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隽这个时候脸色阴着,眼里也冒出了火光。
云黛杏目水莹,秀眉微蹙,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就差挤出娇娇颤颤的泪珠来了。
“夫君……”
她弱弱地叫了他一声,又坐到他怀里去。
叶清隽目光阴沉得很,冷声斥她:“你没地方坐了?”
云黛生怕他这时用力将她甩开,两只小手也悄悄地扶上他的肩,圈在他脖子后扣紧手指。
“我不是故意的……”
单从外表来看,她就像是一朵纤尘不染的小白花一般,没人能比她更无辜了。
“嘴里说喜欢我,如今却是想尽了主意来敷衍糊弄我是么?”他阴恻恻地望着她。
偏他还一直被她这蜜罐子泡得晕乎乎的。
难怪人家说色令智昏,他怕不是跟她在一张床上睡久了,被她那愚钝的脑袋给传染了。
“我是真心爱您的。”云黛低声道:“即便我做过那样可怕的噩梦,也一样要嫁给您呢,若不爱您,怎敢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她说着便将小脑袋压过去,叶清隽冷着脸抬手将她脑袋抵住,不许她靠近。
“难道不是因为我‘爱惨’了你?”他颇是阴阳怪气。
云黛表情愈发讪讪。
就算是这个原因,她也不敢承认呐。
“怎么会……”
她颇是苍白无力地解释道:“我在杏村的时候就一直为您守身如玉,哪个男孩子都不曾勾搭过呢。”
至于什么秀才哥哥王二哥哥们都只是一群青梅竹马罢了。
“是么,你那时候还不认得我,心里就已经有了我?”叶清隽冷嗤道。
云黛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说:“就算后来进了您府里去,除了您以外,我唯一喜欢过的马夫哥哥也是您呢。”
她不说也就罢了,说到暮州的事情,他便恶狠狠地掐住她的面皮道:“我怎么记得你最喜欢的是明槐序?”
云黛疼得嘤了一声,忙又弱声说道:“明公子说是暮州第一美男子,可我还是觉得您才是,毕竟……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
很好,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也是在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
“不敢当,我哪里能做太子妃眼里的情人,你眼里的情人怕跟沙子一样多了,程微景可不也是?”
不这么一一数来,他都不知道,这一路走来,她身边竟是桃花不败。
若她不是女子,他都以为她是想做第二个风流书生了……
云黛顿时就红了眼眶。
不待他再开口,她那泪珠子终于也盈满了眶。
“那……那您又不爱理我,还总疑心我不够喜欢您,我又是个笨脑袋,做不好那些讨巧的事情,自然只能多学一些了。”
她说着又抽噎道:“我在床上说了那么多次是真心爱您的,可您就是不信,又总疑心我会红杏出墙……”
此间的话又是他们小夫妻俩另一桩私密了。
至于他每次在帐内都恶狠狠地问她敢不敢红杏出墙,云黛哭着说不敢了,又或是他如何逼着云黛表明心迹喜欢他,云黛说爱他,把嗓子都给说哑了的事情此处也不便详说。
叶清隽骤然听到她提起此话,神色又略有些微妙。
床上的话又岂能真的当真……他还说要将她弄死了,也不见得就真的将她弄死了。
云黛泪意涌上来了,哭得他衣襟都湿了一片。
她眼角微微发红,委屈坏了。
“莫要哭了。”叶清隽僵硬道。
云黛恍若未闻,抽抽噎噎地将脑袋压到他怀里去,将眼泪一气儿抹在了他衣服上。
“您总疑心我的心意……”云黛呜呜说道,“我还不如去喜欢旁人……”
叶清隽立马怒道:“你敢!”
“可您又不信我,如今我的真心给您和给别人又有什么区别?”她抿着唇道。
她倒打一耙,却都成了他的不是了。
“我何时说不信你了……”
叶清隽抹去她的泪珠子,仿佛失忆了一般拧着眉道:“你看得这些不好的书,我总不至于说都说不得你了?”
他这时已经忘了自己方才打算捏死她的决心了。
“那我明日看女诫去,再不看这些不好的书了,您能原谅我这回吗?”云黛又可怜兮兮地与他认错。
叶清隽心气不平归不平,可被她这眼泪珠子淹了一顿,什么火也该被浇灭了。
他这会儿竟又觉得她的手段虽不那么拿得出手,可好歹也是在意他的。
“你日后果真不会再学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来哄我了?”他又冷着脸问她。
云黛忙乖乖地点头,又搂住他可怜兮兮道:“再不敢了……”
叶清隽这时才肯抬手碰她,却发觉她手脚都冰凉的。
他一面暗骂她自找的,一面才将她抱去床榻上,又将她塞到了被子底下。
等到第二天,云黛却吓得连懒觉都没敢再睡。
寅时,天还没亮的时候,叶清隽去上朝。
丫鬟们收拾屋里的东西时,长粟还命令她们动作轻一些。
她家太子妃怎么着也要到巳时才能起来。
“嬷嬷……”
床帐里挤出一张莹白的小脸,云黛竟破天荒的寅时也醒来了。
“您怎醒来得这么早?”长粟甚是疑惑道。
云黛却将那本昨儿夜里被某人捏成破布一般的《风流书生俏小姐》偷偷塞给了长粟,又低声道:“嬷嬷帮我将这书寻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烧了。”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道:“灰也给扬水里去,千万可别被殿下给瞧见了。”
她想到昨夜那般惊险,差点就哄不住对方的情景又觉后怕。
亏得他只看了一半就气得不行了,没再往下看去。
要不然,他就会发觉昨儿晚上云黛那些哭诉一顿再倒打一耙的手法也是在书里举一反三来的。
长粟被她做贼似的塞了一本书,又觉无语。
他们夫妻两的情趣真真是……与众不同。
第80章
这厢纪雁珠与纪流苏回到了纪府去。
云氏愈发奇怪,纪雁珠便哭哭啼啼跑来扑到她怀里, 红着眼睛将纪流苏推自己下水的事情说了一遍。
至于后面被云黛揭穿了的事情, 她亦是没脸说的, 便又道:“是妹妹与太子妃私下里告状,尽说成了我的不是……”
云氏脸色变了又变, 周围下人们也都暗地里竖着耳朵听着。
云氏叹了口气道:“罢了,想来流苏也不是故意的。”
“母亲……”纪雁珠不依不饶地揪住她袖子, 云氏却叫下人将纪雁珠送下去好好休息。
“你们都退下去吧,我要与流苏好好谈一谈。”云氏吩咐下人道。
那些下人应诺退下。
屋里便只剩下了云氏以及纪流苏在。
外面人一散去,云氏便缓缓走到了纪流苏跟前。
纪流苏瞧见了她, 目光里便冒出了阴沉。
云氏眯了眯眼,却蓦地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贱种——”
云氏想到雁珠的遭遇心里头的火烧得愈发旺盛,正要再骂, 纪流苏却忽然扑上来咬住了她的手腕。
云氏吓了一跳,扯她头发,却耐不住她下了死劲儿咬去, 竟疼得云氏大叫。
待引来了外面的嬷嬷好不容易扯开了纪流苏, 云氏的手腕却血淋淋的一片。
云氏拿了帕子裹住手腕却发觉血一直没能止住, 有些后怕, 吩咐人道:“将她给我绑起来!”
她说着自己就出了屋去, 让人叫大夫来。
待府上大夫来过, 替云氏止住了血, 云氏这才气势汹汹地回了屋里来。
她瞧见纪流苏时仍有些心有余悸, 可此刻纪流苏被人绑住了手脚, 又有两个粗壮仆妇按住,她便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这些年我派了多少个嬷嬷丫鬟去伺候你,可都被你弄得半死不活,没想到你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
我原也不想做事这么绝情,可你敢动我的雁珠,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云氏越想越恨,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能耐得很,这张嘴能咬人,也会告状,可见我当年喂你吃的那汤团没能叫你吃饱了。”
“去将我刚刚吩咐煮好的汤团盛过来。”
云氏一面冷笑,一面吩咐身边的仆妇。
纪流苏咬牙挣着手腕上的绳子,磨得手腕通红。
“夫人,大姑娘回来了。”外头一个丫鬟进来说道。
云氏道:“今天谁来都没有用,给我拦住了她,我非要将这贱种弄哑了再说。”
待那烫手的瓷碗装着汤团端了上来,云氏便坐在了海棠椅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吩咐那仆妇道:“给我喂,喂到她这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为止。”
她话音刚落外边丫鬟又进来,云氏瞧见了便气急骂道:“给我滚出去——”
那丫鬟顿时面红耳赤地退下了。
仆妇得了云氏的吩咐,便掐着纪流苏的脸颊,夹起一筷子滚烫的汤团往她喉咙里戳去。
云氏心里好不容易吐了一口浊气,外面却是纪家的管事来了,在门外叫唤:“夫人。”
云氏不耐地出去查看,便见那管事身后跟着几人。
为首的那个扮得端庄明媚的女子正是如今的太子妃。
云氏微惊。
“太子妃怎来了我府上?”
管事说道:“方才老爷回来,听说太子妃是来寻夫人的,便让奴才将太子妃带来。”
云黛缓声道:“堂姑姑府上我从前竟也没有来过,今日正好来拜访一番,巧的是殿下曾与我说过要与纪府联姻的事情,我也觉得这件事情耽搁不得,该早日有个说法……”
云氏疑惑道:“那太子妃的意思是……”
“我甚是喜欢流苏,所以今日过来看她。”云黛倒是爽快的选出了纪家姑娘,“我今日来得仓促,冒昧而来,只是念及是自家人,想必堂姑姑也不会与我介意……”
云氏心下咯噔一声,不明白怎会这样巧合,只是这当口云黛等着,她便牵强笑说:“怎会介意呢,我这就叫丫鬟带你去流苏的房间……”
丫鬟领着云黛去了,云氏才回了屋里,叫人将纪流苏解绑。
“你们几个手脚快点,绕开太子妃,将她送回去。”云氏吩咐道。
仆妇听了这话,便将纪流苏背去了。
待云黛到了纪流苏的屋里时,纪流苏也躺在床上,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屋里另一青衫女子,正是许久不见的青翡。
她此次过来,颇有些风尘仆仆。
“多谢太子妃帮我……”青翡捏着纪流苏冰凉的手,脸上极是心疼。
云黛打量了青翡一眼,却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在自己府上突然见到青翡,便得了对方一个十万火急的请求。
青翡从前在暮州时帮云黛逃走过一次,云黛亦是记在心上。
是以便也没有拒绝她这请求。
纪年观这时总算过来了,青翡瞧见了他,便与他道:“我现在就要带流苏离开纪家。”
纪年观见云黛也在,脸色颇不好道:“胡闹,我不是派你出去办事情了,你怎这时候回来了……”
比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显然更看重他派青翡去办的差事。
青翡道:“父亲,你既需要我去办这件事情,可曾想过我兴许会丢了性命?”
纪年观脸色愈发难看。
“就算要流苏嫁去太子府,那也是要时间要准备的……”
“不过是做妾而已,要什么准备?”青翡嘲道。
“你……”纪年观正要发作。
云黛又缓声道:“横竖都是我的妹妹,去我府上住几日也无妨,若是正式谈论起来的时候,便再送回来,也是一样方便。”
纪年观听她这话略有些松动,可却仍有犹豫。
青翡冷声道:“父亲别忘了,别人去了都是有去无回,只有我去了才有回来的可能,你既然要我帮你,总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纪年观听她说到这话,顿时也无言以对。
待青翡与云黛带着纪流苏回了太子府去,云黛又请了大夫来给纪流苏看过。
亏得大夫留意到纪流苏嘴巴红肿,将她嘴巴打开瞧了一眼,才道:“她嘴里咽了什么烫食,似乎烫到了嗓子……”
青翡脸色颇沉,与云黛道:“她从小便被烫坏了嗓子……”
云黛颇是错愕。
纪流苏的声音喑哑得很,且不爱讲话。
却不曾想,是被烫坏的。
“那时我不在家……她原先就是个声音极甜的小姑娘,父亲也很是喜欢,后来照顾她的奶娘说她非要抢雁珠的汤团吃,烫坏了嗓子……”
青翡抚着纪流苏的脸道:“可我又不是傻子,流苏也不是,她怎么可能傻到去吃那么烫的东西,全都吃了干净,还将嗓子烫坏了。”
所以……是有人故意喂的?
这些事情光是想一想便极可怕了,云黛瞧着流苏,也着实没有料到。
小流苏那时必然会挣扎,却被人强行喂下这些东西,心里必然也留下了阴影。
所以她的性子一直都很沉郁。
“这个仇我迟早要为她报,只是……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带她脱离了纪府。”青翡眼中掠过一抹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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