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称帝,不代表今生还能称帝!
前世,冷宫日子难熬。死了,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且,谢谦煦死在了她的前面。这对她来说,大仇得报,在世间也没什么牵挂了。
死之前,她想得清楚明了。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这般过去了。
骤然醒来的那一瞬间,她也是如此想的。笑看谢谦煦登基,笑看谢谦煦被人从皇位上扯下来。
然而,当她这两日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谢谦煦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旁人不知,但她却是知之甚深。
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非常谦和,但以往却没少做让人不齿的事情。不过是他平日里伪装得好,众人没发现罢了。即便是发现了,也没人觉得是他。
直到他登基后,这些才慢慢地显露出来。
皇上临终前曾交待谢谦煦,让他善待兄弟,善待朝臣。
然而,谢谦煦登基不过三个月,就把朝中的异己全部铲除。甚至把一个三朝元老也给杀了。只因为这位老大人曾向皇上递过一个折子,言明谢谦煦的身份太低,不堪为储君,应选身份更高贵的皇子继承皇位。
这位老大人并未涉及党争,本身也不支持任何皇子。仅仅是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就被谢谦煦如此对待。
至于那些曾旗帜鲜明地支持过别的皇子的大臣们,下场更是凄惨。
老皇上临终前的遗言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用了一年的时间把所有的异己都铲除后,谢谦煦又干了一些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比如,把先皇用过的东西全部丢掉,用国库的钱给自己做了更加昂贵的物什。再比如,花了几十万两白银修建别宫。
这些白银顶得过大云国半年的赋税了。
就这样一个东西,也配称帝?
当时,杨槿琪只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发现谢谦煦的本性,一直被他蒙骗。
其实,那时爹爹爹爹一直对谢谦煦不满意。也曾提醒过她,那谢谦煦并不一定是个好归宿。只是,因着将军府的事情,她一直被他抓着把柄。
而不仅是她,她爹爹也不想她嫁给将军府的“无能”庶子。
所以,在两害之间,取了较轻的那一个。
如今,她既然重生了,说她为了自己心中的仇恨也好,说她为了百姓也罢,她都不可能让那样一个男人登上帝位。或早或晚,她总有机会把他摁下去。
今日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足以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一件事情或许难以改变大家对一个人的看法,但若是两件事情,三件事情,越来越多的事情呢?
如果能在谢谦煦起来之前,把他的种种恶行全都揭露出来的话,说不定他早早地就跟帝位无缘了,也就不会有那三年……
“姑娘,喝药吧。”紫砚端着药走了过来,打断了杨槿琪的思绪。
杨槿琪吸了吸鼻子,微微蹙了蹙眉,软软糯糯地道:“不喝不行吗?”
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气。这汤药的味道着实重了一些。一闻到药的味道,就想到那几年在冷宫中的日子。那时,她也常常喝药。
紫砚却没顾杨槿琪的不同意,继续劝慰:“姑娘,还是喝了吧。您这几日夜夜做噩梦,定是被那日的事情惊着了。奴婢虽然不知道您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您喝些药,也能睡得踏实一些。”
绿墨先是看了一眼紫砚,又觑了一眼杨槿琪的脸色,笑着说:“良药苦口,夫人也是为了姑娘好。”
见杨槿琪看过来了,又转而道:“不过,奴婢倒是觉得您好多了,已经用了两日药,您昨夜也没惊醒,少喝一次估摸着也没什么大碍。”
杨槿琪抿了抿唇。
紫砚和绿墨自小就陪在她身边,虽是奴仆,但却更像是朋友一般。她们知道她最多的小秘密。有些甚至母亲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们俩也全都知道。
虽然都是她的丫鬟,感情都很好,但她心里还是能分出个亲疏的。从前,相较于一板一眼的紫砚,她更喜欢的是顺着她,仿若跟她心灵相通的绿墨。
直到她被谢谦煦打入冷宫。
她最喜欢的绿墨宁愿选择了教坊司,也没有入冷宫陪着她。而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顺着她的紫砚,却默默地陪在了她的身边,直到死。
想到绿墨离开她身边时说的那句“姑娘,奴婢也没办法”,杨槿琪垂眸,吸了吸鼻子,端过来了紫砚手中的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药再苦,也不会比冷宫的生活更苦了。
刚喝完,就看到紫砚递过来一颗酸甜的梅子。往日,这件事情都是绿墨在做。可今日,许是被她大口喝药的动作吓到了,又许是没料到她会把药喝进去,绿墨并未来得及做些什么。
吃了一颗梅子之后,杨槿琪感慨:“唔,总算活过来了。”
紫砚见自家姑娘如此配合,脸上也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这时,绿墨终于反应过来了,笑着说:“姑娘今日可真听话,夫人知道了想必也非常高兴。”
“嗯,就如你们所说,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辜负母亲的好意。”
绿墨疑惑地看了一眼杨槿琪。也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从将军府回来之后,她就觉得自家姑娘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也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姑娘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姑娘从那日起,就不怎么喜欢亲近她了,似乎更加喜欢紫砚一些。姑娘之前明明更喜欢亲近她的,有什么话都跟她说,可这几日却是说得少了。若是以往,刚刚那种情况下,姑娘铁定不会喝药了。可姑娘今日抱怨归抱怨,还是把药喝了下去。
姑娘听话,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是好事。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回顾了将军府寿宴前后几日的事情,没发觉自己哪里惹到了姑娘。想来想去,想不通,便只能放在一边了。
总归,以后更加尽心地伺候姑娘就是了。
杨槿琪自是发现在发呆的绿墨了,绿墨在想什么,她多少能猜到一些。正如绿墨前世所言,她有自己的不得已。
她并不怪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跟着她去冷宫许是最差的选择,毕竟她跟紫砚最后都死了。
只是,不怪归不怪,经历了前世的事情后,往后却是难以像从前那般亲近了。
杨妡进去之后,先是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一下杨槿琪的脸,随后,一脸关切地说:“姐姐,您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这几日您不去女学了不说,刚刚妹妹还看到你院子里的小丫鬟端着药碗出去了。要是早知道姐姐病了,妹妹一早就过来看您了。”
“多谢二妹妹关心,不过是夜里做了些噩梦,身子并无大碍。”
杨妡却仍旧不放心,说:“姐姐脸色这般难看,妹妹又如何能放心呢?不如妹妹今晚陪着姐姐吧。”
“不必,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
杨妡拿起来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嗯,只盼着姐姐的病能早日好过来。”
杨槿琪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了。谢谦煦登基前,往昔的十几年,她的妹妹一直都是如此。柔柔弱弱,悲天悯人。她姨娘在世时还好,没这么柔弱。可自从她姨娘去世了,她就是这般了。
她虽然不太喜欢庶妹柔弱的性子,常常忍不住说她几句。但因着她没做过什么碍眼的事情,所以,她真的把她当成妹妹来对待,待她极好。
直到谢谦煦登基。她这个一直在人前可怜兮兮的妹妹,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他父亲谋逆的折子和证据,大义灭亲,成功成为了谢谦煦的贵妃。
尔后,她又在冷宫中听说,因为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水洒在了她的绣鞋上,便被她活活打死了。
那时,她才明白,她这个妹妹,藏得极深。
且,跟谢谦煦配极了。
都是狼心狗肺道貌岸然凶残无度的东西。
第7章 提醒
“姐姐今日已经大好了,只是母亲担心我,才多用了几副药。”杨槿琪看着指甲上点上的花瓣样式,淡淡地说。
“嗯,姐姐好了便好。”说完这句,两个人沉默下来了。
杨槿琪突然想起来一事,前世这个时候,她这个妹妹也来探望过她。她当时正在为将军府中发生的事情感觉到郁闷,非常生气。见人就吧啦吧啦的说起来谢谦煦的不是,说起对林绍璟的不屑。总归,这两个男人在她眼中是差与更差的区别。
到了后来,她这些话原封不动的从谢谦煦的口中说了出来。
她当时特别震惊和愤怒,如今嘛,突然觉得这个妹妹的记性可真是好。
那时杨妡用礼教来压她,问她为何不嫁给将军府的庶子。
她只觉得妹妹软弱又迂腐,死脑筋一个,没说几句就把她轰了出来。
后来她才知道,哪里是迂腐,分明是不想看她好,想鼓动她嫁给一个更差的男人罢了。当然了,这些话,是她这个好妹妹去冷宫中专门说与她听的。
那时的杨妡身着一件桃粉色的宫装,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媚气,明艳动人光彩夺目。再看如今的杨妡,梳着两个双丫髻,打扮得素素静静,一副小姑娘的样子,哪里有那时半分的姿态。
虽心中思绪万千,但杨槿琪面上不显,端起来一旁的玫瑰花茶喝了起来。
过了片刻,只听杨妡问:“我见姐姐那日在将军府脸色不虞,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杨槿琪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发生什么事啊,我挺好的。”
杨妡似是有些不信,脸上露出来探究的神色:“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我怎么觉得姐姐变了一些。”
“真的没有。”杨槿琪肯定地答,顿了顿,又道,“还是说,妹妹希望姐姐发生什么事?”
杨妡面上一怔,没想到向来心直口快的长姐怎么突然变了,随即否认:“姐姐莫要误会,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哦,这样呀。可我怎么感觉晕倒前恍惚看到了妹妹呢?”
只听“噌”得一声,杨妡站了起来。接着,一阵凌乱,“咚”,椅子翻到在地,滚了几滚。
“咦?妹妹这是怎么了?”杨槿琪状似疑惑地问道。
只见杨妡脸色苍白,一脸紧张,嘴唇哆嗦了几下,略显慌张地道:“姐姐,您这是何意?我……我……我并不知姐姐发生了什么,当时也不在场。”
看着杨妡这个样子,杨槿琪微微眯了眯眼。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忘记了当日的一些具体的细节。至于杨妡在不在场,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刻也是因为杨妡后世的一些表现,还有刚刚的样子,大胆的猜测了一下罢了。
没想到杨妡竟然是这般的反应。
正常人听到她这句话,不应该是要问她为何会晕倒,在哪里晕倒,什么时候晕倒吗?可杨妡竟然问都没问,上来就否定,说她不在场。
这不恰好证实了她知道她晕倒吗?
到底是她亲眼所见,还是谁告诉她的呢?
想到父亲的调查,杨槿琪暗自叹了叹气。
她前几日曾说了自己对妹妹的怀疑,父亲当时虽然未反驳,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信的。且,父亲调查来的结果也显示,妹妹当日并未参与。
可如今杨妡的反应却又跟父亲的调查结果相违背。
只是不知,杨妡在当日的事情中到底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或许并未参与,但却是知情的?
杨槿琪面上微微一笑:“哦,妹妹不知道啊。”
说完,似是刚刚发现杨妡脸色难看一般,惊讶地问:“呀,妹妹脸色不好看呢,是不是病了?”
绿墨像是急于表现一般,连忙道:“可不是么,二姑娘的脸色比大姑娘还难看,莫不是真的病了?”
“病了就要找大夫看病,吃药。”紫砚补充。
杨槿琪笑着看了紫砚一眼,揶揄:“你这丫头,整日就知道让人吃药。这药啊,可不是随便吃的,要对症才好。有的人呢是身体病了,而有的人呢,是心里有病。”
紫砚疑惑:“嗯?”
“这身体有病么,好治。这要是心里有病,坏了心肠,可就难治了。”说这话时,杨槿琪微笑着看向了杨妡。
杨妡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她如今不过是十五岁的姑娘,距离前世那般张扬还有四五年的光景。
那时隐藏得极好,如今却没那么高的段位。
“我乏了,你出去吧。”杨槿琪突然下了逐客令。
杨妡惨白着脸,木木地点头,慌张地往外走去。
杨妡向来跟丫鬟们走得极近,关系也极好。可这次,出了厅堂之后,对于院子里跟她打招呼的小丫鬟们,她看都未看一眼,走得甚是匆忙。
杨槿琪听后,微微扯了扯嘴角。
想到杨妡这一连串的反应,道:“找人去外院看着,父亲若是回来了,便来通知我一声。”
“是,姑娘。”
杨槿琪想,不管父亲信与不信,她还是要提醒父亲一声。杨妡能在最后家族倾覆之时活下来,且拿到了那么多于父亲不利的证据,这样的人还是要早一点防着。
果然如她所料,当她再次在父亲面前提及杨妡有问题时,父亲仍旧没有相信。
“琪儿,爹爹知道你这次被人设计,受委屈了。只是,爹已经调查过了,这件事情跟你妹妹没有任何关联。当时你妹妹正跟大理寺少卿家的嫡女站在一处,三皇子也跟她们一起,都可以作证。”
说完这些,平安侯又补充了几句:“爹爹不知道你为何猜忌她。但爹爹只有你们两个女儿,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和睦一些。往日你跟妹妹相处也极好,你还多次跟爹爹说她很是听话,怎么突然变了?”
杨槿琪看着自家父亲这一张和善的脸,无力地叹了叹气。
是了,从前是她太蠢了,每次跟父亲提起来杨妡时,都是夸赞的语气。
虽然杨妡是庶出,但因着是自家妹妹,她在家里或许对她有些苛刻,但在外人面前也是护着的。
以至于如今她突然说起来杨妡的坏话,倒是没人信了不说,反遭到别人的怀疑。
虽然两个女儿都喜欢,但平安侯跟正妻关系极好,长女又长得漂亮处处表现优秀,平安侯自是偏心她多一些。此刻见女儿抿着唇沉默的模样,想到她之前性格一向非常爽朗可爱,糟了那事儿之后却一直病恹恹的,也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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