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气得胸膛直起伏,恨不得把这些婆子们的嘴巴都给撕了。
就在这时。
有人高声喝道:“吵什么吵,大庭广众之下, 吵吵闹闹,是出了什么事了!”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
白掌柜定睛往来人一看,认得带头的是京城衙门巡逻的人。
“林捕快。”
白掌柜见到巡逻的捕快, 心里头却是咯噔了一下。
这林捕快曾经到他们八宝阁来打过几次秋风, 起先白掌柜不想惹出事端,便拿了些银子打发了人, 谁知道,那林捕快却是胃口不小,不但看不上她给的银子, 还狮子大开口要八宝阁的分红。要不是抬出九爷的身份来, 这小子怕是要把八宝阁吞吃入肚。
京城里头当官的没有几个是小人物。
这林捕快职位虽不高,但是也是有来历的。
他的妹妹是九门提督受宠的一个小妾,很是能吹耳边风, 故而连他上司都得让他三分。
“白掌柜, 这是出了什么事,闹成这个模样?”
那林捕快满脸横肉,眼神跟刀一样在四周号天哭地的婆子们身上扫过。
“大人, 我等被这毒妇坑害,毁了容貌, 大人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眼见林捕快来了,那些婆子们顿时跟见了亲爹娘似的,拉着林捕快的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林捕快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碍于计划,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
“怎么回事?白掌柜,您这开店归开店,怎么还害人了呢?”
白掌柜瞅见他的神色,心里知道这林捕快出现得古怪。
往日好好开门做生意的时候,不见他出现,这会子出了事,他倒是立即就来了。
要说这两件事里头没半点儿关系,她头一个不相信。
“林捕快这话说得可太不对头。”
白掌柜握紧手掌,冷静回道:“这些婆子们胡搅蛮缠,她们的脸到底是不是因为我们八宝阁的胭脂水粉坏了,还是因为其他缘故,还尚且不能断定呢。您这样说,岂不是怀疑我们八宝阁?”
“呵呵。”
林捕快冷笑几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本捕快就是这个意思。今儿个若是没被我瞧见也便罢了,偏生被我瞧见,我就要为这些大娘讨个公道!白掌柜,跟我们往衙门走一趟吧。”
他说着,劈手就要来拉白掌柜的手。
一阵马蹄声这时由远及近而来。
马上的小太监往人群中瞧了一眼,匆忙间长吁了一声,拉住了缰绳!
马声嘶鸣。
那小太监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纵马走过人群。
“林捕快,您这是……”
小太监问道。
那林捕快满心不耐烦,没瞧见他这会子在做事吗?
他回头一瞥,正要张口骂人,等瞧见马上的小太监的时候,嘴里的脏话却是一下子咽了回去,挤出一张笑脸出来,“刘公公,是您啊。”
这马上的小太监不是旁人。
这是梁九功的徒弟刘怀。
他是奉了康熙的命令,去把口谕送到三贝勒府上去。
骑马经过的时候,瞧见了八宝阁跟前这一出闹剧,这刘怀要不说能被梁九功瞧中,那心思转得那叫一个快,他一眼就瞧出这事里头的弯弯绕绕,心知这会子是卖廉郡王一个人情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林捕快知晓陈嬷嬷和董鄂氏的安排,瞧见刘怀一脸急匆匆的模样,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人群中的陈嬷嬷也跟着竖起了耳朵来。
“咱家要往三贝勒和廉郡王府上去。”
刘怀眯着眼睛说道。
林捕快和陈嬷嬷二人顿时心头一乐。
误以为此事成了。
却不想。
刘怀笑眯眯地出声提醒道:“林捕快啊,咱家往日瞧您也是个聪明人,今儿个怎么却做了一件糊涂事了呢\"
林捕快怔了怔,不解地看向刘怀。
刘怀心里头撇了撇嘴,这林老二真是个蠢货,怪不得有个九成提督的姐夫,到现在还只是个捕快罢了。
他拿鞭子朝那些婆子们指了指,“这些个婆子分明是骗子,您怎么就被她们给糊弄了?”
林捕快心里头一紧。
他看向刘怀,眼神中带着些许试探。
刘怀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那林捕快顿时好像被人劈头盖脸地泼了一桶凉水,一下子从被三贝勒重用的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咱家还赶着去给万岁爷办事,您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刘怀交代完该说的话,拉了下缰绳,掉头走人了。
陈嬷嬷瞧不见刘怀和林捕快的眼神勾当,正满怀欣喜,等着林捕快把白掌柜抓走,就回去给她们福晋报喜。
却看到那林捕快往几个衙役喝了一声:“发什么呆呢,把这几个弄虚作假的婆子给我带到衙门里去,本捕快早就瞧出来你们这些婆子有问题了!”
那几个婆子一下都懵了。
等到被衙役们抓起来堵住嘴巴,才恍然发觉林捕快反水了。
“白掌柜,刚才真是对不住。”林捕快一扭身,对白掌柜恭敬有加地拱手作揖,“我刚才是在试探这些婆子,一时情急动了粗,还望白掌柜不要见怪。”
白掌柜虽不知道刚才那公公和林捕快打得是什么机锋,此时也隐约猜出了一二。
她心里长舒出一口气,冷淡地说道:“林捕快多心了。林捕快是奉公执法,民妇怎会怪罪您?”
那林捕快嘿嘿笑了一声,“白掌柜知晓便好。”
围观众人瞧着这一出闹剧,只觉得虎头蛇尾,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陈嬷嬷身处其中,却是心知肚明。
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扭身就往三贝勒府上赶去。
陈嬷嬷到的时候。
那刘怀刚从三贝勒府上离开。
陈嬷嬷连忙避让到一边去,低垂着头。
刘怀的眼尾扫过她一眼,心里头若有所思。
等刘怀一走。
陈嬷嬷便立即往董鄂氏的院子赶去。
她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得里头传来三贝勒暴怒的声音:“董鄂氏,我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陈嬷嬷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忙往里头走去。
她掀开帘子,屋子里,胤祉暴怒地摔着茶盏,那些平日里被视若珍宝的古董也都被摔得粉碎,而董鄂氏颓然倒在地上,鬓发散乱,囔囔地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胤祉觉得他这半辈子来所有的颜面都被董鄂氏丢光了。
算计老八媳妇也便罢了,偏偏还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如今董鄂氏被休,那些兄弟们不定要怎么嘲笑他呢!
胤祉越想越气。
他恨恨地瞪了董鄂氏一眼,“皇阿玛真是仁慈,你这样的人,合该赐下鸩酒,一了百了才是,竟然只是让我休了你而已。”
胤祉的话,仿佛一盆冰水将董鄂氏淋醒了。
她颤抖着嘴唇,从心里感到冷,“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胤祉眉眼间压着怒气,一双眼睛里闪动着愤怒的火焰。
“你怕不是在害我!几次三番让我在兄弟面前丢了脸,董鄂氏,我府上容不下你,你速速收拾东西,回你们董鄂府上去!”
董鄂氏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胤祉。
似乎想象不到胤祉会这么绝情。
回去?
不,她绝对不能回去!
她要是回去了,她爹娘会把她恨死,族里的姐妹们也都会恨她入骨!
“爷,您念在臣妾为您生育了两个孩子份上,您帮帮我,帮我跟皇阿玛求情,我只是一时糊涂了。我绝对不能回去。”董鄂氏抱住了胤祉的脚,哭得泪如雨下。
胤祉怎么可能会为她跟康熙求情。
他现在只恨不得立即和董鄂氏断绝关系,好保证自己不会被董鄂氏牵连。
胤祉不耐烦地甩开了董鄂氏。
他冷冰冰地说道:“跟皇阿玛求情这种事,你就别想了。皇阿玛仁慈,已经留了你一条命。你要是识趣,就立即收拾嫁妆离开。咱们夫妻还能保留一些情分。至于孩子,你不用担心,田氏会照顾好他们的。”
董鄂氏猛地抬起头来,满眼惊愕地看着胤祉。
她颤抖着声音:“你,你要让田氏照顾我的孩子!”
“这有什么不可。”
胤祉嫌恶地瞥了董鄂氏一眼说道:“比起你来,田氏温柔贤惠,又管家有方。同样是主持中馈,她能让其他人说不出半句不好。你倒好……”
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
而后,拂袖而去。
董鄂氏呆呆地看着胤祉离去的方向。
她囔囔自语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陈嬷嬷方才听着董鄂氏和胤祉的话,已经明白了情况。
她看着董鄂氏,嘴唇张了张,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走到董鄂氏身旁,想扶起她来。
“一定是,一定是郭络罗氏害我!”
董鄂氏突然暴起,抓住陈嬷嬷的手,力度大到陈嬷嬷都感到吃痛。
“我,我一定要报仇!”
陈嬷嬷心里头既是悲痛又是无奈。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她还拿什么去对付郭络罗氏?
陈嬷嬷不笨。
她刚才听到刘怀的话,心知这次的事,她们怕是反倒便宜了郭络罗氏。
刘怀去廉郡王府,除了是去弥补郭络罗氏,还能是什么原因。
第六十三章 第二更
送走了张怀。
安宁心里头不禁捏了把冷汗。
张怀可不是什么有恩不图报的人。
京城谁人不知道八宝阁是廉郡王和九阿哥的买卖, 他传了康熙的口谕后,便随口告诉了安宁八宝阁跟前发生的事。
安宁心里一惊,连忙道了谢, 又示意张嬷嬷在荷包里多加了一张银票, 而后道:“这回真是多谢张公公帮忙了。”
张怀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这八福晋果然是个聪明人,都说娶妻当娶贤, 现在看来果真是半点儿不假。
安宁撑着下颌,靠在榻上,皱着眉头思索。
想着想着, 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
屋内烛火昏黄, 外头银装素裹。
“醒了?”
胤禩手拿着一卷公文,听得动静, 侧过头来看向安宁。
安宁睡得脸颊泛着红晕。
“爷几时来的,我怎么没听到?”
“才来不久。”
胤禩睁着眼睛说瞎话地道,“你这些日子好像睡得有些多了?”
“好像是如此。”
安宁揉了揉眼睛, 直起身来。
她捏了捏手中的汤婆子, 发现这汤婆子竟然还热着,仔细一看,却不是自己之前用的那个, 反倒是胤禩用得那个。
便知道, 八成是胤禩中途帮她给换了。
“大概是冬日嗜睡吧。”
安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张嬷嬷对安宁的迟钝实在是无奈了。
要等她们家福晋意识到自己怀孕了,恐怕得等到下个月去了。
她咳了一声, 道:“福晋怕不是嗜睡的缘故?”
胤禩和安宁同时疑惑地看向张嬷嬷。
首阳和绀香等人已经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胤禩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睁大眼睛, 看向安宁的肚子。
安宁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恍惚间,也像是明白了,“我,我怀孕了?”
“正是呢。”
张嬷嬷喜不自胜地说道,“福晋的小日子迟了好几日没来,十有八九是有了。”
安宁张了张嘴。
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一切,恍然如梦。
“去请太医来。”
胤禩立即拿了主意,他的眼里闪着激动的神色。
素来温润沉稳的面容罕见地露出一些兴奋的情绪来。
“这么晚去请太医,不如等明日吧?”
安宁瞧了下外头的夜色,估摸着这会子也要到亥时了。
外头天色黑,雪又大,急急忙忙派人去把太医请来,有些小题大做。
“何必等明日。”
胤禩这会儿恨不得自己骑马去把太医带来,哪里还能等到明日,他对解文海说道:“你去叫几个伶俐的小厮,去马厩挑几匹好马,快去快回。”
“是。”
解文海连声应了下来。
他跑着出去。
安宁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住他,就瞧见他那背影如黄豆一点消失在了眼前。
“给福晋取条虎皮毯子过来。”
胤禩欢喜得简直乱了手脚,瞥见安宁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连忙吩咐首阳又去取毯子来。
“我这有毯子呢。”
安宁无奈说道。
“那不一样。”
胤禩坚定说道:“你现在是双身子,得多保暖才好。”
安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他。
她身上这条毯子已经够厚了,再盖一条,怕是大冬日的要被热出一身汗来。
首阳含笑取了毯子来,盖在安宁腿上。
“福晋,这是爷的一片心意,您就好生受用吧。”
“正是这个道理。”
胤禩点头道,他的眼神落在安宁的腹部,视线灼热到安宁都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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