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常在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 苦笑一声道:“放心, 我不会做什么啥事儿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小阿哥……没了, 其实对他而言也许是一件好事,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
这话,宜宁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可她又知道, 荣常在这话是对的,宫里头长大的孩子都是可怜人,特别是男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既然她想明白了,很多话多说也无益处, 宜宁便也没再说什么。
宜宁陪着荣常在又说了会话,便回去了慈宁宫。
日子一天天过着, 宜宁在慈宁宫中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倒是有好几次碰到了给太皇太后请安的赫舍里皇后,赫舍里皇后挺着大大的肚子,坐在步撵上,神情疏离。
宜宁如今已经习惯了赫舍里皇后的疏离, 所以并未在意,该请安请安,该问好问好,至于别的话和问候,却是再也没有了。
在慈宁宫住着虽舒坦,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界,不是很自在,所以每日只呆在西偏殿,别的地方倒是没怎么去。
正巧这一日是初一,按照规矩后宫中所有妃嫔都是该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
宜宁来的算晚的,她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宜宁面上。
她本就生得好,平素大多又是以素色衣衫为主,今日穿着一身胭脂红春裳,衬得她面色如玉,更是梳着别致的发髻。
她含笑上前给太皇太后等人请安。
太皇太后忍不住扫了她一眼,道:“今儿这头发梳的倒是有点意思,来,过来给我瞧瞧。”
寻常妃嫔的要么是“一字头”,要么是“把字头”,宜宁的发髻结合了汉人和满人的发髻,发髻如拱形,衬的她面容更加美艳了。
宜宁笑着上前。
太皇太后是左瞧瞧又瞧瞧,最后更是赞不绝口,道:“好看,真是好看,衬得咱们宜贵人像是花儿一样的。”
众人虽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是对的,她们更是暗自庆幸,还好皇上不在这里,要不然只怕皇上的注意力又要被这狐媚子给吸引过去了。
宜宁笑笑,道:“多谢太皇太后夸赞。”
一直没说话的赫舍里皇后却是笑着道:“本宫怎么记得宜贵人从前是不会梳这样的发髻的,如今怎么就想起来了?这也难怪太皇太后疼惜宜贵人,每日知道逗太皇太后开心,这样的妙人,谁不喜欢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
宜宁正欲开口说话,谁知道她身后的苁蓉却是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宜贵人的发髻是奴婢梳的,发髻分为很多种,宜贵人生的好,这种发髻是最适合她,让她显得更加娇艳。”
宜宁脸色沉了沉。
赫舍里皇后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是了,原本你是本宫身边的二等宫女,要是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就擅梳头,可惜本宫不喜这些,所以白白耽误了你的好手艺,如今你跟着宜贵人也算是跟对了主子,跟在本宫身边,却是浪费了。”
苁蓉连说不会。
之前苁蓉一直都是个极为妥帖的,想想也是,能够在坤宁宫,能够在赫舍里皇后身边荣升为二等宫女,那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最起码有一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若是这点眼见力都没有,哪里能在坤宁宫伺候?
可这几日因为宜宁不得赫舍里皇后和昭妃等人待见,下头的人明面上对她们是尊敬依旧,但是暗地里说什么做什么的都有,宜宁好歹是玄烨和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下头的人不敢对她怎么样,可对苁蓉、连翘几个却是有直接的影响的。
宜宁私底下也听连翘抱怨过几句,只说下头的那些人是狗眼看人低,却没想到平素不做声不做响的苁蓉似乎也有了别样的心思。
苁蓉在她身边虽是一等宫女,可如今这待遇却远及不上在赫舍里皇后身边的时候。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苁蓉想要多在赫舍里皇后跟前露露脸,重新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在场的没一个笨人,谁都听得出来苁蓉的弦外之音。
太皇太后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扫了苁蓉一眼道:“瞧着是个妥帖的丫头,好好呆在你们主子身边,你们主子不会亏待你们的。”
谁知道苁蓉却是笑笑,没有接话。
这话足够叫人遐想连篇了,昭妃忍不住多看了苁蓉几眼,只觉得这小丫头从前在赫舍里皇后跟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她一直没懂苁蓉到底哪里入了赫舍里皇后的眼,没想到擅打扮……
宜宁脸上的神色又是沉了沉。
太皇太后将他们这些人的脸色是尽收眼底,倒也没说什么,宜宁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要学着处理,学着与玄烨打交道,学着与后宫妃嫔打交道,也要学着和下头的那些人打交道,这些事情中,都是门道!
话题很快就岔开了,宜宁忍不住留意苁蓉起来,苁蓉看着是低眉顺眼的,可实际上很多次眼神却是往赫舍里皇后那边瞄,途中更是出去了一次,说来也巧,苁蓉出去之前恰巧菖蒲也出去了,两人不知道在外头说了些什么,反正也是一前一后进来的。
若说一次两次是巧合,那次数多了,定不是巧合,宜宁早就发现苁蓉这些日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宜宁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来,她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看着苁蓉那模样,却十有八九是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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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做戏
宜宁知道自己不算聪明, 可她也不是个傻子, 有些东西还是看的出来的。
罢了, 罢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有些事情是拦不住的。
这一顿饭,宜宁吃的是索然无味,在场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 谁都看出来了宜宁面上的不痛快,心里是偷着乐了, 在他们看来,宜宁是什么都有,进宫之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如今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
等着回到了西偏殿,宜宁脸色依旧不好看。
大大咧咧如意连翘都看出来了,瞧了一眼站在廊下吩咐小宫女做事儿的苁蓉,低声道:“主子,苁蓉向来不是那种吃里扒外的人, 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再说了, 皇后娘娘从前也是我们的主子, 苁蓉……”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宜宁面色一沉,也不顾满屋子的小宫女小太监在场,扬声道:“不必再说了, 我知道,皇后娘娘从前是你们的主子,可如今你们是我身边的人,我自诩对你们不差,你们也是知道的。”
“皇后娘娘这段时间是怎么对我的,相信你们也是看在眼里,又何来没有吃里扒外这些话?”
连翘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心里想为苁蓉辩解,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家主子的话都是对的。
宜宁起身,站在廊下,看着窗外的苁蓉,苁蓉正和小宫女们说话了,相较于前几日的阴沉沉,今日她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雀跃,“……这种事儿你们看着办便是了,何必问我?主子一向仁慈,你们膳食取错了,主子也不会怪你们的。”
听听,这叫什么话?
这话于宜宁而言简直是火上浇油,她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将苁蓉叫进来吧。”
她没想过自己的仁慈和好说话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软弱可欺。
苁蓉很快就进来了,脸上还带着笑,见着屋内气氛阴沉沉的一片,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柔声道:“主子,您找奴婢?”
“还不跪下!”宜宁平素很少在下人们面前发脾气,也很少对谁说重话,在她看来,人生来都是平等的,就算是下头的人做错了事儿,好好教就是了,何必在众人跟前落了她们的面子。
可是今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苁蓉却宛如二丈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道:“敢问主子,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苁蓉,你向来聪明,如今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宜宁顿时是更加来气了,冷冷道:“更何况我是主子,你是奴才,难道没错,我要你跪,你难道还能不跪?”
这是众人见到宜宁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苁蓉也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慢慢吞吞跪下来,眼神还一直往连翘面上落,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宜宁知道她向来稳重聪明,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这般,可有的时候人却不能太聪明了,“你也别看连翘,我直接告诉你,若是你觉得在我身边不受待见,若是你觉得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你可以直接回去找皇后娘娘,回去坤宁宫当差。”
苁蓉一愣,旋即连忙辩解,“奴婢听不懂主子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宜宁冷笑一声,“苁蓉,你向来聪明,可别人也不是傻子,你心里揣着什么心思,我都知道。”
苁蓉却是辩解个不停,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奴婢对主子忠心耿耿,没有二心。
到了最后,宜宁已经懒得听她讲这些,起身就要走,临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说要扣她三个月的月钱。
谁都知道,苁蓉家里艰难的很,家里的父亲靠药为生,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她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几乎是一分不留,全部捎回了家。
苁蓉一愣,扬声道:“主子当真要这般绝情吗?您是知道的,奴婢家里艰难……”
宜宁脚下的步子停都没有停一下,苁蓉气狠了,扬声道:“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主子不相信奴婢,何必将奴婢留在您身边?您这般多疑,迟早有一天您身边的人都会背叛您的,从前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时候,皇后娘娘从未这样对过我们。”
看看,可算是说出心里话来了。
宜宁扭头,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是吗?我看你就等着我将你赶走,是不是?你想走可以,我不会留你,可我身边也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来人,掌嘴十下!”
连翘上来求情,可宜宁根本就不听,很快就有两个嬷嬷上前掌嘴。
苁蓉皮肤生的白,几个巴掌下去,脸上就已经现出红痕来,十个耳光下去,脸都肿了。
苁蓉也不得宜宁发话,冒着春雨就跑出去了。
连翘一跺脚,咬牙就要追出去,宜宁却是扬声道:“不准去,若是谁敢出去找她,那就一起去别人身边伺候好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个道理,宜宁也是今日才明白。
连翘眼眶都红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到了傍晚,连翘见着宜宁怒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还是偷偷出去了一趟,到底是一个宫里头长大的,若要她放着苁蓉不管,她可做不到。
宜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她回来了,只道:“苁蓉了?怎么样了?”
连翘一愣,知道自家主子是心软了,可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儿,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再不愿意,她还是得说,原来是苁蓉躲在御花园哭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昭妃,昭妃见她可怜,将她带了回去。
说完这话,她低声道:“主子,这定是意外……”
紫禁城中哪里有这么多的意外?
宜宁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论断,只怕昭妃早就在盯着她这儿了,当初示好也是迫不得已为之,如今见着自己没了用处,自然将自己丢多远是多远,甚至还提防起自己来了。
殊不知,这却是她和苁蓉的一场戏。
如今她虽和赫舍里皇后渐行渐远,可她却是个好奇的性子,想要知道宫里头到底谁在捣鬼,她不相信荣常在所生的小阿哥是无缘无故病死的,不相信历史上的赫舍里皇后真的是难产而亡。
只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才要投石问路,和苁蓉联手演了这一场戏,她不知道背后捣鬼之人是不是昭妃,却知道昭妃是真的容不下自己。
……
此时此刻。
昭妃正和董常在一起,看着跪在下头、浑身湿漉漉的苁蓉,眼神里满是怜惜,“……瞧瞧,从前你在皇后娘娘身边,虽说不是一等宫女,却也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谁见到你不喊一声‘苁蓉姐姐’,哪里会落得这个样子?”
苁蓉如今双颊肿胀,她和宜宁知道是在做戏,可那些个嬷嬷却是不晓得的,想着在宜宁跟前立功,手下是下足了劲儿。
好在这样看起来,这场戏更真一些。
苁蓉低着头,没有说话,膝盖下早已是一团水了。
还是董常在见状,亲手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不是我们背地里说宜贵人的坏话,她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点,当初她刚进宫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她年纪小,是个心肠好的,没想到……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苁蓉,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苁蓉摇摇头,顺着她们的话继续往下说,“奴婢……不知道,当初皇后娘娘将奴婢赐给宜贵人的时候,就说要奴婢好好跟着宜贵人,只怕皇后娘娘断然不会再用奴婢的,奴婢冒冒然求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也是叫皇后娘娘难做……”
说到这儿,她豆大的眼泪珠子簌簌落了下来,因为天儿冷,浑身忍不住瑟瑟发抖,瞧着更是可怜。
董常在与昭妃交换了一个眼神,昭妃喝了口茶,这才漫不经心开口道:“本宫听说你和连翘关系极好,不如你回去求求连翘,叫连翘在宜贵人跟前说说好话,万一宜贵人一时心软,松了口也说不准了?”
“不,奴婢就算是死了,也不愿意再回去宜贵人身边伺候了。”苁蓉说起这话来的时候是极为激动的,可旋即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道:“只是奴婢从小和连翘一起长大,有些舍不得连翘罢了……”
这话正中昭妃下怀,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苁蓉好歹跟着宜宁也有段时间了,更别说宜宁身边还有个连翘在,这样,她还怕得不到消息吗?
想及此,她的声音也柔和起来,只道:“那你可愿意跟在本宫身边?”
这话虽早在苁蓉的意料之中,可如今面上还是装着一片欣喜,只道:“昭妃娘娘,奴婢,可以吗?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皇后娘娘那边……还有太皇太后那边,如今太皇太后是极疼宜贵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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