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正拨弄着手中的胭脂,听到这话,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道了声让她们进来。
自打那日赏下胭脂后,陈白术四人每天雷打不动地前来晨昏定省,安宁免了一次,见她们还坚持,便也由着她们去。
“这等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好生呆着?”
安宁示意众人免礼落座后,带着笑问道,“几位妹妹都是娇花似的人物,这要是冻坏了,岂不叫人心疼?”
“哪里的话。”杨思思道:“我们的院子离着福晋这里也不远,不过走几步路就到了,再者也有福晋赐下的冬衣,怎么也冻不着。福晋,您瞧这身冬衣好看吗?”
“好看。”安宁毫无半点儿虚言地点头道。
她们四个或许是事先说好,又或者是心有灵犀,这数日来请安都把安宁赐下的一些东西带在身上。
安宁起初还没察觉,还是张嬷嬷提醒了一嘴,她才意识到这点儿。
既是如此,这四位便是在示弱致歉。
安宁心里有了数,面上丝毫不显,被她们四个坑了一把,要说她不怒,那是假的,但要是说她有多生气,那倒也没有。
她既不在乎胤禩的宠爱,也不在乎陈白术四人。
如今,对陈白术四人,抱着的态度不过是冷眼瞧着,若是知情识趣,那便你好我好,若是不懂事,她也不介意下狠手。
五个人闲聊之间,已不知不觉过了半盏茶时间。
室内西洋钟咚咚咚地响起。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安宁偏过头去看向张嬷嬷,“几时了?”
“福晋,已经卯时了。”
张嬷嬷回道。
陈白术四人安静了下来。
连最叽叽喳喳的杨思思也都紧闭着嘴唇。
这些日来,她们对郭络罗氏是心服口服,一手恩威并施,让四人彻底没了脾气。
论地位,郭络罗氏福晋,她们是格格,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奴才,没有惠妃撑腰,她们在府上连安宁手下的大丫鬟都不如;论宠爱,八爷满心满眼的都是福晋,她们怕是连正眼都没被瞧过一眼,又有什么资格和福晋争。
她们四个是想明白了。
无论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们要在八贝勒府上存活下来,能抱的大腿只有郭络罗氏。
“这会子还没来,莫不是出事了吧?”
安宁意有所指,昨日她就瞧见张氏那脸色难看得很,还寻思她能撑多久呢,没想到,今日就来尥蹶子了。
都说白日莫说人,夜里莫说鬼。
正说到这话,外头就传来小丫鬟回报桃红来求见的声音。
安宁略略抬了下眼皮,将茶盏搁下,“让她进来回话。”
桃红进来后,屈膝跪下,“福晋。”
安宁垂下眼皮,淡色眸子里掠过若有似无的嘲笑,“你们主子呢?”
“回福晋的话。”桃红低着头,几乎快把头低入胸膛内,“我们主子病了,怕过了病气给福晋,故而想给福晋求个情,容她在院中养病。”
屋内众人都不禁带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来。
还真是被她给说中了。
安宁抿了抿唇角,带出几分冷笑来,原著里张氏这“生病”可了不得,她一生病,错就都是那福晋的,再来一个西子捧心,那更是叫人觉得千百般错都在福晋一人身上。
安宁抿着唇,笑了笑,“既是病了,可病得重不重?需不需要请个太医来瞧瞧?”
那太医二字一出,屋子里众人就低声笑了一声。
桃红被笑得面红耳赤,头低得都要到地上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必了,格格不过是寻常头疼脑热罢了,用些过去的药丸子,歇息个三五天兴许就好了,请太医的话,未免也让府里多花销了一些。”
“是嘛。”
安宁点点头,“难为你主子这么深明大义。”
杨思思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桃红红得脸都快滴血了。
安宁瞧了她一眼,几分同情,又几分厌恶,她摆摆手,懒得浪费心思在张氏身上,“你下去吧,让你主子好生休息,几时病好了,几时再出来。”
桃红脸色一白,抬了起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安宁已经端起茶来,这是送客的意思。
桃红不好再说话,陈白术四人也起身告辞。
桃红几乎是一路快走回到院子里。
陈白术四人落后了几步,等到了听雪院附近,就听得里头传来砰砰的脆响声,像是有东西给砸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声。
那听雪院一下子没了动静。
陈白术四人各自回到院子。
今日之事,更是叫这四人深深晓得福晋的厉害。
张氏可不是抱着称病不去请安这么简单的心思,她是要施展苦肉计,好叫八爷垂怜。
谁知道,福晋一出手就直接绝了她的后路,禁足在院中,想施展苦肉计,也没个地方可使去。
真真是可笑!
陈白术梳着头发,神色却不见得丝毫轻松。
她在想,张氏这样猖狂,究竟是谁惯的?
能这样猖狂的人,要么是家室厉害,要么是仗着有宠爱。
张氏家世不显,她靠着的只能是后者。
可仔细寻思着,八爷对她又是不冷不热的。
陈白术想到这里,突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脑海里一瞬间似乎闪过什么念头。
她抓着篦子的手指发白,似乎想到什么极其难以置信的想法。
如果连她都能误以为八爷对张氏有几分疼爱。
那外人呢?
陈白术脑子里面一下子乱哄哄的。
一时闪过之前的听闻,八福晋善妒,容不下后院的格格,一时又想起八爷的敲打,而后又想到张氏的猖狂……
“原来如此。”
陈白术一下子明白了。
等明白过后,她的手下和后背全都是冷汗。
她突然间发现她们四人似乎躲过了一劫。
张氏——原来是福晋的挡箭牌!
作者有话要说:
八福晋:我看好你们和张氏争宠。
陈白术:福晋莫害我!!!
第二十五章
二月初十这日,是胤禩生辰。
一早。
胤禩和安宁就进了钟粹宫里去给惠妃请安。
照足了规矩磕头后。
胤禩和安宁二人陪着惠妃用了一顿早膳,惠妃给的生辰礼是一对徽墨。
好墨难得。
惠妃赐下的东西更不可能是什么便宜货。
胤禩领了之后,磕头谢了恩。
“起身吧,本宫也不多留你,卫贵人那里你也该去走一趟,到底今日是你母难日。”惠妃大方地说道。
“是。”胤禩神色平平。
可安宁却能听得出他语气里隐藏的激动。
这想来也不难以理解,到底是自己亲生母亲,怎么可能因为养在她人膝下,就没了母子情分了。
从钟粹宫主殿出来,胤禩和安宁二人前去偏殿。
卫贵人母子二人相见,难免又是一阵眼红。
安宁知情识趣,没有去打搅他们母子二人难得的相聚时分。
说来也叫人心酸,这母子二人平日都经常出入钟粹宫,但每次相见,莫不都是匆匆一瞥,为了防他人闲话,也怕惠妃心里不舒服,这母子二人即使日日相见,却是连话都不能说上几句。
“瘦了些。”
卫贵人心疼地伸出手抚摸着胤禩的脸,“前些个日子听说你为了工部的事,都睡在工部里头了。这工部的事情固然要紧,但是,也不能因此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是,儿臣知道。”
胤禩微红着眼眶,语气有些哽咽。
卫贵人看着,心里越发心疼。
她拿着帕子,侧过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若是她们娘家得力,胤禩也不必如此拼命了。
美人垂泪,固然叫人心疼。
卫贵人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宫女子,能有今日这嫔位,这容貌,在宫里头的确是首屈一指。
安宁难免有些心软,便开口劝道:“娘娘莫担心,臣妾跟你保证,日后必定好好照顾爷,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她一时语快,说完话,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卫贵人母子默了片刻,母子二人都禁不住低声笑了一声。
白白胖胖?
这词用在这里,好像有些不对?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她不解地看着二人,疑惑地问道:“娘娘,爷,可是臣妾哪里说错了?”
“你没说错。”卫贵人温柔地笑着拍了拍安宁的手背,“你这话,娘娘可记住了,不过,你不只得要把我这儿子养得白白胖胖,还得早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来。”
安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偏偏,胤禩这时候还不见好就收,他带着笑意地看了安宁一眼,道:“那爷在这里就先谢过福晋了。”
若不是卫贵人在这儿,安宁就想狠狠地剜胤禩一眼。
谢你个头!
被安宁这么一打混。
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由悲转喜。
卫贵人拉着胤禩和安宁说了一些话后,便送了二人离开。
惠妃大方,她也不能太肆意。
宫里头处处都有眼睛盯着,她小心了大半辈子,也只有今日才稍稍放肆了些。
出了宫门。
胤禩和安宁本来该分道扬镳才是,胤禩这日虽是生辰,但是工部的事还是半点儿不能落下,去宫里请了安后,就该去工部里头点卯去了。
安宁快步往马车走去,脸和耳朵红得滴血。
“福晋走这么快干嘛?”胤禩赶上前来,轻笑问道。
安宁面无表情,试图以镇静的表情掩饰内心的尴尬,她侧过脸,低声道:“爷今日不是还要去工部点卯吗?这会子怕是要迟了吧。”
“就是要迟了,才需要福晋帮个忙。”胤禩一本正经地说道,“爷的马车早上来的时候像是坏了,福晋能否稍我一程?”
驾着马车的车夫懵住了。
他正要开口,解文海已经拦在他跟前,笑着对安宁说道:“是啊,福晋,这马车早晨来的时候晃了一路,像是这车辕有些问题,奴才这就要让车夫去修呢。”
这么巧就坏了?
安宁是一点儿也不信。
她狐疑地问道:“既是坏了,怎么方才不去修?解文海,这可是你的失职了。”
解文海被说的哑然了。
他急忙看向胤禩。
安宁也跟着看向胤禩,她柳眉挑起,神色间带着些许挑衅。
叫你刚才瞧我笑话,如今可把谎言给我全了。
“那自然是因为刚才爷吩咐了解文海一些事,他一时不得空。好了,福晋,这都快误了时辰了,我们快上马车。”
胤禩说着,不由分说地上了马车。
安宁瞪大了眼睛,只觉得牙痒痒,总想把车子里这人咬上几口。
“福晋…”
首阳对这事是乐见其成。
可福晋似乎和爷有些瓜葛。
“上马车。”
安宁闷声闷气地回道。
总不能她的马车还让大猪蹄子给占了。
安宁一路上紧闭嘴巴,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胤禩眼梢瞧着,心里头越发充满笑意,他想笑却不敢笑,一来怕把这暴脾气的福晋给逗炸了,二来怕福晋气急败坏,把他给踹下马车。
工部这会儿人可不少,要是被人瞧见了,那他的脸往哪儿搁。
“到了,爷。”
马车在工部衙门跟前停下。
安宁心里长舒一口气,这家伙,可算是要走了。
她眉眼舒展,整个人心情都好多了。
“嗯。”
胤禩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安宁正要命人掉头回府,那胤禩突然掀开了帘子,笑着低声说道:“为多谢福晋将要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爷今日回去送福晋一套三百千如何?”
胤禩说完这话,就撂下帘子,快步往里走去。
解文海连忙跟上。
后背一身冷汗。
马车里。
安宁握紧了拳头。
三百千!
爱新觉罗.胤禩,你好样的!!
“福晋,咱们现在回府上去吧。”首阳的声音打外头传来。
安宁咬牙切齿,“不,不回府上,先去趟花鸟市场!”
去花鸟市场?
首阳懵住了。
车夫也懵逼住了。
这一日。
整个工部上下都发现八贝勒的心情似乎极为不错,甚至连诚郡王前来,话里有话地刺了他几句,八贝勒也都笑眯眯地回了。
虽说这只是让诚郡王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此时的八贝勒还不知道。
他那好福晋花了三十两的大价钱,在花鸟市场买下了一只八哥。
那只八哥伶牙俐齿,尤其善于叫爹。
第二十六章
申时三刻。
冬日的天短,黑得也早,胤禩从工部衙门出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大半了,黑压压的天空下,连着那屋檐上的雪花也仿佛染久了几分乌色。
“爷,”
解文海见得胤禩从衙门里出来,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迎了上去。
“嗯。”胤禩唔了一声,边往马车的方向走,边问道:“早先让你去买的三百千可买了 ?”
“买了。”解文海难以察觉地沉默了片刻,而后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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