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没有把额娘的封号去掉,对额娘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个“德”字, 现如今看来是何等的讽刺。
“既然万岁爷已经处置了, 那大家就散了吧。”
惠妃按耐住心里的欢喜,她摆了摆手,大大方方地说道。
宜妃、荣妃二人心里也同样都是满心的欢喜。
宜妃瞥了德嫔一眼, 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德妹妹, 你可得保重好身子,借着这半年时间,好生休养。”
德嫔眼皮跳了下。
她哑着嗓子,撑着身子站起身来,她才不会让宜妃这些贱人看笑话!
“多谢姐姐关心。”
宜妃笑了一声,一双凤眼在德嫔身上绕了个圈,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会子还死鸭子嘴硬又有何用。
宜妃施施然离开了钟粹宫。
外头日头明朗,宜妃唇角翘起,伸手搭在宫女手背上,坐上步撵离开。
德妃这么多年,在宫里头得罪构陷的人不少。
可以说,宜妃三妃之间虽互有矛盾,但是比起跟德妃的矛盾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们三妃之中,哪一个没被德妃使过绊子,吃了闷亏。
别的不提,就是性子最爽利,不饶人又得宠的宜妃,都被德妃坑了几次。
倘若德妃是明刀明枪的来,那宜妃丝毫不惧她。
可是德妃的伎俩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虽害不死人,但恶心人却是一把好手。
就拿前几年大选来说。
郭络罗氏有个姑娘正当岁数,跟宜妃沾亲带故,模样长得和宜妃很是有几分相似。
那姑娘家知道避讳,早已让人帮忙带了话,告知宜妃那姑娘家并不打算让姑娘在宫里头呆着,只想着被撂下牌子,回去寻摸婆家。
宜妃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的事。
偏偏,德妃横插一脚。
邀了诸多秀女去她永和宫,又使了计策请了万岁爷和宜妃过去。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
德妃指着那个姑娘,笑得一脸温柔,“这姑娘长得倒是很有几分宜妹妹的神韵,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宜妹妹的福气?”
那姑娘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宜妃也气得回头摔了好几个瓶子。
最后,那姑娘虽然没被选中,可是这笔账,宜妃却是记住了。
德嫔离开了。
胤祉也铁青着脸带着脸色苍白的董鄂氏离去。
惠妃今日心情很是愉悦。
她知道胤禩和安宁小夫妻这会子必定有很多事要说,便也没有留他们。
出了宫。
胤禩吩咐了车夫往贝勒府去。
他骑着一匹马在马车边跟着。
安宁心绪不定。
偷偷摸摸掀开了帘子,往外头瞧去。
胤禩若有察觉,侧过脸来,脸色严肃地看着安宁。
安宁心里头一颤,抿着唇,斜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三分怒,七分嗔,胤禩心道,她都没跟他算账呢,她倒是还恼上了,胤禩正要说话,却见安宁气呼呼地把帘子放下。
一路沉默。
等到了贝勒府。
马车和马都在门口停了下来。
胤禩翻身下了马,就瞧见安宁从马车上下来,径直往里头走去。
他忙吩咐人把张氏带到福晋院子里去,边跟上了安宁。
一路上的丫鬟小厮们纷纷行礼。
胤禩腿长,没几步就追上了安宁,他拉着安宁的袖子,道:“你这又是在恼什么?”
安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假笑,“爷这话说的,我几时恼了?”
胤禩不由觉得好笑,他绷着的脸也露出一丝笑意,“你若没恼,怎么会说这话?”
嘶!
安宁倒吸一口凉气。
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
这话问得还真是致命。
“好福晋。”
胤禩压低了声音,在安宁身边说道,“你且莫恼了,给我留点儿面子。”
他本想板着脸,好让她心里害怕,知道不该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但奈何他一见安宁拉下脸,自己心里就慌了,原本的计划一下子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安宁眼里禁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来。
她抿着唇,斜眼看了他一眼,极力忍着笑,但眉眼却早已暴露了她的心思。
胤禩和安宁肩并肩走进屋里。
张嬷嬷打发了人去端茶来。
安宁用茶润了润口,才问道:“爷刚才发的是哪门子脾气?”
她一副镇定模样,手掌却暗暗攥紧,一张帕子被蹂躏得不似模样。
这些日子来。
她冷眼瞧着,胤禩对张氏的态度虽说是极为冷淡,可安宁心里终究放不下心。
胤禩瞧得出她的紧张,心里暗暗生出悔意。
他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发脾气。我只是觉得你今日这么做不妥当。”
安宁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听到胤禩温柔说道:“你今日这样,若是一个不慎,自个儿摔进池子里,或是被她们算计成功了,那可怎么办?”
安宁脑子轰地一下懵住了。
她脸颊泛红,整张脸一下子红得跟擦了胭脂似的。
“哪里会?”
她小声心虚地说道。
“嗯?”
胤禩挑眉,“你还敢反驳?”
安宁这会子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我知错了。”
“那下次遇到这种事,你怎么做?”
胤禩可没被她这乖巧的态度给糊弄过去。
他福晋要是个乖巧的,这次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刚才在钟粹宫里。
他听到安宁的话,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安宁的话听着像是半点儿危险都没有,可是,仔细琢磨,这个过程要是出了半点儿差池,她可就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胤禩是又急又恼。
急的是安宁性子太过冒险,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恼的是这么大一件事,安宁竟然也不跟他商量。
“我肯定会乖乖的告诉爷。”
安宁一副乖巧模样,简直乖得不能再乖了。
胤禩瞧她这幅模样,心里头即便知道她在说谎,气也不知觉消了。
他捏了下安宁的鼻子,“下回再有这种事,你若是不告诉我,回头儿我就罚你!”
胤禩说得意味深长,安宁脸不禁红了。
咬牙羞恼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了句衣冠禽兽。
“福晋,心里头在骂我呢吧?”
胤禩勾起唇角,微笑问道。
安宁连忙收了心思,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哪里的事,爷可别冤枉人。”
他莫不是会读心术不成?
怎么猜得到她心里在说什么?
胤禩幽幽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爷晓得刚才爷说话不中听,既然福晋恼了我,那我还是走了吧。”
安宁一下慌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胤禩的袖子,撒娇道:“爷……”
这一声娇媚入骨。
胤禩表情险些没绷住。
他背对着安宁,脸上面无表情,眼里却翻涌着波澜。
见这招不好使。
安宁忙又起身,拉着胤禩的手,“爷,我错了,爷怎么罚我都行。”
“唉。”
胤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唇角却是禁不住翘了起来。
“当真怎么罚都行?”
“那是自然。”
安宁毫无察觉胤禩的“险恶用心”,随口说道。
胤禩环视了下左右伺候的丫鬟,道:“你们出去。”
丫鬟们红着脸退了下去。
张嬷嬷还体贴地把门给带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胤禩走回榻上,从容坐下。
时已近黄昏。
斜阳西照。
屋子里昏黄一片,气氛旖旎。
安宁的心跳得飞快。
时不时往门口瞧去。
“过来坐。”
胤禩沉声说道。
安宁咽了下口水,默默往门口移去,“不了吧,爷。”
“刚才还说什么来着?”胤禩沙哑着声音问道。
安宁脚步一顿。
她闭了闭眼睛,硬着头皮往胤禩旁边走去。
张嬷嬷边吩咐小丫鬟去烧了热水,边朝紧闭着的屋子看去。
果然是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过了不知多久功夫。
胤禩才传人送了水进去。
安宁羞红着脸,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衣冠禽兽。”
“倘若我是禽兽,那福晋便是禽兽福晋。”胤禩撑着下巴,打量着安宁对镜梳妆的娇容,调侃说道。
安宁一时无言,半晌想不出骂他的话,气得脸更加红了。
胤禩走了过来,接过安宁手中的螺子黛,“好福晋,莫气了,爷给你画眉赔罪。”
“这还差不多。”
安宁这才气顺了。
屋子里烛火通明。
气氛和睦。
明晃晃的烛光将一双剪影照在窗棂上,仿佛戏文里唱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了。
没什么可以送给大家的。
就送大家一碗狗粮吧。
作者君顶着锅盖跑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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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重新梳好妆容后。
安宁坐在榻上, 她侧过头看向胤禩,问道:“爷,张氏那边, 您打算怎么处理?”
胤禩捧起茶盏, 喝了一口。
“赐她一杯毒酒,给她一个全尸。”
以往张氏行事就颇有些不妥当。
但是都是在府里小打小闹,且又没有惹出大乱子,胤禩边懒得去处置她。
而且, 留着她也是为了防其他人说闲话。
毕竟,当初安宁善妒的传言便是从她而起。
可是。
这回情况不同。
张氏闯下弥天大祸,她若不死, 恐怕才要招来非议。
安宁听得这句话, 恍惚间,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她不知道张嬷嬷是几时去的, 只知道半夜里,张氏就被抬了出去,送回了张府去。
张府那边还尚且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还以为是安宁下了毒手。
张福晋哭着喊着要来找安宁理论。
那张大人也是铁青着脸, 怒目瞪着张嬷嬷, 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生吃了她。
张嬷嬷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
哪里会怕?
她当下也不给张府留颜面,直接把事情抖落了出来。
那张大人和张夫人听得自己女儿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 吓得两腿发软, 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不可能, 我女儿不是那样的人!”
张夫人犹然不肯相信,她摇着头, 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夫人,这种事,我一个奴婢哪里敢说假话?”张嬷嬷冷笑一声,道:“我劝你们啊,也不要闹事了,早早寻个棺材把人掩埋了就算了。真要闹出事来,到时候,麻烦的可是你们家。要知道,这回倒霉的可不仅仅只是你女儿,诚郡王福晋、德嫔,都受了牵连。她们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张嬷嬷说出这番话纯粹是难得的好心。
她可不是在恐吓张家人,如今张氏死了,张父也不过一个芝麻绿豆官罢了,她们根本不惧怕张家。
会说出这番话,还是看在同个姓的份上。
张大人脸色一白,身子趔趄了下。
整个人都恍惚了。
张嬷嬷懒得在这里再多费口舌,横竖她该说的已经说了,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
张家上上下下都没有人能够合眼。
临近黎明的时候。
张大人命人把张氏的尸体偷偷摸摸地带出城,寻了个隐蔽的地方给埋了。
而同样一夜未睡的又岂止是张家。
诚郡王府。
董鄂氏对着亮了一夜的烛火,一双平日里灵动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福晋。”
陈嬷嬷心疼地看着董鄂氏,劝说道:“您好歹合眼睡一下,这样耗着,对您身子不好。”
“我睡不下。”
董鄂氏的嗓音沙哑得仿佛一个大病未愈的病人。
她的面容憔悴,一夜之间竟好似老了三四岁,“爷,今夜是去了哪里?”
昨夜,胤祉和她回府。
一进屋里,胤祉就直接将多宝阁给推了,上头琳琅摆着的古董瓷器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你干出来的好事!董鄂氏!”胤祉犹然不觉得解气,他的眼里充满红血丝,一双眼睛里满是戾气,“我不求你跟董鄂氏一样能替我挣颜面,好歹不要拖我后腿?”
胤祉这番诛心的话,让董鄂氏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苍白着脸,若非有丫鬟撑着,早已摔在地上,“爷,这怎么能怪我呢?”
董鄂氏捂着脸,哭泣着说道:“若非郭络罗氏故意陷害我,还有那张氏、德嫔算计我,我何至于此?”
“呵,你倒是有脸提这事。”胤祉冷笑一声,素来温润如玉的面容上笼罩着寒霜,“倘若不是你愚钝,怎么会遭张氏和德嫔算计,又怎么会被老八媳妇来了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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