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屿揉着鼻梁不回应。
季怀放放缓了语气继续劝:“我知道你很不好受,但天天在家里酗酒也不是办法,你这样子,我要是阮妈妈也不放心把江启星留在这儿。还有李胜的事,如果坠车的事真是他计划的,咱们不得抓着他给糖糖一个交代?还有我们的七星集团,不能没有你,我在等你回来主持大局。兄弟,你真的需要振作,为了糖糖和你们的女儿。”
江柏屿一手撑着额,垂着眸盯着酒杯,“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娶她,没有让她怀孕,没有把她扯进我家里这些破事儿,是不是,她能安然度过这一生,和另一个爱她护她的男人。”
“不会的,你傻啊,”季怀放安慰般拍拍他的肩,“她14岁就喜欢你,如果没有和你在一起,她心里会有多大的遗憾?这一切不能怪你,她的幸福也不能由你来决定,但我相信跟你在一起时的她应该是最幸福的。别闷头责怪自己,你应该好好生活,带着她那份。”
“好好生活……”江柏屿低声喃喃念着。
他好像失去了一个人生活的能力,不管做什么总会想如果阮心糖还在会怎么样。
早已习惯身边有她,如今又回到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重新好好生活。
季怀放走向落地窗边,用力唰的一下拉开窗帘,好像在帮他拉开新生活的帷幕。
温暖和煦的春日阳光瞬间洒满客厅,江柏屿侧了下头,待适应后才望向落地窗外。
想起来阮心糖总在情书里说,他是她的光。
然而她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过了两天,打听到言嫣在别墅,江柏屿打算过去看看。
言嫣似乎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但也客气接待了,寒暄几句后,江柏屿问到江知礼的情况。
“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言嫣喝了口茶,平静看着他道:“疯了。”
“疯了?”
“受的刺激太大,”她优雅地放下茶杯,“所以疯了。”
“她现在在哪儿?”江柏屿问。
言嫣看了眼二楼,“关在她自己卧室了。”
江柏屿闻言,立即起身要上去看看,却被言嫣叫住,“你去看她之前,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之后你可以再选择要不要上去。”
“什么?
“江知礼刚醒来那时候,神志还算清醒,她说她对不起你,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言嫣走近他,轻声道:“被绑架的事都是由她自导自演,那绑匪其实是她朋友,被她找来陪她演戏的。”
江柏屿愣住,原来他从头到尾都被耍了,原来这场间接造成阮心糖死亡的绑架案是江知礼自编自演!
言嫣看出他的愤怒,又转而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生气,她自作自受,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上天给她的惩罚,一个疯子,就连警察和法律也拿她没办法,你要想让她一命换一命,恐怕很难啊。”
说是安慰,倒不如说看好戏的成分更多,言嫣的眼神语气都十分像一个看戏的旁观者,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和稀泥般调解他们兄妹的恩怨。
江柏屿冷冷看她一眼,也不想跟她多废话,自顾自上了楼。
江知礼的卧室门口站着两个身形魁梧的保镖,见他过来便伸手拦住门,也不多看他一眼,听他喊让开也没反应。
在他忍不住想动手时,身后言嫣也跟着过来了,轻飘飘地说了声让开,两个保镖便各自退到一旁。
江柏屿推开门,房间内江知礼抱着一个毛绒玩偶缩在墙角,头发蓬乱,身上只有一件满是污渍的睡裙。
江知礼抬头看见是他,正要笑,却又突然变成惊恐的表情,扔了手里的玩偶连滚带爬地在屋子里乱窜。
言嫣叹了口气,“看吧,是真的疯了。”
江柏屿冲过去抓住她,钳住她的肩膀,“江知礼!江知礼!”
江知礼两手抱头,瑟缩着脖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好像对面是什么怪物野兽。
“江知礼,你看着我!”江柏屿一直掰她的肩,让她抬起头。
“她脸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他问言嫣。因为江知礼眼角嘴角都有青色淤痕。
言嫣依旧轻飘飘地说道:“撞的。”
江柏屿觉得江知礼情绪不对,好像很怕言嫣。言嫣一说话,她身子就开始抖得像筛子。
“我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他说。
言嫣却说:“她现在这精神状态,你说什么也听不懂的。”
江柏屿站起身,冷冷重复刚才的话:“我要跟她单独待一会儿。”
言嫣面无表情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瞥了眼瑟缩着的江知礼,点点头:“好吧,既然你想跟一个疯子对话,我没有意见。”
言嫣等人离开后,江柏屿才又半蹲下来,他用力掰正江知礼的身子,让她不得不正视他,“我问你,真疯还是假疯。”
江知礼没有反应,呆滞地张着嘴,现在又成了傻子。
“江知礼!”江柏屿抓住她的衣领,恨不得将她提起来,“你别以为疯了就能躲过去,阮心糖死了!我妻子死了!都是因为你!你他妈以为疯了就不用付出代价了是吗?!”
江知礼颓然靠着墙,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呆滞的表情和江柏屿的愤怒形成鲜明对比,然而,突然的,她就哭了起来。
她张大嘴看起来像嚎啕大哭,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是眼泪不停地流。
屋子里安静了,看着她沉默大哭的样子,江柏屿松开手,他竟然对着一个哑了的疯子生气,他也是疯了。
正准备起身,突然又被江知礼抓住手掌。
“干什么?”正准备甩开,却见江知礼拿手指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
她一直在重复一个动作,写得很快,他根本猜不出她在写什么。
或许只是在发疯而已。
江柏屿甩开手,转身出了这间卧室。
门口依旧站着那两个保镖,目不斜视地守着。
江柏屿下了楼,被王妈叫住,说言嫣在花园里等他。
难得,言嫣竟然还想跟他聊聊。
花园的草坪上搭着桌椅,言嫣一贯喜欢在这里喝下午茶,以前是和江明峰,现在则是一个人。
“坐。”言嫣说。桌上连茶也帮他倒上了。
言嫣看看他,又看向周围的花草,“你看这个花园我帮你爸打理得还行吧。”
江柏屿勾唇,有些不屑回答。
言嫣也没在意,喝了口茶,说:“江柏屿,你很讨厌我吧?”
江柏屿依旧冷冷笑了下,“这个问题需要回答吗?”
“那我换个问题,”言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你?”
江柏屿抿了口茶,犀利道:“如果你要聊这些废话,可以找王妈。”
言嫣笑了,“江柏屿,很痛苦吧?亲人都死了,妹妹疯了,公司落在讨厌的后妈手里,你怎么会这么惨,是报应吗?”
江柏屿脸越黑,她笑得越开心。
“我现在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的确非常讨厌你,在你还小的时候,我时常告诉自己不可以和小孩子计较,因为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处理起来易如反掌,毫无成就感。现在你长大了,如今这个下场我说不上很满意,但也还算可以,你觉得呢?”
江柏屿一直强压怒火,紧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讥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祝你晚上睡觉千万别做噩梦,别梦到你前夫,儿子,丈夫,别羞愧得没脸见人。”
言嫣的笑僵了下。
与此同时,江柏屿不再和她废话,冷着脸离开了。
言嫣气得一掌拂掉桌面上的茶杯,又问身后过来的王妈:“江柏屿和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她真疯还是假疯,小姐说不了话,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真疯,还是假疯?”言嫣讥笑几声,上了二楼。
江知礼还在哭,见言嫣进来吓得又往墙角缩,被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擒住。
言嫣蹲下身捏住她的下颌,语气那般温柔:“你错就错在是他的女儿,看看你这张脸,都说女儿长的像父亲,还真没错。我每次看见你这张脸都会想起他,想起他我就恨不得撕了你的脸。你哪里来的胆子还敢用当年那件事威胁我?这么多年我留着你也就当留着一条狗。既然你妹妹已经死了,要不你也去跟她作伴?”
江知礼张着嘴,就算想求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哭着给她磕头。
言嫣丝毫不为所动,转身离开,轻飘飘地丢下两个字:
“动手。”
第90章 一颗油桃糖
这年秋天,江柏屿调整好状态正式回归七星集团。
见他终于将精力放在企业,季怀放放心地拉着安素去旅游了,一路山高水远,风景如画,还时不时就在朋友圈晒照片。
江柏屿一开始还偶尔点个赞,最后直接都无视。
七星集团之前在季怀放的带领下并不崇尚加班文化,但员工们发现那个神秘的大Boss回归后,每天就属他下班最晚,当然上班也最早。
很长时间大家都怀疑总裁是住在公司,但没人敢这么开玩笑,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仅手腕强,脾气也不太好。
甚至有些员工从他来公司后就没见他笑过,永远都是那副冰山脸。
临近年底,公司各种聚餐酒会接踵而至,只要江柏屿一去,大家都自动躲远,隔出一个安全距离来。
偶尔有胆大的女生,听说他是单身,又喝了点酒壮胆,便巧笑嫣然着晃悠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近旁就被他眼神逼退,又讪讪地转身溜走。
因为不近女色,所以总有谣传他性取向的事发生。
这一谣言传了很久,终于在第三年的冬至被打破。
因为他抱着自己三岁的孩子来了公司。
其实每次过年过节江柏屿都会将江启星接回来住几天,有时候周末没什么事的话他也会去N市。
江启星第一个会念的词是“妈妈”,他教的。
正好是在母亲节那天,他哄江启星睡觉,将他和阮心糖的合照给江启星看,指着照片教她读爸爸妈妈。
江启星没学会爸爸,先学会了妈妈。
江柏屿那晚高兴得难以入眠,不停翻看他们原先的相册,直到凌晨快天亮时才勉强睡着。
他是真的,好想好想阮心糖。
每一分,每一秒。
三岁的江启星也长得越来越像阮心糖,江柏屿这次把她接回来不打算再让她回N市。
这天刚好是冬至,阮妈妈突然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接江启星,因为并不是节假日,他一开始还有些疑惑。
后来阮妈妈告诉他,前天晚上,她问江启星冬至要做什么?
本来是想引导她冬至要吃饺子,没想到江启星却说冬至要见爸爸。
江柏屿将她接回来,下午因为公司还有会便把她带到公司。
这一举动在员工群里掀起不小的风浪,看见他逗江启星的温柔模样所有员工都惊掉下巴,不少女员工想魂穿他女儿。
这天季怀放也在公司,要跟江柏屿一起开个重要的会,安素本来在季怀放办公室等他,被江柏屿叫去让她在他们开会期间帮忙照看一下江启星。
主要是别的人他也不放心。
安素很乐意,江启星又乖,把她放在一旁自己玩玩具就能玩好久。
她和江启星一起搭积木,听她软声软语地问:“干妈,你见过我妈妈吗?”
不知道江启星突然问起她妈妈,她笑答:“见过呀,你妈妈可是个大美人。”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江启星清澈的双眼完成月牙状。
“是真的呀,你不是见过她照片吗?”安素说。
江启星点点头,“妈妈一定比照片上还美,等见到妈妈,我要跟她说,我和爸爸都好想她。”
“嗯。”安素摸摸她的头,心里有些难受。
江柏屿没有告诉她妈妈已经去世的事,只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也许等江启星长大一些自己就会明白这话的含义。
两人正玩儿着,突然季怀放开完会回来了,但江柏屿还有事要谈没跟着一起过来。
江启星看见他便甜甜地叫:“干爹!”
“乖。”他捏捏她的小脸,又转头跟安素小声说:“我带你见个人。”
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安素没好气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这可不是坏主意,这关系着江柏屿还能不能有第二春。”季怀放躲着江启星,凑到安素耳边小声说。
安素满头疑问,“什么啊?”
“跟我来。”
季怀放让他助理先照看着江启星,拉着安素出了办公室。
两人往会议室走,有一间会议室里正在面试,门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玻璃,所以外面可以看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江柏屿拉着安素站在门口,冲里面使了下眼色:“你看,那人长得像不像糖糖?”
安素看了眼,低配版吧,气质也差一大截,摇头道:“不像。你就带我看这个?”
“对啊,那人来面试助理,我打算安排给江柏屿。不像吗?我怎么觉得还挺像的。”
“算了吧!”安素拉他离开,瞪着眼道:“这人跟阮心糖差得太远了,也就相貌有三四分像,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季怀放一副好心办坏事的无辜表情,“江柏屿今年才三十一,总不能从此以后不找了吧,还有江启星,成长的过程中怎么能缺失母爱?我就是看见那女的长得有点像糖糖,所以就拉你过来看看,你别怪我,我也是好心啊。”
安素叹一口气,说:“他的感情由他自己去决定吧,就算你想介绍也不要找和阮心糖相似的人,相信我,没有人会喜欢看见一张和爱人相似的面孔但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会更痛苦的!而且这世上不可能再有人比得上江柏屿心里的阮心糖,既然这样,别白费功夫了,到时候把他惹急了,他要是打你我可不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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