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水神仙上已顺利投了胎……只是——”
“只是什么?”洛霖冷色追问。
“只是…这个…小仙修行不精…只能勉强推算出上神神魂无碍,至于…投胎何处,何等人家,情况如何…这个,小仙均未演算出啊!”缘机仙子破罐子破摔,一咬牙倒出全部。
“什么!小宁云被你给弄丢了!”月下仙人咋呼道。
缘机仙子轻吸了一口冷气,确定以及肯定,老狐狸今天是想弄死她!先水神这是要用眼神将她杀死了。
“你说什么!”洛霖又惊又怒喝到。
“弄丢了是什么意思啊?”锦觅疑惑,“这也能丢吗?”
“这个,小仙技艺不精,技艺不精…”缘机连连作揖。
“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帝缓缓问道。
“其实,水神仙上命干天和,此次历劫本就是天道安排,”缘机仙子恭敬道,“想来如今这情况也是天机有意屏障…”
“那如今该如何?”临秀连忙问,“我们如今便不能知晓,云儿历劫的情况了吗?”
“这个…倒是有个笨办法。”缘机吞吞吐吐的说。
“你且道来。”天帝道。
“可借姻缘府观尘镜寻找。”缘机连忙道。
“这凡间如此之广,连个范围都没有,这得找到几辈子去啊,”月下仙人惊呼,“说不得未找到人,小宁云都回来了呢。”
天帝若有所思,“既然天意如此,便罢了,缘机仙子多多演算水神元灵的安全便是,至于历劫的情况便不必干涉了。”
“是。”这就容易了,缘机仙子赶紧应下来,生怕天帝改了主意。
锦觅跟着月下仙人,去姻缘府看观尘镜。
回洛湘府的路上,洛霖与临秀均忧心忡忡,自然也无心先前安排回花界去。
带进了府,润玉这才轻声开口,他许能寻得宁云历劫之处。
原来,自忘川一事后,他便将逆鳞从宁云手中讨回,重新加持了法力,将一缕神识炼入其中,成亲的时候才重新交她手中。
如今,他能感到与那缕神识,若有若无的联系,虽不甚清晰,但总算不是束手无策。
刚才仙多口杂,他实在不好告诉他们。
“还望二位长辈勿要怪罪。”润玉端正一揖,请罪道。
“你这般周全,何罪之有。”临秀抬手虚扶,面带微笑已松了口气。
“如此,云儿历劫期间的安全,便交于你,” 洛霖得承认,比起自己这个爹,还是润玉待宁云更体贴入微,呵护备至。
“润玉,定不负所托。”润玉郑重应诺。
〖 历劫内容,注水可略过 〗
元朝至正三年,公元1343年。
周芷若,时年五岁——丧母,失家。
宁云在一座土丘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所谓穷则无礼,莫说棺材,便是普通的蜡烛纸钱,他们家也置办不起,更莫说葬仪了。家中未被完全烧毁的半边竹席一裹,便埋入黄土之中,这已算是奢侈。
而她能做的,也只是好好的给她磕三个头了。
她曾在书上看到,有人认为元朝是一段文明倒退的时期,对她来说,这便是切身的悲剧。
在这里兵荒马乱,荒冢遍野。
在这里,人分五等,而实际上,于第五等之下,尚有一等,那便是,汉人的女子。
乱世人如草。
她此世的母亲,那个心若兰芝的女子,如今不过与她上辈子同岁,就此成了一抔黄土。
“婉娘,你放心走吧,以后我以后好生照顾芷若长大,攒点钱,也给她找个好人家。”她这辈子的亲爹朴实的说道。
是了,现在她已经不叫宁云,还有了个某武侠小说,知名女二的大名——周芷若。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自己是那位知名女二。
她侧头去看她此世的父亲,艰辛的生活摧残了他的相貌,二十余岁的人看上去却同三四十岁一般,唯有一双温和的眼睛还清澈年轻着。
这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不想他死。
不过,这般的世道,便非故事中人,也未必逃得过一死。
“芷若,咱们要走了,你再给你娘念首诗,你娘最喜欢念诗了。”父亲站起来,拍拍她的发髻,粗声粗气的说。
“是,爹爹。”宁云应了一声,想了想,细声开口,“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山中何事,春水煎茶。”
这首本朝诗人元好问的人月圆,是母亲最喜欢的词。
她向来不信鬼神轮回,此时却希望,她母亲真能在某个地方,如诗中一般过上逍遥的日子,桃花酿酒,春水煎茶。
她的母亲兰婉,一直和同村的人不一样,要明白说来,她根本不是这里的人,不是这样的村落中长大,不知如何来到了这里,随身的只有一只书匣。
然后,她成了整个周家村唯一会念书识字的人,写得一手娟秀曼妙的好字,背得许多诗词文章,她从不说自己的过往,然而对于这个地方来说,她太不寻常。
她的忧愁,她的温柔,她的纤细,她的美,纵使她脸颊上有三道长长的伤口,她也是整个村子最美丽的女子。
她不爱说话,除了教导女儿,甚至对着丈夫也时常一日也不说一句话。
她还给女儿取了这样的名字,芷若,衡兰芷若,一个根本不像个渔家女该有的名字。
然而,这个笼罩着神秘的女子,终是悄无声息的消失,她的过去此后也无人知晓了。
七日前,她的爹爹出船不在,元军到了村中劫虐,母亲将她坠入井中,再未出现,等她爹爹归来,将她从井中提出,她才晓得,娘亲不堪□□自尽而亡,而家,也被元军一把火烧掉了。
他们家并不是独例,甚至不是最惨的那个,整个小小的村落,几乎焚为焦土一片。
而这种惨况,在这时代不过寻常,人们麻木的从废墟中扒拉出还能使用的器物,各自凭本领生活下去,或是投亲靠友,或是流落他乡。
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莫说是葬仪,连家都没了,母亲的那一小匣子书,还剩了未被烧完的半本诗经。由于无钱重建屋宅,日后,她便只能与爹爹在唯一所剩的船上生活。
搂着母亲的半本诗经,她跟着爹爹离开了这片曾经的村庄。
如今,她与那故事中周芷若,似近了一步。
三年后,汉水之畔
宁云看着亲爹在眼前,被元军一箭对穿,跌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便如同那故事中的一般。
然而,四周箭羽乱飞,她连扑上去将爹爹的尸首拖回都不能,连哀伤的时间都没有。
船首的虬髯大汉正拼命的划船,不过她一看便知他并非熟手,故而事倍功半,划得慢。
后头的船上,带着好些元军,也正因此船沉许多,现下还未追上来。
宁云心知不行,这般下去不是被追上,就是被流矢所中,便急步走到船头,伸手接了桨,飞快道,“我来吧,你且去应付后头。”
大汉有些迟疑的看着略比他腰高一些的小姑娘,小女孩带着箬帽蒙着布,辨不出容貌来,但就身量来看也不超过十岁。
宁云没时间不多解释,她虽然年小,但毕竟在江上生活了许久,平日也做许多事情,自然也有些力气,又惯使得巧劲,只抬手费力的摇动了桨。
大汉见此也松了口气,大声的赞了一声,“好姑娘!”
回身船尾,放手与身后的追兵周旋。
身后的厮杀声渐近渐响,有箭自身旁擦过,心知追兵已至,既无法回头,何况她不懂武功,便是回头也无计可施,只得拼尽力气摇桨。
如今,据说武功十分厉害的张真人,不晓得在哪?
过了一会儿,她间或听到箭矢没入人身的声音,又身后一声孩童惊呼,接着又是那大汉的悲鸣,想来那个大汉护着的那男孩子,到底没有保住。
又一时,她方听到一个老者的怒喝:“狗鞑子!又来行凶作恶,残害良民,快快给我滚!”
“兀那道人,休管闲事!”元军中有人骂道。
宁云也不看来人是谁,手酸脚软的跪倒在地,心想,总算、总算是保住一条性命。
第89章 倚天屠龙(2)
宁云回过头去,她头一回见到这种武林高手,那老道士长袖飘飘,动作也不见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几掌,仿佛很轻易的,就将那一群元兵打发了。
反而是从前见过那些有武功的好汉,仗势大得很,却实在打不了几个。
这大概就是真的武林高手的所谓返璞归真吧。
宁云一边想着,一边趁着几人说实话,跑到爹爹身边跪下来。
身体还温热着。
但颈项没有脉搏,眼睛也永远不会睁开。
这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一种苍茫,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人都没有了,又哪来的家。
又一次,她孑然独立,两袖空茫。
“姑娘、姑娘!”那乘船的大汉摇摇她的肩膀。
“什么?”宁云抬头。
“道长邀我们到那艘船上去。”那大汉指了指,解释着要来扶她起来。
宁云自己站了起来,转脸过去,那道长亦站在看她,温和的道了一声,“姑娘还请节哀。”
是啊,不节哀又能如何呢,她四周打量了一番当了三年家的小船,“两位先前,我还有一些东西需得收拾。”
等道长,和大汉带了男孩的尸首离了船,宁云拿菜刀,撬开一块船底,顿时江水涌进了船中。
她正待起身,却被一股力道一拉一拽,已过了那艘船去。
“姑娘,何故轻生,枉顾性命!”那老道长皱着眉,似乎很不满她的行为。
宁云一愣,发现对方误解了刚才的动作,少不得解释一番,她站起来行了一礼,开口道,“道长误会了,一则家贫无余财葬父,二则人生于天地,终是归于天地,水是最干净的,沉入水中,质本洁来还洁去,如此倒也好了。”
“船中尚有娘亲留下的半本诗经相伴,想来爹爹也是愿意的。”
本来她还想再收拾两样随身用的东西,现在——她看看船走的距离,虽还未完全沉没,已然飘出去老远了。
道长一愣,轻声念诵,感叹道,“生于天地,归于天地,质本洁来还洁去,姑娘心性,老道佩服。”
宁云反应过来,心下念了声抱歉,这话好像是林黛玉的,还有五六百年呢,她一顺嘴说了,真是不好意思。
倒是那大汉轻喝一声,“姑娘豁达!此话说的好!这水最是干净,倒省的以后被人刨了出来。”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把那怀中的孩童身上的箭簇小心取了,又整理了一番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将孩子放在舟边,沉了水中,又对着江面重重的扣了三次头。
又复转身对着那老道长认真的磕了头,“老道长救了小人性命,常遇春给你老人家磕头。”
常遇春将自己护送周子旺的子嗣南下之事,告诉了那道长。
宁云在一边暗自惊心,常遇春!
这不是朱元璋鼎鼎有名的大将吗?他这会儿,还没跟着朱元璋?
她对那个故事知道一些,只仿佛记得这一节是与明教中人有关,又是学理科的,对历史细节并不了解,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接着,她又听那老道长承认了自己是武当的张三丰。
如此真是倚天屠龙记,那么离元朝覆灭也不远了。
不过,常遇春倒是提醒了她,宁云也赶忙给道长磕了个头,“多谢张道长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张三丰虚扶了她一下,“不知姑娘姓名,家住何处,家中还有谁?咱们叫船老大送你家去。”
“小女…周芷若,先前唯与家父相依为命,江上漂泊,小船一枚以此寄身,并无其他落脚之处。”宁云轻声道。
张三丰未曾想这小姑娘已无依无靠,便问道,“不知姑娘年纪几何?”
“虚年九岁。”
张三丰与常遇春皆是一惊,先前见这小女孩行事言语颇有章法,还以为她只是身量小,未曾想真的不足十岁的小孩。
如此,他们便需得想个法子安置了她。
“不知姑娘以白布罩面,可是有什么忌讳?”张三丰问道。
有些女子行走江湖倒是会以纱遮面,但似这般裹得紧,将白布蒙于箬帽上,连眼睛都遮住的,他还未曾见过。
这渔家女孩儿未曾习武,长久这般模样,恐怕会气息不畅,感到难受。
况且,既要想法安置她,自然得摸清了她的情况。
“忌讳倒没有,”宁云的声音有些苦恼,“只是我实在相貌丑陋,爹爹便让我这般,以免惊扰了过路的客人。”
张三丰未想到这样的答案,他知道女子都重相貌,若真是如此,让她露了短倒是不好了。
反而常遇春大大咧咧,“这有什么,容貌不过皮囊而已,我有一个朋友,生得满脸麻子,长下巴凸眉毛,但气质昂扬,慷慨潇洒,也是个伟男子,我等江湖儿女不在意这些,姑娘别怕,这船舱中也没有别人,快摘了那幛子,也好透口气。”
宁云不好再推脱,只得抬手将系于下颌的绳结解了,将箬帽取下来。
舟中顿时一阵安静。
众人均是哑口无言。
光线略暗的船舱中,顿时蓬荜生辉。
眉若烟笼春山,眸若秋水横波,顾盼神清,天姿灵秀。
肤若白玉凝脂,唇若雨后桃花,渺若兰烟,忘尘绝俗。
张三丰皱着眉,仿佛眼前是个天大的难题。
他如今倒是明白,为何这姑娘的父亲要将她遮裹成这般,现下年岁不足,已有此倾城之姿,未来还不知会到如何地步。
若是长成,绝世倾国,不过旦夕之间,正是怀璧其罪,这般相貌,若是不能有所依持,会招来无穷祸患。
63/120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