,咱村里在奶孩子的也不是她一个,不行就找别人。”
沈兰白了他一眼说道:“得了吧,咱们村我还不知道,能有几个爱干净的。咱闺女这么小,又是早产,万一喝了她们的奶拉肚子怎么办?”说完这话她又自责起来,“也是我自己没用,你说这怎么就不下奶呢?”
沈兰虽然学过医术,可惜对这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如今不管是陈家还是沈家又没有个长辈指点,两口子可不就抓瞎了。
陈烈想了想说道:“牛棚那边不是有几头牛,要不等会我去瞧瞧?”他记得牛棚那里前不久添了个小牛犊子,想来应该有牛奶。他闺女没东西吃,这会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沈兰想说,那牛能比人干净?可是想到闺女饿肚子,也只能闭上嘴不说话了。她只希望自己的身体争气点,晚上能下奶。
说着闺女,沈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转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对儿铃铛递到陈烈面前,说道:“你瞧瞧这是啥?”
陈烈低头一看,沈兰的手里是一对儿小巧的铃铛,这东西他可不记得自己家里有,于是就疑惑的看着沈兰。
沈兰看着铃铛,内心也是复杂的,她低低的说道:“我要是告诉你这是从咱闺女手里拿出来的,你肯定不信。”她手里的铃铛小巧不假,正适合婴儿佩戴。可刚出生的小孩手能有多大,抓着这铃铛大家能看不见?
事实上,要不是上午她醒来想给孩子喂奶去抓孩子的手,还真不知道她手里攥着个铃铛。当时铃铛就在她手心里,很小,也就只够穿进去她一根手指头。随着她伸手拿出来,铃铛就在她眼前变大了,变得正适合小婴儿佩戴。
而她的女儿,就在她拿起铃铛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她,仿佛在说那是我的,快给我带上。也幸好当时屋里没人,沈兰怕惹麻烦就给藏了起来,如今陈烈回来了,这事怎么也要让他知道。
不过,“陈烈,我可告诉你,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你可你可不许有啥想法。”如今还在打击封建迷信,闺女这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她也怕陈烈心里有什么想法。不过不管陈烈怎么想,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就是她的闺女,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的。
陈烈看着沈兰一脸防备的样子,他笑了笑拿起铃铛给闺女戴上,铃铛戴进去就自动缩小了,正好圈住手腕。“所以你就给取了个铃铛的名儿?”
见沈兰点头,她伸手搂过沈兰说道:“那我也跟你说一件事,咱闺女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石榴树开花了,不但开了花,还结了不少大石榴。这事不只是我,我大哥大嫂都看见了。大哥还说你生产的时候,他还看见一道霞光罩住了咱家的房子。
那时候我就想咱闺女怕是个有来历的,如今再听你一说,我觉得更像了。不过你放心大哥大嫂那里已经表态不会说出去了,不说他俩跟咱俩的交情,两个人都不笨,他们也知道这事说出去自己也落不着好。另外,石榴跟树叶都是大哥跟我一起收拾的,都收拾了个干净,院子里一个叶子都没有。”
沈兰坐直身子,瞪着他,“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铃铛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还好说,这大冬天的结了石榴,怎么想都诡异啊。陈烈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要是我不说铃铛的事,你是不是就准备瞒着我?”
陈烈摇摇头,他道:“我这不是瞧你刚生产,怕吓着你,就想着先缓缓,过两天再说。”说真的要不是沈兰从闺女的手里拿出一个铃铛,他是真的不准备今天说这事的。
两人相处了十几年,沈兰多少也了解陈烈,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因此只是怒瞪了他几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啪啪啪”,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气氛,陈烈扶着沈兰躺下,这才起身去开门。
“二大娘您怎么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刚才他们才说起二大娘,这人就来了。
陈烈的二大娘娘家姓杨,也是溪村镇人,十七岁嫁到陈家,如今已经有四十多个年头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平常就在家给带带孙子,很少到这边来。
二大娘是个小脚女人,不过她走路不比别人慢。她一把推开陈烈,边走边说:“你还说呢,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咋地,看不上二大娘啊?”要不是有人去找她八卦,她还不知道陈烈媳妇让人害的早产的事。要她说,陈烈只给他们吃了个饺子那是轻的,这种人就应该交给警察,吃枪子,正好也让大家伙都知道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什么玩意。
月季那个小、婊、砸养大的贱、种能生出什么好货色。
说起来,二大娘跟月季那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二大娘瞧不起月季的出身,月季也看不上二大娘粗鲁的做派。后来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陈大根一看他娘哭了,当下就冲向二大娘。结果二大娘没防备被撞倒了,后腰磕在了石桌上。本来么,小孩子,你也不能真跟他计较,事情就是这么巧,二大娘那时候怀孕了,因为月份浅,她自己都不知道。
被陈大根这一撞,当场就见了红。月季还在那里挑唆,不让人去医院,结果孩子没保住不说,二大娘也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孩子了。因此她就把月季恨上了,连带着对陈老三都没有好感。
她能和颜悦色的对陈烈,也是因为陈烈刚回来就把陈大根给揍了,陈烈跟月季一家不合。
陈烈关上门,跟在后面说道:“这不是发动在晚上,天又下着雪,我这不是怕您摔着。正好大哥家距离我家也近,我就去找了大嫂子来。”
二大娘点点头,也没说啥。她把手里的篮子递给陈烈就转头去看沈兰了。二大娘也没有多待,只略坐了坐,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陈烈把篮子还给二大娘,又把人送出去,这才回屋。
这边陈烈一家其乐融融,那边月季一家可以说是狂风暴雨了。
陈烈走了没多久,陈大根就起来把三丫、五丫打了一顿。那饺子可是被塞进去的,他就是抠也抠不干净。一想到吃了这么个东西,还是被陈烈逼着吃下去的,他就火大。作为罪魁祸首三丫和五丫怎么能不挨打。
而且相比较,他也是认为三丫的可能性更大。因此三丫承受的怒火也就更多。
第7章 捉羊
就因为五丫的一句话,三丫受了无妄之灾被打了个半死,可陈家的人,包括三丫的亲娘陈翠在内,都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去劝说拉架。三丫睁着被鲜血模糊了的眼睛看着这些所谓的亲人,内心说不出的悲凉。
她第一次对这个家升起了一股恨意,这股恨有对亲爹陈大根的,也有对五丫的,更甚至是对陈烈一家都有深深地恨意。在她的心里认为如果不是陈烈找来,五丫也就不会胡乱指责说是她,而她更不会挨打。比起对打她的陈大根,她对陈烈一家的恨反而更深一些。
而五丫,心里庆幸的同时,也再一次对亲爹的狠毒有了认知。眼看着三丫被打的昏迷了,陈大根转头看向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道:“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是跟弟弟有关的。”
陈大根一听说跟他的宝贝儿子有关系,扬起的手臂又放下了,他恶狠狠的盯着五丫,说道:“什么事?你要是敢耍老子,老子非揍死你不可。”
五丫看看周围,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陈大根。她说道:“这件事不仅仅是对弟弟,就是跟咱家也有关系的。您过来,咱们去那边说。”五丫指着屋后的菜园子说道。如今正好是冬天,菜园子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也不怕人偷听。
陈大根看了五丫一眼,也没管地上还躺着的三丫,跟在后面走过去。
五丫找了个不容易偷听的位置,站住小声的说道:“半年前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爷爷跟我说,咱们日子不好过是给人克的。他还说如果不除去这个祸根,咱家以后只会越来越惨。而这个克咱家的就是二叔一家,最主要的就是他家刚刚添的这个闺女。”
见陈大根怀疑似的看着她,她双手紧握藏在棉袄的袖子里,强装镇定接着说道:“老爷爷说了,堂妹的八字正克着咱家,尤其是我弟弟。弟弟可是咱家的命根子,我怕万一是真的就麻烦了,这才想着先下手除去堂妹的,只是没想到她命大。可是爹,这不也正说了堂妹不一般吗?”
陈大根盯着五丫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说道:“你说的话当真?”
“我也不敢确定,不过昨天晚上老爷爷跟我说,过年了,他给弟弟送了一只山羊来,让咱们晚上去山道间等着。他还说如果咱不去这羊就会被二叔牵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缘故,五丫的记忆忽然变得很好,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逐渐清晰起来。
山羊这件事是真,上辈子就是在堂妹出身没两天,就有产奶的山羊跑到她家门口,堂妹就是喝着山羊奶长大的。
当时她娘为了这事还念叨了一阵子,她爹还去鼓动大队长让陈烈把山羊交出来。可二叔家什么东西都没养,按照规定他是可以养一只家畜的,这羊又没人看见是怎么来的,他们站不住脚,只闹腾了一阵就完了。
今生虽然堂妹因为她的关系早产了,那羊会不会下来她也说不好,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只能这么说了。至于羊不下来怎么办,她完全不担心,到时候再推给二叔就好了,就说是他提前给抓走了。
陈大根听了五丫的话,先是给了她一个耳刮子,“什么二叔,你叫的亲热,也不看看人家答不答应。”五丫挨了打也不敢还嘴,只说下次注意,从此她家跟陈烈一家就是仇人。
陈大根听了这话很满意,然后嘱咐道:“既然这样,今天你就跟大丫二丫去给我守着,要是等不到羊,老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对五丫的话,如果不是牵扯到他宝贝儿子,陈大根是不信的,就是现在他也是将信将疑。
如今天气还很冷,五丫又没说具体时间,他是傻了才会去等着。大丫二丫都十多岁了,跟着五丫办这件事更好。因为这个,他还好心的给了三个丫一件自己的棉袄披上。
吃完晚饭,陈大根就把三个丫打发到村西头去后山的路上去了。
大丫二丫冻得发抖,嘴里埋怨道:“爹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又发什么疯非要让咱们来这里等着捉什么羊。我看是想吃肉想疯了吧,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有羊?”
陈大根不傻,五丫说的话他谁都没说,只说让她们出去捉羊。反正都是赔钱货,他以前不顺心的时候还让她们大冬天去河里捉鱼呢,这捉个羊也不算啥稀奇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大二、二丫也没觉得带着五丫不妥,相反她俩都认为正是五丫今天得罪了她爹,她爹这是惩罚她呢。
五丫更不会傻到说这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这点心眼还是有的。她这几个姐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让她们知道是因为自己才被派出来,大丫不动手,二丫也会打她的。因此她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什么也不说。
五丫并不知道那羊具体的会从哪里过来,因此她就带着大丫和二丫在陈烈家不远处守着。既然那羊是往陈烈家来的,她们守在这里总没错。
而她给两个姐姐的理由则是,她冷,在这暖和一些,也不会错过羊。反正后山到村里就这一条小路,她们缩在墙角也看的见。
三个丫就缩在陈烈家不远等着捉羊,此时陈烈刚刚给媳妇做了晚饭,顺便给闺女为了点米汤。
沈兰的奶水终于下来了,只是不多,两口子怕闺女不够吃,又给熬了浓浓的小米汤,时不时地给喂点。
“明天我去山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捉点啥给你下奶。”虽然刚生下来还没有一天,可陈烈发现这个闺女很好养,真的是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嘴。吃完了,要不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玩,要不就是睡觉,乖巧的很。
沈兰听了陈烈的话忍不住皱眉,本来家里还有半只野鸡的,下午二大娘过来给了二十几个鸡蛋,陈烈就把野鸡给装篮子里了。如今家里是一丁点的肉都没有了。沈兰自己倒不是馋肉,不过她也知道吃肉下奶对孩子也好,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这昨天刚下了大雪,沈兰也担心去山里有什么危险,因此有些犹豫。
陈烈看沈兰的样子就知道她想什么,他岔开话题说道:“你还没见过咱家树上结的石榴吧,我去给你拿两个看看。”沈兰以前家境好,吃的精细,就是水果都不间断。可自从跟了陈烈来到这里,除了苹果梨子桃能吃点,别的东西很少,石榴更是一次也没吃过。
也不是说村里没有,主要是山里的石榴太酸,个头又小,沈兰不喜欢。
他家的这个石榴不仅个头大,还是甜的,就连他这个不常吃水果的人都爱吃,更何况是沈兰。
沈兰有心叫住陈烈说月子里不能吃凉的,又想起中午那会儿陈烈对这石榴的赞美,她嘴里就忍不住想要流口水,话也说不出口。
陈烈去的很快,他一手一个真的拿了两个石榴过来。这石榴是真不小,红彤彤的,一个得有一斤多。陈烈说道:“要不我去给你用热水烫烫?”大嫂子之前交代的,说别给沈兰吃凉的东西,可他看沈兰这会儿眼睛直盯着石榴看不说,还吞口水,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沈兰眼睛都没眨,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烈去倒了一缸子热水,小心的把石榴剥皮,把石榴籽放进热水里。这样虽然味道不如吃凉的,可至少能解解馋。如今是冬天,东西都放的住,陈烈决定剩下的都给沈兰留着,等她出了月子再吃。
这也就是家里没有长辈,不然两口子非被训斥一顿不可。在老人眼里即使烫过的水果,那也是凉的,不能吃。
可沈兰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从陈烈拿了石榴过来,她就闻到一股香味,这会儿怎么忍得住。更何况她外婆家是中医世家,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产妇的护理知识。她自然知道烫过的水果是可以吃的。
沈兰迫不及待的从陈烈手里接过石榴籽,放进嘴里,好甜,真好吃。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就这样不知不觉一个大石榴就进了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肚子暖暖的,胸口也有些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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