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要是随意从菜园子里摘三斤青菜,直接放上去,天平只会给一斤半,而且给什么肉全看它心情,就算你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猪耳朵,到你手里的也有可能是猪腰子。
只是她很少有用到天平的时候,毕竟一大家子没分家住一起,家里什么东西都是有数的。
想到这,叹了口气,大娘娘她们闹分家对她来说也是好事,最起码以后可以借用天平改善生活。
只是奶奶的心里怕是不好受吧,这也是往日里大娘娘找茬,她也当听不到的原因。
鱼阿蔻刚拐进岔路口,隔着三家的篱笆院,都听到了她奶奶气愤的声音。
“我们老鱼家八辈贫农!改g前是地主老财家的长工!改g后成分是根正苗红的贫农!我幺儿还是为了村里的娃没得命,丢下我家蔻囡一个人磕磕绊绊的长大,凭啥这中学名额就没我家蔻囡的了?”
鱼阿蔻抽了抽嘴角,心下吐槽:奶,八辈贫农真没什么好炫耀的,真的,划成分时连个中下贫农都没分到,这只能说明鱼家祖上就没出过出息人。
但谁让这是个我穷我骄傲,你富你该斗的年代呢!
不过听这话音还有中学名额的事,鱼阿蔻加快脚步,快到家门口时就见她奶奶站在篱笆前单手叉腰,单手指着村支书王建房,那食指尖都快戳到王建房的鼻子上了。
“这事支书你得给我个说法!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家蔻囡学习好?你进去瞅瞅我家客堂北墙上贴着的奖状!我家蔻囡不过是身子不舒服几天没去学校,张校长都来我家劝我不要重男轻女不让娃读书!说我家娃出息以后能考上大学!怎么到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这城里的中学名额就没我家蔻囡的了?”
左邻右居正做饭的主妇,听到这话也都站在篱笆院前附和。
左边周婶子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边点头,“可不是!张校长那天来的时候我正在花婶家串门呢,他说他教过这么多年学生就没见过像蔻囡这么聪明的娃儿!还说了要是我花婶家里实在不富裕,只要肯让蔻囡上学,学费书本费他全包了!”
右边栓大嫂接腔,“怪不得张校长能当校长呢,不止学问好,这眼神更好,蔻囡能不聪明吗?当年给她接生时我就看出来了,别的娃儿一出生就大哭,只有蔻囡板着张小脸,一泡尿滋的三尺高!”
鱼阿蔻:……
栓大嫂,我现在都长大了,你能不能别再把我落地就尿三尺高的事向别人普及了?咱村除了没出生或是不懂事的娃,还有谁不知道这事?
还有新生儿落地就尿,尿得越高以后就出息的思想完全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你天天去打谷场晃荡,就没看到围墙上刷着的“破四旧、迎新风”的白石灰标语?
不敢再让她们聊下去,怕再聊下去她小时候尿过几回床都得被抖落出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上前,“奶奶,我回来了,支书叔怎么在这?是来送入学通知书的?”
鱼奶奶一把拉过她,死盯着王建房磨着牙道:“蔻囡,你把你上回进城考试宋老师批卷后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说给你支书叔听听!”
其中支书叔中的“叔”字咬的特别重。
王建房不敢直视鱼奶奶的眼睛,转向鱼阿蔻,面带慈祥的说:“蔻囡下工回来了?今儿个累不累?”
鱼阿蔻摇头,“支书叔,我不累。”
王建房脸上带着怀念,“也是,蔻囡遗传到了我石兄弟的大力,想当年,我石兄弟一天开一亩荒地都不带喘粗气的,花婶你不仅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孙女呢!我石兄弟也是后继有人了。”
鱼奶奶拉着孙女的手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幺儿可是在地下看着我家蔻囡的!所以想欺负我家蔻囡的王八羔子最好掂量掂量!”
王建房干笑了两声,明智的转换了话题,“蔻囡,花婶说的批卷是咋回事?宋老师又是谁?你给叔说说。”
鱼阿蔻乖乖巧巧的回答:“城里一中刚传来今年非城户口可以入学时,张校长就带我进了城去一中考试,因为去的早考场还没有个章程,我就在教室办公室做的试卷,几位一中的老师当的监考,考完当场改的试卷,一中的宋老师说我进一中没问题,只要安心等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就行。”
说完故作不解的歪头问:“支书叔,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王建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强笑道:“你说你的试卷是一中的老师们一起改的?那怎么没听花婶说过?我只知道你去一中考试了。”
鱼阿蔻略垂脑袋,声音带着害羞,“这事毕竟还没板上钉钉,怎么好意思叫嚷的大家都知道。”
“蔻囡不仅这力气像我石头兄弟,这稳重的性子也像了个十成十。”王建房先笑着夸,随后又面色为难的说:“不过蔻囡,刚刚我收到了大队的通知,这一中的录取同意书没有你的。”
鱼阿蔻不可置信的蹙眉,“没有我的?”
“没有!叔一开始也不信,咱家蔻囡这么聪明,咋能没你的名?为了这事我还特地跑了几次大队,看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可我脚底板都磨出血泡了,也没翻到你的名。”
想到家中的婆娘,王建房越说越流畅,“蔻囡啊!一次考不中没啥,说不定是今年去考试的人太多了,一中的老师们把你忘了,咱明年再考,以你的聪明劲,明年一定能考得上!”
旁边一直沉默的周婶子出了声:“对!明年一定考的上,蔻囡你可不能钻牛角尖啊!花婶可说了,等你考上大学她就摆三天流水席,婶子还等着吃流水席呢!”
鱼奶奶听到这话,担忧的看向孙女,生怕孙女因为一次没考中就失了性子。
栓大嫂: “不对啊!那啥宋老师的不是说蔻囡考中了嘛?就算老师忙忘了也没啥啊,蔻囡再跟着张校长去一次一中不就行了?见到蔻囡老师们不就想起来了?”
王建房眉头一跳,连忙摆手反驳,“就算老师说考上了也没用,想上学得有录取通知书,现在通知书都发完了,老师们就是想加蔻囡的名都加不了。”
“还有,我这次去大队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你们家有人去大队上说了,家里没钱给孩子交学费住宿费,所以孩子以后就不上学了,不过我这是听别人说的,至于真假我也不知道。”
王建房嘴上虽没明说,眼睛却暼向了鱼海的房间。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周婶子和栓大嫂互看一眼,眼里交流着心知肚明的信息。
鱼阿蔻牢牢抓住听完这话就要爆炸的奶奶的手。
心里冷笑,王建房这一手祸水东引的手段玩的可真熟,不愧是做思想工作的。
面上却笑的眉眼弯弯,“支书叔,可能我的录取通知书要晚几天才会下来,毕竟这才7月呢,再说了,我考的是初二的试卷,那几天又只有我一个人考试,所以老师们肯定不会忘记我的。”
站着的少女笑的似四月沾着露珠的桃花,纯无杂色侵。
清澈空灵的声音如潺潺流动的泉水,洗涤双耳。
可说出来的话犹如平地一惊雷炸在了众人天灵盖上。
王建房被炸的嘴唇启启合合,半响才挤出几个字,“初……初二?”
作者有话要说:
鱼阿蔻:我没尿,芭比是不会尿床的。
我放屁都是彩虹色的。
第3章
鱼阿蔻笑的更加灿烂,“恩,初二。”
“怎么可能!你才上了几个月的初一!怎么会做初二的试卷?”
鱼阿蔻无辜脸,“就是会做啊,一拿到试卷我脑子里就自动知道这题该怎么答了。”
鱼奶奶脸色好看许多,骄傲道:“我蔻囡就是聪明!”
鱼阿蔻又故作不经意的说:“对了,宋老师和张校长是同学,就算宋老师忘记我,张校长也不会忘记的,如果我没考上,张校长肯定会来通知我,不会让我苦等的。”
上个信息还没消化,王建房又被这个信息震住了。
嘴巴张张合合的犹如岸上搁浅的鱼,半响憋出一句话。
“宋、宋老师和张校长是同学?”
鱼阿蔻点头,“对啊,还是关系特别好的同学。”
见王建房的脸色难看到不行,心里暗爽。
活该。
气死你个鳖孙儿。
王建房压下嗓子眼里的“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的怒吼。
略微平复下起伏巨大的气息,语速极快的说:“那可能是还没下来,我回头多跑两趟,通知书一下来我就来送给你。”
“那就先这样,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回复扭头就走,那步子快的好像背后有恶狗在追一样。
周婶子注视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这王建房步子迈这么大也不怕扯着蛋。”
鱼阿蔻死死咬住下唇,脸都憋红了才忍下即将冲出口的爆笑。
栓大嫂则是快几步走过来,身子靠在隔开两家院子的篱笆上眼睛发亮的问,“蔻囡,听你刚这话音,你这是考上了?还是考的初二?”
鱼奶奶立马拦住话头,“考没考中的得等通知书下来才知道,你俩可不能嘴快的嚷嚷的全村都知道。”
两人对鱼奶奶的谨慎不以为然,以蔻囡的聪明劲哪儿能考不上?
不过还是表示自己绝不会出去瞎嚷嚷。
鱼阿蔻憋笑憋的声音带着颤音,“周婶子,栓大嫂,你们今儿中午吃什么?我腌的小黄瓜能开坛了,等会给你们送一碗加个菜。”
周婶子一拍大腿发出声惊叫,连忙跑回屋,“我锅里还熬着糊糊呢!这会准都粘锅底了!”
“哈哈哈哈,谁让你不把灶膛里的柴撤了。”栓大嫂人都进屋了,大笑声还回荡在篱笆院内,蓦地又从灶房的小窗探出头,“蔻囡,小黄瓜你给我加点你做的辣子粉拌拌,我做的辣子都不是你的那个味。”
“嗳!”鱼阿蔻清脆应下,搀扶着鱼奶奶,“奶奶,咱也进屋做饭吧,大伯,大娘娘也快下工回来了。”
鱼奶奶早就想进屋了,这是看孙女在和邻居说话才没打断,这会一听,牵住孙女的手撑开帘子进了客堂,摁下孙女坐在条凳上。
“做饭不急!你先给奶奶说说,你咋突然想着考初二了?不是说考的初一?”
鱼阿蔻笑的甜甜的,“我那天去考试,见初一教室里坐着的同学都比我年纪小,就觉得你们总是夸我聪明,要是到时候我上初一了,考试没考过别人多丢人呀!所以我就去试了下初二的试卷,没想到试卷也没那么难。”
“回来后正赶上双抢,我就忘了告诉你这回事了,奶奶,你不会生我气吧?”
鱼奶奶笑都笑的合不拢嘴了,哪会生她气,只是拍着她的手嘱咐道:“下回这种事可得先给奶奶说知道不?害我今天白担心一场。”
“我蔻囡这脑子也不知咋长的,咋能这么聪明?不仅能考去城里一中,还能跳级!我明儿个得去你爸坟头坐坐,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鱼奶奶美滋滋的嘴里哼着小调去灶房了,决定今天中午的糊糊多加一把玉米糁子。
见糊弄过奶奶,鱼阿蔻掩去眼里的复杂神色。
之所以临时考初二,只是为了防一手的,没想到还真的防对了。
*
她先前就读朝阳学校,朝阳学校是共设生产大队里唯一的一所学校,集小学与中学一体,学校里只有四位老师,张校长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兼高年级的语文老师。
她们鱼新村离镇上,步行得两个小时,先前她年龄还小时,奶奶每天乐呵呵的目送着她去上学,叮嘱着上课要好好学,要听老师的话。
自从自己去年开始抽条后,奶奶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往返了,夏日天长还好,放学到家天还没黑透,冬日天短后,她不齐整的到家,奶奶就没办法静下心。
只要到点没回来,奶奶就得踮着小脚迎出几里地。
虽然再三保证以自己的力气不怕欺负,但奶奶每天送她上学出村口时,都是愁眉苦脸的。
可不放心也没办法,家里又没人能接送她,他们天天都得下地挣工分呢,再说伯娘她们本来就对自己读书不满,巴不得她因害怕路上被人欺负,以后都不去上学了。
鱼阿蔻见奶奶这样,心下也着急,都打算找李旧演戏,让李旧保证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呢。
虽然会让村里的碎嘴婆说三道四,那也比让奶奶担心好。
还没等她去找李旧,事情就峰回路转了。
那天鱼阿蔻正在上课呢,张校长顶着一头汗湿的头发把她叫到办公室,刚进门就语气激动的说了一件事。
“今年上面关于学习方面下了新文件,文件有两个中心思想。”
“一是对开学的时间进行了改革,往年是新春2月开学,现在改到9月1号开学。”
“二是城里的学校,从今年起必须开放非城市户口子女的入学名额,名额以考试名次筛选。”
说完,笑眯眯的看着她。
鱼阿蔻先是一愣,随后双眼发亮,“太好了!”
相对于镇上来说,鱼新村离城里更近,疾步去城里,只需半小时。
且去城里的那条路,属于大路,路两边坐落着村庄。
如果自己能去城里读书,奶奶就能放心了。
弯腰心怀感激的对张校长鞠了一躬。
“张校长,谢谢您特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一定能考上的。”
仰起的小脸上泛着自信的光,眼底烨烨生辉。
张校长被这抹吸自信感染的亦是笑容大增,抽出夹在腋下、用牛皮纸包住的资料递给心爱的学生,“这是我从同学那淘换来的往年升学试卷,你现在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鱼阿蔻接过试卷,压下澎湃的心潮,逐句逐题看过去。
见她很快的沉浸在试卷中,张校长这才端起印着大红“囍”字的搪瓷缸喝水,他一上午跑来跑去,嗓子早就干的冒烟了。
他从宋钧那得知这个消息后,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学生鱼阿蔻。
这孩子是真的聪明,同班的孩子还在掰着手指头算加减乘除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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