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胤禩不耐地说道,“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是。”胤禩的态度让张氏错以为他心疼她,一时间眼里顿时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来。
张氏就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
胤禩大阔步朝屋里走去。
首阳连忙上前去掀开帘子,喊了一声:“爷。”
胤禩走入屋内,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安宁含笑坐在榻上,她的美艳如三月春风一样明艳,让人一见,便从心里生出了不断的欢喜。
他怔了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张氏那小可怜的模样。
心里越发坚定了一个想法——梦里的他,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住了。
否则,怎么会这样好的福晋不喜欢,却喜欢那个明显心里藏奸的张氏?
“爷万福金安。”
安宁下了软塌,屈膝行了个礼。
胤禩拂了拂手,“不必多礼。”
他在榻上落座,视线在安宁明艳如朝花的脸上停了停。
他和郭络罗氏成婚数个月,虽说郭络罗性子火爆,但是夫妻之间也算是相敬如宾,胤禩起初心里还对郭络罗氏的性子有些无奈,但是经过这大梦一场后,他方才知晓这人的好。
张氏咬着下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等着胤禩给她讨公道。
却不曾想,胤禩一开口却是问道:“你可用过早膳了?”
张氏愣在原地。
屋子里其他人更是也跟着愣住了。
安宁有些糊涂,却还是道:“用过了,爷呢?”
“也用过了,今日早晨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徐顺成说,张氏和你有了口角?”胤禩的态度很平和,他的眼神从张氏的身上扫过,在张氏膝盖微微鼓起的地方顿了顿。
“爷原来是为这件事而来。”安宁爽朗地说道,“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徐顺成,你怎么拿这样的事情去打扰爷呢?”
安宁眼神意味深长地从徐顺成身上扫过。
这人,在那书里,可没少帮着张氏往郭络罗氏身上抹黑啊。
没等徐顺成开口。
张氏就泫然欲泣地用帕子擦着眼泪,“爷,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惹福晋不开心,爷是百忙之人,妾身本该体贴才是,竟为此惊动了爷,实在不该。”
徐顺成也顺势说道:“奴才是听说了格格跪在冰天雪地中,这样的天气,别说格格这样身子,就是我们这些粗人,也跪不了多久。奴才怕事情传出去,让人说闲话,才不得已告诉爷的。”
安宁看着张氏和徐顺成二人,心里暗道,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一唱一和,以退为进的手段真是如出一辙。
到头来,做坏人的全是她。
是她脾气不好,不懂得顾全大体,是她不体恤张氏身体,让她在冰雪之中跪着,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张嬷嬷等人在一旁急得额头都是汗水。
要是爷真相信了张氏和徐顺成的话,那可就糟了。
张嬷嬷顾不得其他,连忙开口替安宁说道:“爷,福晋不是那样的人。”
胤禩皱着眉头,举起手,“不必多说。”
首阳、绀香和张嬷嬷等人的心一下子都凉了。
张氏和徐顺成等人脸上则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了。
张氏心里更是得意万分。
不过跪了一跪,没损失什么,就能够离间八爷和郭络罗的感情。
这笔买卖做得值当!
“这件事当真如他们所说的吗?”胤禩眼神幽深,他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仿佛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人的身影。
安宁看着他,心里叹息。
这人长得挺人模狗样的,怎么偏偏是个脑残的呢?
安宁可没打算跟张氏争男人。
她对清朝历史也有些了解,郭络罗氏的娘家给力,就算她不理睬,不搭理胤禩,也一样能过得风生水起,吃香喝辣,快活自在。
既然这样,她何不顺水推舟,做个“好心人”,让这对狗男女在一起呢。
反正,她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安宁想了想,她低下头,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爷觉得呢?”
福晋!
张嬷嬷都快急死了,这种时候,应该千方百计为自己说话才是,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胤禩看着安宁“心如死灰”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记得在梦里,“他”和张氏远走高飞后,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是安宁护住,连惠妃娘娘也全亏了她照顾。
安宁表现的越坦荡,胤禩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他想不明白自己梦里怎么会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情,但是,现在,他绝不会辜负福晋!
“爷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假话!”胤禩转过头,眼神如刀一般扫过张氏和徐顺成二人的脸。
“福晋这样的人,怎会平白无故地罚人?况且,张氏,你膝盖处那些是什么?你当爷是睁眼瞎吗?能被你糊弄!你膝盖处的是棉垫吧,这样的把戏,爷在宫里头见多了!”
众人怔了一怔,朝张氏膝盖看去。
冬日里大家都穿得鼓鼓的,张氏的膝盖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仔细看去,还真有些凸出。
张氏的脸色一白,“爷,妾身怎么会糊弄爷呢?”
“那你把膝盖的东西取出来!”胤禩丝毫不留情面。
张氏的脸色瞬间面如纸白,“爷,妾身可是您,您……”
她朝徐顺成看去,又朝胤禩投去可怜兮兮的眼神。
“这容易。”胤禩眉头一收,“张嬷嬷,你带张氏去屏风后检查一番,看看她膝盖那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四章
“是!”张嬷嬷立即应了下来。
她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张氏。
张氏泫然欲泣地看向胤禩,“爷,妾身……”
胤禩神色淡淡。
他道:“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张嬷嬷对着张氏带着几分讥嘲笑着说道:“格格走吧,不过是去验下膝盖处可有棉垫子,格格慌什么,这样的模样,不知道,恐怕还要以为福晋对您怎么了呢。”
徐顺成和小丫鬟都乱了阵脚。
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张嬷嬷半请半搀地把张氏带到屏风后面去。
不一会儿。
传来咚咚两声落地声。
徐顺成眼观鼻鼻观心,看来张氏这回是要跌一个大跟头了。
“爷、福晋,格格的腿上的确是有两个棉垫子。”张嬷嬷手拿着两个棉垫子走了出来。
张氏苍白着脸,她咬着下唇,红着眼眶,看着胤禩,“爷,这两,两个棉垫子不过是因为天冷,丫鬟让妾身带在身上的罢了,爷,您也知道,妾身身子骨弱。”
“是吗?”
胤禩垂下眼睑,接过张嬷嬷手上的棉垫子。
这等小把戏,他在宫中的时候,不知见了多少了。
也就梦里的他,会傻到看不出来。
张氏不敢应声,她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知道这件事怎么也糊弄不过去,心里一紧,偷摸摸地朝小丫鬟递了个眼神。
小丫鬟立即意会。
张氏身子晃了晃,抓住时机,顺势昏了过去。
小丫鬟掐着嗓子尖叫了一声,急忙跑上去,抱住了张氏,“格格晕倒了,快去请大夫来!”
徐顺成眼睛滴溜溜一转。
这张氏倒是聪明,这一晕就立即帮她自己解了围。
她这一病,爷自然舍不得多说什么,这件事过一阵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安宁看着场下的这一场喜剧,都快绷不住笑意了。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要不是胤禩在这里,她都想拍手给张氏的演技和反应叫个好。
这个女人,能屈能伸,是个人才啊。
还有那个小丫鬟,那反应,估计这主仆二人平时没少配合干这种事情。
这晕倒的伎俩虽然老套,但是老套也有老套的好处。
这一晕倒,可不就是一了百了。
要是配合得好,那过错说不定还成了别人的了。
“爷,这您瞧着该怎么办?”安宁看向胤禩,略带几分笑意地问道。
胤禩抿了抿唇,“既是晕倒了,自然是去请大夫来,顺成,去请个太医来,给张氏好好把把脉。”
徐顺成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张嬷嬷就笑着说道:“爷,那就不必了,方才我们请了何太医来,正好让何太医进来瞧瞧便是了。”
张氏在“昏迷”当中,听到这话,心下顿时慌了。
但是她现在在“昏迷”当中,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胤禩微微皱眉,“既然何太医来了,那便让他进来给张氏把下脉。”
他心里存着些许疑惑,何太医是太医院的副院判,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呢?
不过,这件事等会儿再问,也不迟。
“奴才参见八贝勒。”何太医给胤禩行了个礼。
胤禩微微颔首,“何太医,劳烦你给张氏把下脉,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张氏?
何太医心里纳闷,不是说是八福晋晕倒了吗?怎么成了张氏了?
他心里疑惑,但这些事情,到底是八贝勒的家事,不好多问。
张氏和丫鬟的身体都僵住了。
她们本来想请的是个认识的大夫,那个大夫已经被她买通了,是她的人,该说什么机灵的很。
这太医,她们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呢!
这下可好了。
戏要唱不下去了。
何太医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取出一条帕子覆盖在张氏的手腕上。
他把了下脉,表情中掠过几分了然。
“怎么样?”胤禩开口问道,“她是怎么了 ?”
何太医对这情况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了,宫里头娘娘们这种把戏都玩腻了,他收起手,行了个礼,回话道:“贝勒爷,这位格格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有些气虚体寒,休息个两三日便可好。”
胤禩听到何太医的话,心里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
他点了点头,“徐顺成,送太医出去。”
“是。”
何太医跟着徐顺成出去了。
帘子放下后,屋子里的气氛诡异的可怕。
胤禩拨弄着茶盖,温和的面容上罕见地笼罩上一层寒霜,“张氏,你还要再装下去吗?”
屋子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静得都能听得到张氏紊乱了的呼吸声。
胤禩搁下茶盏,那茶盏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不知是敲碎了谁的心。
他道:“张氏心思复杂,构陷福晋,从今日起,罚在院中禁足,抄佛经为福晋祈福,几时把佛教三百遍抄完了,几时再出来。”
张氏听到这话,心里简直如同刀割。
小丫鬟束手无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替她应了一声。
“既然还‘晕着’,那就下去好好休息,从今日起,不得外出。”胤禩说道。
张嬷嬷听到这话,如同干旱碰上了甘露,从头爽到脚,立即对几个小丫鬟说道:“还不把张格格扶回她的院子,让她好生休息!”
几个小丫鬟脆生应了一声。
一个个踊跃上前,一人搀扶着一边,把张氏拉了起来。
那小丫鬟想扶着张氏,可是双拳难敌四脚,根本挨不上边。
安宁看到这个场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书里不是说,这爱新觉罗.胤禩对这个张氏百般体贴吗?
怎么会罚她禁足?
“福晋,方才你们传太医,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胤禩侧过头来,对安宁关怀地问道。
安宁看着胤禩带着几分真切的关心的眼神。
她一下子明白了。
根据她多年看宫斗、宅斗小说的经验,这位爷,是要拿她当挡箭牌啊!
这男人,心也太狠了吧!
安宁心里暗道,好在她看得小说够多,否则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这真是防不胜防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似给她这个福晋颜面,但实则却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张氏失宠,等日后,所有人自然都不会把张氏放在眼里,要对付他,只会对付她这个看似受宠实则倒霉的八福晋。
这主意,太歹毒了!
第五章
“福晋?”胤禩见安宁久久不回话,便出声唤了一声。
安宁回过神来,唇角翘起,“爷。”
“福晋可是身子不舒服?”胤禩关切的眼神在安宁身上转了一圈,他的声音如环佩相击一般温润清脆,叫人如沐春风。
此时,又是一番关怀的神色。
张嬷嬷、首阳等人在一旁看着,心里都替安宁开心极了。
安宁看在眼里,心里暗道,这些小傻瓜,都被胤禩给骗了。
现在他不过是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罢了,等日后,她们就知道胤禩究竟是怎样的人了。
“不过是些许不适罢了。”安宁微笑着说道,“劳爷挂心了,用不着惊动太医。”
胤禩瞥见安宁略显苍白的唇色,眼神复杂,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心疼的意思。
这样的女子,不说放在心上宠着,也该敬着爱着。
而不是……
胤禩心里对安宁生出了几分怜惜。
若不是他事先知情,怎么会知道她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
“既然如此。”胤禩决定不点破安宁的心思,他道:“那你好生休息,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去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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