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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潘德结束谈话已经是中午饭点,回工作室车程起码一个半小时,所以林白安排了徐翘就近用餐。
徐翘因为设计图泄露一事有些六神无主,一路上一直在设想这其中的可能性,走进附近一家茶餐厅,经过临窗的位子时,冷不丁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徐翘?”
对方的声音和语气十分和煦,但徐翘正神游天外,吓了一跳,回过眼去,才发现是宋冕。
“对不起,吓到你了。”宋冕抱歉起身。
“没有没有,是我在想事情。”徐翘摆摆手,看他一身便服,“你今天没在社区医院呀?”
“今天休假,刚给……”考虑到餐厅里有闲杂人,宋冕没有直接指名道姓,“我的雇主做完检查,来附近吃个饭。”
徐翘第一时间领会了他雇主的身份,脸上表情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这些日子,程浪信守着给她时间整理考虑的承诺,一直没来打扰她,当然,每天微信上的“早安”和“晚安”还是一个不落,并且餐餐督促她记得按时吃饭。
她不确定,宋冕是不是知道她跟程浪目前的关系。
“你这是?”宋冕问。
“我也刚结束工作,来这儿吃个便饭。”
“那要不要一起?”宋冕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徐翘看了一眼身后的林白。
林白忙识时务地表示,自己去隔壁吃点简餐。
徐翘在宋冕对面坐下来,接过他递来的菜单,点完菜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如果是想问关于‘他’的事,不用避讳,”宋冕主动解了她的围,“现在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听他这么一讲,徐翘就确定了,宋冕很清楚她跟程浪的近况。
毕竟上次在伦敦,她电联他时,他的答案是“我不能透露任何关于我病人的隐私信息,对不起”。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徐翘尴尬地笑,“就你说刚刚给他做完检查……”
“只是心率血压血糖一类的常规检查,没什么问题。他最近没接触过敏原,病情暂时稳定。”
过敏原……是指女人?
怎么回事,私人医生还负责替雇主跟前女友解释这种事吗?
“哦。”徐翘点点头,拿起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口。
“对不起,上回在电话里没跟你说实话。”宋冕歉意道。
“哎哟别这么说啦,你在这件事上首先是医生,然后才是我的朋友嘛,遵守职业道德,行规行距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情。”
“那你现在怎么考虑这件事?”
徐翘警惕地看着他:“不会是他派你来刺探军情的吧?”
宋冕笑着摇头:“据我了解,他不是这样的人。”
哦,也对。
程浪怎么可能跟她的男性朋友求助这种事。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也有我一部分责任,”宋冕看着她,“如果你需要找个人聊聊,我非常乐意当听众。”
徐翘还真有些憋得慌。
为程浪的隐疾考虑,她根本不能跟身边的任何朋友真正倾诉这件事,确实只有宋冕这个原本就知情一切的人,可以当她的听众。
“我最近是有点烦来着……”她低着头叹了口气。
“你烦恼的根源在于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想法吗?”
徐翘隐约听明白了,宋冕是在含蓄地问她,还喜不喜欢程浪。
“不是,”徐翘闷闷地摇了摇头,含蓄地回答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程浪的,“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宋冕沉吟片刻道:“我没有恋爱经验,也不适合在这个问题上给你建议,不过我认为,你的选择没有该或不该。”
“嗯?”徐翘抬起头来。
“是否原谅一个人犯下的错误,不是因为应该或不应该,而是因为相信或不相信。”宋冕拿起手边的调料瓶,倒了一滴酱油在盛了水的玻璃杯里。
浓黑的墨迹在水中慢慢晕开。
“错误的发生是既定的事实,就好像这杯水里的墨迹一样,你已经无法将它完整剥离、清除,哪怕给它时间淡化溶解,这杯水也未必恢复透明。但如果往杯子里加入更多澄清的水呢?直到容器里的水漫出来,新鲜的水不断置换进去,那滴墨迹还会剩下多少痕迹?”
“如果你相信,今后的新水都是澄清的,就给这个杯子一个机会。反之,就扔掉它。过去无法改变,我想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是否相信以后。”宋冕下了结论。
徐翘出神地点点头,过了会儿,像是回过神来,又点了一次头。
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人转过眼,看着服务生推车上的生日蛋糕齐齐一愣。
“我们没有要蛋糕。”宋冕说。
“蛋糕是附赠的,宋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徐翘一愣:“今天是你生日啊?”
宋冕点点头,又转头问服务生:“谁告诉你们今天是我生日?”
“您从前在餐厅登记过生日信息。”
宋冕皱皱眉头,似乎不太记得这回事,但还是跟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徐翘立马赔罪:“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没准备礼物,我过后一定补上。”
“没事,别说你,我自己都忘了。”宋冕笑了笑,看了一眼桌上蛋糕的样式,好像觉得不太对劲,似有所觉地朝窗外望去,一眼看见马路对面的行道树后躲了个小姑娘,只朝这边露出半个脑袋。
发现他望过去,对面人匆匆跑开,冷不防被台阶一绊。
宋冕一下直起身板,看见小姑娘堪堪扶着树站稳,急急掉头离开。
徐翘朝他张望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宋冕慢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顿饭,就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
两人都有工作要忙,吃完午饭后就在餐厅分别。
回到工作室,徐翘搜肠刮肚地想着设计图泄露的事,有点犹豫要不要联系程浪打听打听情况。
可打开微信,发现他今天中午没有提醒她吃饭,这消息又变得有点发不出手,想了想,决定等他提醒她吃晚饭的时机再问。
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他居然也没提醒她吃晚饭。
这是从伦敦回来后,程浪第一次接连落了她两顿饭。
徐翘生气了,觉得她跟程浪这杯水可能不会好了,意难平地扒了几口工作餐,化悲愤为灵感,在画室加班到晚上十点,才打着呵欠坐上了回公寓的车。
走进公寓楼电梯,她再次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微信。
没欠费,没断网,但也没程浪的消息。
平常这个时间,他都该来跟她道晚安了。
这狗男人,难道发现以退为进不行,玩起了若即若离的套路吗?
电梯上升到十六楼,徐翘叹着气把手机扔进包里,走了出去。
声控灯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亮起,她走过拐角,忽地踉跄着扶住了墙:“哦妈!”
徐翘倒抽一口冷气,因为看到一个男人无声无息,笔挺挺地站在她家门口。
男人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当然,不用他回头,徐翘也在心肝儿一颤过后认出了他的背影。
“你你你干吗?一声不响吓死我了!”她惊魂未定拍着胸脯,与此同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程浪远远看着她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酒精作用,看上去反应有点迟钝,整个人不太聪明的样子。
徐翘走上前去,靠近他嗅了嗅:“哇,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是她回来了,抬手把她揽进了怀里。
徐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头顶传来语气非常受伤的一句:“你今天去给宋冕过生日了吗?”甚至问完后,他的下巴还在她肩膀上可怜兮兮地蹭了蹭,蹭得她心肝儿又是一颤。
这回不是吓的,是给酥的。
“……”怎么回事,这男人喝醉酒这么崩人设的吗?
第68章
徐翘被他这一下蹭得手脚发软,像成了一滩没骨头的泥巴,居然一时有些动不了。
幸好电梯门再次移开的响动让她恢复了清明的神志。她在脚步声渐近的刹那一把推开了他。
然后听到“砰”一声闷响,程浪的后背撞上了墙壁。
与此同时,对门的邻居走过拐角,满脸惊慌诧异地看着两人,表情像在目睹家暴现场。
徐翘心里一咯噔,心说自己也没使什么劲儿啊。眼看邻居歪着头,用一种“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的责备眼神打量她,她尴尬一笑,拉过程浪的胳膊:“哎,看看你,喝这么多酒,站不稳了吧!”
然后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将人往屋里拖。
把程浪拽进门后,刚打开客厅顶灯,徐翘还没分神去想接下来该怎样,见他杵在玄关,又执着地问了她一遍:“你是不是去给宋冕过生日了?”
徐翘脱掉高跟鞋,一言难尽地对他摊了摊手:“我本来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跟他在餐厅偶遇,一起吃了顿午饭——这事是这么个前因后果。”
“所以你给他过了生日。”程浪用十分缓慢的语速下了这个悲伤的结论。
徐翘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
这是真醉了听不懂,还是装醉找茬呢?
她观察起他的脸色,没发现有不正常的酡红,但看他神情变化和肢体反应,又确实有些迟钝。
“你先给我老实站在这里别动。”徐翘捉摸不透他,警告地看他一眼,拿起手机走进卧室,关上门后,给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高特助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问他程浪今晚怎么回事。
“啊?小程总去了您那里吗?”高瑞愣了愣,“我大概一个小时前才把他送回了丽山公馆。”
“他从哪里回的公馆?”
“小程总今天下午参加了并购隆岸的签约仪式,晚上跟隆岸的何董和几位高层吃饭,席上确实喝了不少酒。”
“所以你送他回家的时候,他已经醉了吗?”
“那时候看不太出来,小程总醉酒慢,而且不上脸,上耳朵,您瞧瞧他现在耳根红不红?”
徐翘走回玄关,因为穿了平底拖鞋,一眼张望不到他耳后,她朝他招招手:“头低下来。”
程浪眉头皱着,大概不太舒服,但还是把头低了下去。
“哦,”徐翘重新踱步走回房间,“是挺红的欸,不过他喝醉酒怎么是这副模样啊?”
“呃,您是指什么样?”
这一般人喝大了,不说动手动脚,起码动嘴撒泼吧,比如她就是,可程浪看起来虽然有些不机灵,却依旧维持着正经的平静,说醉不像醉的,搞得她刚刚还怀疑他在装神弄鬼。
“就……”徐翘想了半天形容词,“小狗似的。”
高瑞沉吟片刻,从她的语气判断这回的“狗”字不是贬义,似乎是夸程浪乖巧的意思,于是呵呵一笑:“可能只是在您面前吧,不过小程总酒品确实不错,醉了也不闹,去年在玉锦坊Muse陪您玩游戏那次,他不是也喝了不少嘛,散场后回公司加班,还接连开了三个视频会议,我差点都没发现他醉了。”
牛逼。喝醉了不撒酒疯,拉员工开会,你不当总裁谁当总裁?活该你发财。
“那他今晚喝那么多酒,是应酬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徐翘打探。
“是应酬,但他原本在酒席上不太随便给人面子,今天喝得多,可能也有别的原因。”
“跟我有关系?”
高瑞清清嗓子:“是这么回事,今天午休时间,总裁办有秘书外出买咖啡,经过茶餐厅时看见您和宋医生在吃蛋糕……这不,怪他们多嘴,回来嚷嚷了两句,被小程总知道了。我已经训过他们,您别生气,您千万别生气啊!”
这怎么不生气,这可太叫人生气了。
就因为这点破事,程浪接连两餐没提醒她按时吃饭?
挂断电话,徐翘走到玄关,叉着腰看他:“你这人怎么那么小气?道听途说两句,就不管我吃不吃饭啦?”
程浪看了她一会儿,蹙了蹙眉说:“他会管你。”
徐翘辗转理解了一下眼前这位醉汉的意思。
如果真是一男一女单独庆祝生日,那性质确实比较暧昧,可能程浪误以为她在空窗期跟宋冕发展上了,又没身份立场找她问清楚,只能吃干醋。
可是她也很无辜啊,明明跟宋冕全程一刻不停地在聊程浪,鬼知道餐厅怎么送来一个少女心萌萌哒的蛋糕,搞得好像是她准备的小甜甜惊喜。
“我跟宋冕清清白白的,你要吃醋也挑准醋坛子好吗?”
“你给他过了生日。”程浪又重复了一遍。
哎,徐翘觉得自己尽力了。
跟喝醉的人讲不通道理,等他明天酒醒了,记起这会儿的对话,看他不给她来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跪地求饶说“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胡搅蛮缠”。
“但你没问过我生日是什么时候。”程浪眉头皱着,只是这语气不像质问,倒像委屈。
“还用得着问吗?”徐翘抱胸看着他,“你这种黑心黑肚肠的,肯定是天蝎座啊,生日还远着呢!十一月是不是啦?”
程浪没说话,可能是无话可说。
徐翘就知道是这样,比了个“stop”的手势:“不纠结这个了,你就说你现在是想进来,还是想出去?想进来就换拖鞋,想出去就联系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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