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回到营账,准备休整一番再带楚依珞出游,掀帘子入内却发现她还未醒来。
他放下帘子又退了出去,询问营账外的守卫:“夫人今天都没起吗?”
“没起,荷香姑娘说夫人大概太累,她唤不醒夫人。”守卫道。
江祈问完后又掀开帘子走进帐篷,一听楚依珞累到唤不醒,心都疼了。
昨日他见楚依珞脸上略施粉黛却仍是掩不住疲色,便早早让她休息,没想到居然睡了这么久还唤不起。
江祈入内后先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才又朝床榻走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楚依珞虽阖着眼,脸上却满是泪水,还说着含糊不清的呓语,像是被梦魇着了。
江祈心中一痛,立刻跨上床榻将人揽进怀里:“依依,醒醒。”
他单手捧着楚依珞的脸,用拇指拭去她脸上错纵的泪痕。
正在这时,楚依珞突然睁开了眼。
“江祈。”她唤了他一声,楚楚可怜又夹杂着丝丝心痛。
因为刚睡醒还带着点鼻音,嗓音听起来更为软糯。
楚依珞长睫湿润,仰起头看他,双眸茫然无措又湿漉漉的,瞧上去可怜极了。
江祈呼吸一窒,微微愣怔,楚依珞甚少直唤他的名字,为何突然这么叫他?
楚依珞怔怔的看着他,梦境与现实重迭在一块儿,她霎时有些分辨不清。
片刻后,她忽然神色慌乱的伸手扯开他衣襟,确认他心口附近无伤无疤后才松了口气,浑身无力的瘫软下去,跌回他怀里。
江祈神色虽然平静,眸色却越发深沉。
他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垂眸道:“做了什么噩梦,让你哭成这般?梦见谁了?”
她梦了什么,又是谁让她哭成这般?
江祈只要一想到楚依珞是为了别人,甚至是别的男子而哭得这般伤心,胸口便腾起一阵醋意及愤怒。
楚依珞将头埋进他怀中,摇头不语。
江祈的心沉了下去,她越是不肯说,他心中的妒火与怒意越是翻腾得厉害。
她已不是一次两次如此从恶魇中惊醒了,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她,还让她次次闭口不谈。
江祈凤眸微微瞇起,不再如往常那般什么也不问,反而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之对视。
楚依珞被泪水浸泡过的眼眸濡湿泛红,雪白小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看起来仿佛受了什么委屈般,惹人心疼。
若是以往,江祈早搂着人柔声低哄了。
然而江祈看着她,目光却一点点冷下来,就连素来对她温声柔语的嗓音也冰冰冷冷。
“梦着谁了?”江祈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清冷的嗓音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怒意。
楚依珞瑟缩了下,一想起刚才的梦,眼眶又红了起来。
江祈俊脸紧绷,极力忍着内心的妒火。
却在看到她拼命的咬着下唇,忍着不哭的模样,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醋意及怒火也缓了下去。
罢了。
这人便是他的软肋,专生来克他的。
江祈收拾好情绪,声音略微发哑:“哭什么?”
楚依珞眼睫微发颤,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雪白小手贴在他心口上,艰涩道:“我梦见你被人追杀,这里还被捅了一刀,最后你还纵身跳下山崖……”
江祈愣了下,俊美面容难得显露错愕:“什么?”
她梦到了他?
发现是自己误会后,江祈心中瞬间涌起满满的愧疚与爱怜,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轻笑道:“那只是梦。”接着又搂着她低声安抚,哄劝了起来。
他一时之间并没有联想到她梦到的是自己的前世。
楚依珞再次将头埋进他怀中,不肯再多说。
她也希望只是梦,可是寻常的梦不会如此反复一再的魇着她。
正因如此,楚依珞才越来越确定梦里的江祈便是前世的江祈。
可为何前后两世的江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楚依珞心中闪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吗?
她看着江祈眉眼温柔哄着自己的模样,又想起昨天他浑身冷酷,宛若罗剎的模样,心里有个地方蓦然疼起来。
江祈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才会加入神武卫的吧?
楚依珞一想到有这可能,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江祈见她仍有些无精打采,话锋一转,细细说起早上陪皇上狩猎时的三两趣事。
直到她展露笑容,才提起出游之事。
“待会儿我们出游时,还要带上乐平公主,还有内兄和……”江祈顿了顿,他实在不想提起那人的名字。
“……还有俞状元。”
楚依珞听他最后那俞状元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夫君还在担心我会被拐跑吗?”
江祈看着她,不说话了。
楚依珞低头笑了下,没想到曾经让京城众女恨嫁的江祈居然对自己如此没信心,还对她没信心。
她道:“你可知当初乐平公主要我与你和离时,我怎么回她的?”
江祈摇头。
初一虽然将事情都禀报了,但当时初一并不在厅堂内,所以虽然知道公主要楚依珞和离,却不知她究竟说了什么。
“除非大人想与臣女和离,否则臣女必不会主动弃他。”
她缓缓凑近他,眼神柔软且满是依赖。
江祈抱着她的手蓦然缩紧,清甜的气息近在眼前,紧接着一道柔软的触感,覆上了他的薄唇。
他喉头滚动,却只抱着她浅尝辄止的亲吻了一会儿,便松开手。
“还得去皇帐。”江祈叹息道,语气明显失落。
楚依珞面色绯绯,起身梳洗。
待她梳洗换装完毕,江祈牵起她的手,两人直到走到皇帐前都十指紧扣,进到皇帐才不得不松开手。
皇帐内,皇帝就坐在罗汉床上,乐平公主则坐在一旁的红檀木椅把玩着九连环。
楚轩及俞文渊则在两人进入皇帐后,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四人纷纷朝皇帝跪拜行礼后,皇帝看着楚依珞,颔首称赞道:“安康侯的孙女的确风华绝代,倾城倾国,难怪江爱卿当初说非你不娶,就连公主也不要了。”
江祈与楚轩听到皇帝的话,心中皆是陡然一凛。
楚依珞低眉顺眼,欠身回道:“多谢陛下夸赞,可倾城倾国臣女万万担当不起,臣女姿容远远不及公主,公主国色天香,臣女万不及她半分。”
皇帝之所以会这么疼爱乐平公主,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容貌与前元后如出一辙,如今听到楚依珞这么一说,虽知她只是在奉承,却依旧龙心大悦,朗声抚掌大笑。
接着皇帝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乐平,待会儿你跟着江爱卿他们一同出游,可千万别自己跑得太远,知道吗?”
乐平公主放下手里的九连环,娇娇柔柔的说道:“父皇放心,乐平省得,一定会跟好江指挥使。”
楚轩听见乐平公主异常软糯的嗓音,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日乐平公主登堂入室的要他妹妹和妹婿和离时,可不是像现在这般柔顺无害的模样。
皇帝点了点头,接着说:“楚轩、俞文渊。”
楚轩与俞文一同上前向皇帝躬身行礼,齐声道:“臣在。”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楚轩一眼,沉声道:“此次出游,朕便将公主托付予你们,务必护好公主周全。”
楚轩:“……”
俞文渊道:“臣遵旨,必会护好公主,万死不辞。”
楚轩听见俞文渊的话后连忙回过神来,迅速地将俞文渊方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
第30章 千金之躯
三十、
乐平公主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雪白骑装, 长发用玉冠一丝不苟的高高束起, 饶是如此依旧贵气逼人, 英姿飒飒, 看上去就像是哪个名门世家的俊俏儿郎。
皇帝交待完毕后她便站起身, 笑眼弯弯、步姿优雅的走到江祈面前,似笑非笑的瞥了眼楚依珞,语气娇甜道:“江夫人, 之前本宫突然上江府与你话心,应该没让你心生不快吧?”
楚依珞垂眸欠身道:“公主亲临江府, 乃江府荣幸,臣女怎会不快。”
乐平公主笑盈盈点头道:“如此便好。”
语毕,她又转头朝江祈, 意有所指道:“指挥使大人应该也没不开心吧?”
乐平笑笑的看着他,她就不信在父皇面前,这人还敢像那日一样对她不恭不敬。
江祈眉眼冷峻,站姿挺拔如松,淡淡道:“臣岂敢。”
他是说岂敢而不是不敢, 乐平公主听到后笑容马上就挂不住了,没想到这人居然在父皇面前也敢如此嚣张放肆。
见眼乐平敛下笑意又要发脾气, 坐在一旁尽收眼底的皇帝干咳一声。
“乐平, 你可还记得昨日答应过朕什么?”
乐平公主不甘的撇嘴道:“乐平谨记在心,请父皇放心。”
说完便对着江祈娇哼一声,扭过头去,趾高气扬的走出皇帐。
皇帝无奈的摇头低笑, 摆手道:“去吧,玩得开心点。”
“臣/臣女遵旨。”
众人齐声道,再次行礼后便如鱼贯般退出皇帐。
楚依珞没有穿骑装,却也不如往常那般装扮得雍容华贵。
她穿着一袭浅蓝色衣裙,细腰以云带约束,头上倭堕髻就简单的斜插一支金凤步摇,朴素大方又不失清秀之雅。
楚轩今日玉冠束发,一袭玄色骑装,少年英才,鲜衣怒马。
他容貌本就俊朗非凡,如今穿着骑装,潇洒的骑在马背上,更是玉树临风。
乐平看着骑着黑色骏马的楚轩,讶异道:“果然人要衣装。”
她骑在一匹矫健的白色骏马上,朝他嫣然一笑。
楚轩抬眼看她,淡淡的扫视了下她今天的装扮,轻笑道:“公主所言极是。”
“那当然。”乐平没听出他话中有话,只觉得自己被称赞了,开心的晃了下脑袋,娇笑一声夹紧马腹,一骑绝尘。
跟在公主身后的侍卫队们随即策马急奔而上,奔然而去的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楚轩头痛的捏捏眉心,无奈道:“……之前在皇帐才答应皇上说会跟着大队,结果一出营地马上就现出原形。”
说完后他亦策马跟上。
一旁的俞文渊看着公主不等江祈便自己长扬而去,晦涩的回头看着与江祈同乘一匹马的楚依珞。
江祈撩起眼皮,冷冷的瞥了俞文渊一眼,见他又在眼巴巴的看着楚依珞,垂首在她耳边,森森道:“状元郎又在看你了。”
楚依珞听清他话里的酸味儿,心中无奈,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人醋味这么大呢?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食指压在红唇上,柔软唇珠被她压出一道浅浅凹痕。
江祈垂眸看着她,两人骑乘的黑色骏马缓缓前行,就在越过俞文渊身旁时,葱白指尖倏地压到了江祈紧抿的薄唇上。
俞文渊陡然一怔,他完全没料想到楚依珞居然会这么大胆。
江祈薄唇抿了下她的手指,朗声大笑起来,如画眉目尽是愉悦笑意。
俞文渊听见江祈的笑声后猛的回过神,策马离去,狼狈逃离。
楚依珞满脸涨红,斜睨了他一眼,嗔怒道:“这下你可开心了吧?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以后不要再随意吃醋。”
“这个……为夫可无法保证。”
“你……”
“嗯?我怎么了?”
“公主都跑没影了,还不快点追上去。”
“公主有侍卫队顾着,不担心。”他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话里带笑,“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完成方才未完之事?”
楚依珞没想到江祈居然如此孟浪,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她羞得瞥过头去不说话了。
江祈低低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咱们后面还跟着一群弟兄呢。”
他拉过她的手环到自己腰上,失笑道:“抱好为夫,这就立刻追赶上去。”
楚依珞埋进他怀中,气恼的掐了他一下。
“驾!”
黑色骏马疾奔了起来,隔了一段距离跟在身后的神武卫们同时策马跟上。
……
乐平公主每年都跟着皇帝春猎,马上骑射之术极其出色,可说能百步穿杨笑射飞雁。
她还特地在楚轩面前展露身手,侧头睨向他时,神情张扬得意。
见到楚轩连只兔子都射不到后,乐平立刻指着他哈哈大笑:“安康侯府的小侯爷居然连只兔子都射不到,对你恨嫁的那些京城贵女们知道这件事吗?都说安康侯年轻时常年征战沙场,是个武艺了得的大将军,他没教你武功、教你骑射吗?”
楚轩被取笑了却也不觉羞耻,只勾唇浅笑道:“臣还小时,爷爷忙着带兵打仗、保家卫国,等到他从战场退下时臣也已经长大了。”
他笑得光风霁月,深不见底的黑眸灼亮,阳光洒在他俊美潇洒的容颜上,让他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耀眼,乐平公主不由得多瞧了他一眼。
两人此时已经进到树林中,乐平眼角余光瞥了一只野猪,飞快地挽弓射箭,一箭即中。
她挑眉笑道:“那你爹呢?他怎么没教你?”
楚轩笑容淡了下来,徐氏当年生了龙凤胎,他爹心里眼底就只有他的继弟继妹,哪还顾得上他和妹妹。
乐平公主见他不搭理自己,不悦地哼了一声,又往树林深处里疾驰而去。
“公主!先等等,江指挥使他们还没跟上来……”楚轩剑眉微蹙,立即夹紧马腹追了上去。
一众侍卫亦紧随在后。
乐平驾马钻进林子深处没多久,拐了一个弯又见到一只野兔,她勾了勾嘴角,露出誓在必得的眼神,拉弓射杀,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冲出许多蒙面人,提刀亮剑朝公主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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