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没有拦着。
她是问心无愧。
毕竟,胤禩要宠幸谁不宠幸谁,这种事,她从来都没有过问过。
更不要说拦着胤禩见陈白术等人了。
所以。
即便现在她在钟粹宫里,面对惠妃,也一点儿也不心虚。
惠妃对着安宁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她道:“老八媳妇,你最近辛苦了。”
安宁懵了下。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惠妃,疑心自己怕是听错了。
惠妃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胡乱发火,否则这会子乐子可就大了,她笑得越发和蔼,道:“老八最近忙着工部的事情,这是好事,但是也怕身子受不住。你若有时间,可得记得给他补补身子。”
安宁越听越糊涂,她稀里糊涂地应了声:“儿媳知晓,多谢惠妃娘娘提点。”
“正是这个道理。”
康熙微微颔首,“你们如今小两口在宫外,男主外,女主内,夫妻俩和和睦睦的,才能把日子过得越过越好。你是个懂事的,想来也不用多说。”
安宁越发懵懂了。
她朝伊尔根觉罗氏看去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伊尔根觉罗氏安抚地冲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必过多担忧。
安宁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乖巧地一一应了声是。
惠妃也不傻。
这会子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她立即唤来乌苏嬷嬷,命她去取了一盒子东珠和一对手镯来。
“娘娘,这些,儿媳可不能要。”
安宁眼睛都亮了,却还是推辞了一番。
“拿着,长者赐,不可辞。”惠妃带笑着说道,“再说了,本宫给你这些也不是白给的。你和老八可得早些给本宫生个大胖孙子,不然,本宫可是不依的。”
康熙笑了下,也跟着点头。
八贝勒府里。
张嬷嬷手上绣着鞋底子,心神却全然不在手上的活计上。
“嬷嬷,您是在担心福晋吧。”
绀香端来一盏茶,小声问道。
张嬷嬷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这惠妃娘娘急匆匆地叫福晋进宫,怕是没什么好事。
早知道那边那四个也是不省心的,前些日子就不该对她们那么好。
“那边那四位真是不省心的。”
绀香低声不满地说道,“福晋对她们,已经够好了,真是一群白眼狼。我前几日还听说,那四位隔三差五地就炖了鸡汤、参汤去书房要见爷呢。”
“哼,她们想得倒是美。”张嬷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她道:“这些日子,爷每次回来,不是在福晋这里睡下,这些小蹄子,想往上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就是。”绀香附和道:“连听雪院的那位这些日子都缩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她们四个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话是这么说。”张嬷嬷说着说着,眉头又皱紧了。
她看着手中的鞋底子,神色有些发愁。
那四位到底是惠妃赐下来的,惠妃这次叫福晋过去,怕是因为这事要发落福晋。
张嬷嬷正担忧着,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声“福晋回来了。”
张嬷嬷立即把手上的活计放下,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安宁走入屋里,张嬷嬷已经走到她的身旁,帮着把她身上的斗篷给取了下来。
绀香递过备好的汤婆子送到安宁手里。
安宁捂着汤婆子,蔚然地叹了口气,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出去一会儿功夫就冻得手脚都有些发颤了。
“福晋,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张嬷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送到安宁面前。
安宁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才稍稍感到舒服了些。
“这天气真是说下雪就下雪。方才出去的时候,天还晴着呢,谁料从宫里头出来,却下了那么大的雪,好在轿夫走得快,不然这种天气怕是要冻坏人了。”
“可不是呢。”张嬷嬷道,“方才奴婢见到下雪,还担心了一会儿。好在福晋已经回来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带着顾虑地看向安宁。
安宁闻弦知雅意,立即就猜透她在想什么。
她笑着将茶盏搁在桌上,“嬷嬷不必担忧。这次惠妃娘娘叫我进去,竟不是来发落我的。”
她的话说到一半,外头突然传来一声丫鬟的声音。
“张格格、陈格格、花格格……求见福晋。”
安宁的话便被打断了。
她看向张嬷嬷一眼,唇角翘了翘,压低声音道:“这五个人倒真是有趣,竟赶到一块儿来了。”
张嬷嬷皱眉低声道:“怕都是不安好心。福晋不如寻个理由,把她们给打发了吧。”
“不。”安宁摇了摇头,她唇角翘起,她前脚才回到院子,后脚这五个人就赶到这里来了,要说是巧合,她绝对不信,只怕是从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盯着了,否则哪里手脚这么利索。
“让她们进来吧。”
安宁懒懒说道。
“是。”
小丫鬟退了出去,掀开帘子,让在门口泾渭分明的两伙人进去。
“给福晋请安。”
张氏、陈白术诸人屈膝行礼。
安宁打量了五个人一圈,笑着虚虚抬了下手,“起身吧,怎么赶到一块儿来了?”
“福晋,我等是在门口碰见的,便一起进来了。”张氏温温柔柔地低着头,回话说道。
“是嘛。”
安宁抚了抚鬓发,毫不在意地说道。
“是的。福晋。”陈白术心里发颤。
这福晋才从宫里头出来,也不知道惠妃娘娘到底怎么和她说的,情况怎么样了。
陈白术四人心里直打鼓。
“这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
安宁开门见山地问道,别人都不打算给自己留面子了,她还给她们留什么面子。
“福晋,我等是听说,惠妃娘娘召了福晋进宫,便心生担忧,不知究竟惠妃娘娘这么急忙召见福晋,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张氏温柔似水地问道,话语里却是不怀好意。
首阳和绀香二人低着头,眼里掠过嫌恶的神色。
这张氏可真会装模作样,不就是想来瞧她们福晋的笑话嘛,还装得一副关怀的模样,不知道的,怕是真要以为张氏是什么好人了。
“哦,没什么大事。”
安宁微笑说道,她示意首阳端上惠妃赐下来的礼物,道:“惠妃娘娘不过是夸了我几句,赠了我一盒子东珠和一对镯子罢了。”
首阳掀开礼物上头的红盖子。
张氏等看着那些礼物,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这些是惠妃娘娘赐下的?”
娄彤叶瞳孔一缩,心里头突地一跳。
张氏脸色沉了下来,她握紧了手,抿紧了嘴唇。
“正是。”安宁看着众人的脸色,心里头简直比三伏天喝下一碗酸梅汤还痛快。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娘娘还夸我管家有方,能让爷在工部安心工作,免受打扰。”
陈白术四人的脸色白了下来。
安宁这话说的可是她们!
“有些人啊。”安宁抚摸着那盒子东珠,神色中带着嘲讽,“想献媚,本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没摸清楚情况,就胡乱说话,那可就不好了。”
“可不是。”张嬷嬷帮腔地说道:“这有一句老话说得好,叫做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够乱说的。”
“你们觉得这话有没有道理?陈格格?”
安宁笑着看向陈白术等人。
陈白术身子一晃,脸色苍白如纸,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苦涩地说道:“福晋说得对。”
其他三人咬着下唇,低着头,不敢出声。
“好了,好了,该说的话我也说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
安宁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子,“爷今夜就回来。你们若是有本事,不妨就去。我也不拦着。”
张氏微垂着的眼睑底下掠过一丝精光。
陈白术四人却是不敢作声。
“散了吧。”安宁摆摆手,说道。
张氏众人退了下去。
出了院子,张氏瞥了陈白术四人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扭着杨柳腰走了。
第二十二章
“陈姐姐。”
杨思思三人都露出一脸担忧的神色来,“接下来我们可怎么办?”
这次她们四个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本以为传话到宫里去,惠妃娘娘能敲打郭络罗氏,好让她们雨露均沾,却没想到,结局却是这样。
惠妃娘娘赐下那些东西,价值不菲不说,里头的意味也是十足的。
这分明是在表示她对郭络罗安宁这个媳妇很是满意。
这样一来,她们就连惠妃这个靠山都没了。
“还能怎么办。”陈白术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眼下,自然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连娘娘都……”她说到这里,不敢再多说下去,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等以后再说吧。”
以后。
杨思思三人听得这话,心里不由一沉。
陈白术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自欺欺人。
“格格,看来那边那四位这次是碰了钉子了。”
桃红一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取笑陈白术四人。
张氏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一声,她坐在椅子上,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四个小贱人这回可是丢脸丢大发了。亏我还以为她们四个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竟然让惠妃娘娘赐给那位那么些礼物。这到底是要打谁的脸啊。”
“可不是。”桃红也跟着笑道:“奴婢方才瞧着,那四位的脸色可真是好笑极了。要我说,那四位根本就比不上格格。”
张氏满脸带笑地斜了桃红一眼,她从妆奁旁红木做成的小匣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到了桃红手上,“你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好了,你去帮我办件事,吩咐厨房备好一盅参汤,等会儿爷回来了,我要亲自端过去。”
“是。”桃红领了银子,满脸是笑地退了出去。
张氏对着镜子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又特地戴上了绿玛瑙珍珠步摇,身上穿着一身嫩绿荷叶纹旗装,她对着镜子淡淡地涂抹了些许胭脂。
整个人宜嗔宜喜,眼波带媚,行走之间尽是风情。
不得不说。
张氏对自己这辈子还是很满意的。
虽说没能取代郭络罗氏当了正福晋,但是至少这一身好皮囊就足以让张氏得意了。
反正,即便郭络罗氏是福晋,八爷心里真正有的人还是她。
不过。
张氏放下胭脂,脸上罩上一层寒霜。
郭络罗氏这个女人,她迟早都得除掉,若不是这个女人,八爷后来怎么会落得被康熙爷不喜的下场!
比起郭络罗氏来,她更有资格坐上福晋的位置。
而且。
她知晓将来谁才能是真正的皇帝,更能够帮助八爷。
就在张氏出神的时候,桃红跑回来了。
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格格,爷回来了。”
张氏连忙收回心思,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急忙起身往外走去。
张氏这边的动静一点儿也瞒不过另外两个院子的人。
杨思思掀开帘子,沉着脸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咱们这回可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白白的便宜了张氏那女人。”
安宁前不久见天气冷,大厨房离着她们的院子又远,食盒提到院子,菜都凉了,便特地让人在她们院子附近弄了个小厨房,专门方便她们五个。
张氏吩咐桃红炖参汤这事,是瞒不过她们的。
而且,估计张氏也一点儿也不想瞒着她们。
花心宜放下手中的小手炉,眺望着外头白皑皑的雪,“思思,你说,福晋刚才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爷今夜回来?”
“那还用问。”杨思思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回答道:“自然是要羞辱我们。”
“我看却不是这样。”花心宜摇头,耳垂上两个珍珠耳坠轻轻晃了晃,她抚摸着手炉上雕刻的花纹,若有所思地说道:“福晋这话说得不只是给我们听的,而是给张氏听的。”
“给张氏听?”
杨思思不解。
“没错。”花心宜叹了口气,“今日我算是明白了,我们都错了,以为福晋好对付。殊不知,福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你且等着瞧吧。那张氏也没什么好下场。”
杨思思半信半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
连着日夜不停工作了好些日子。
胤禩回到府上,都感到有些疲乏了。
他边往书房的方向走,边侧身对解文海吩咐着一些事情,正走着,忽然听到一声“妾身给爷请安。”,胤禩停住脚步,侧头看去,见到是张氏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皱。
“是你,有什么事吗?”
胤禩神色平淡地问道。
张氏微低着头,步摇叮当作响,她柔柔地说道:“妾身想着爷这些日子案牍劳烦,特地给爷炖了一盅参汤。”
她往身后的桃红使了个眼神。
桃红上前一步,低着头,呈上手上的参汤。
解文海深知徐顺成是为什么下台的。
这时候,他不敢多说一句,安安静静地垂手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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