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第一次收徒,而且依着他的标准,很有可能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收徒,当兄长的哪能不到。
沈家这边,不光是做户部尚书的沈家家主来了,沈舟而特意请过来好几位族老,儿子、侄子,还有族中的子弟也不少。
他不缺儿子,大半辈子才收的这么一个徒弟,反倒成了稀罕的,比儿子还稀罕,所以很多人都是主动过来的,压根儿就不用请。
白姨娘在这样的场合是很难坐到主桌的,世情如此,主桌上坐的都是正五品往上的官家夫人。
白姨娘纵然是今日这主角的生身之姨娘,可一个正七品知县的姨娘,说是做到主桌,那便是打这些夫人们的脸了。
白姨娘自个儿也清楚这一点,本来嘛,这拜师礼的里里外外基本上都是她安排的,纵然人不是她请来的,可哪个人是什么身份,跟自己儿子又是什么关系,她一清二楚。
座位自然也就是依据这些来安排的,包括她自个儿的位置。
既做了旁人家的姨娘,那就得有这个觉悟,别看白姨娘现在掌了权,可她自己心里清楚,哪怕儿子官至正一品,也改变不了她姨娘的身份。
不过儿子走的越远,爬的越高,她们母子俩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所以得罪人的事儿,她是绝对不会干的,不坐主桌便不坐主桌,又没什么妨碍,就是坐的靠后一点,也照样可以见着儿子的拜师礼。
总好过远在燕县的老爷,那份拜师的家信,都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送到,若是没有,那连信儿都还没得到呢,更别提亲眼见证了。
白姨娘是一点都不觉得心里边委屈,相反她希望这样的场合越多越好,于儿子有利的事儿,就于她有利。
比起父子,亲生的母子才更像是利益共同体。
这样的场合,魏时也邀请了两个国子监的同窗过来,都是跟他聊得来的,不过接触并不是很多,一来是住的远,二来嘛,则是他不喜参加文会的缘故。
只能算是普通朋友,不过比起两个至今一句话都没讲过的舍友,这也算得上是亲近了。
拜师礼要比魏时想象中的场面更为浩大,魏家过年祭祖都没来过这么多人,老师的故交好友着实是超乎想象的多。
他原以为老师一直待在工部专心治水,交好的同僚也应该大都是工部的,万万没想到,他小瞧了老师。
朝廷的各个衙门几乎都有人来,甚至还有兵部的刘唐将军携夫人和幼子前来。
刘唐将军的幼子也就是魏时如今的舍友之一,刘钰。
两个人见面才真正是大眼瞪小眼。
“你们都是同龄人,可以趁这个机会多交流交流。”刘唐将军不知道这是小儿子的舍友,也不知道魏时如今就在国子监进学。
不过能让沈舟收为徒弟的人,必然不容小觑。
要知道这家伙这么多年挑来捡去,他都以为这辈子不可能收徒了呢,没想到今儿竟收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为徒。
啧啧啧,钰哥儿要是能多从人家交往交往,耳濡目染,也能学学人家的长处。
所以今儿钰哥儿说要来,他立马就同意了。
做父母的,向来如此,做老师的,对学生的用心,有时候是不下于父母的。
沈舟多年来才收了这么一个弟子,自然是百般上心。
刘钰虽说是养得娇惯了些,可本性不坏,魏时和刘钰两个人能多些来往的话,双方都受益。
他这个做老师的,自然是乐见其成。
“没想到我也会过来吧,行啊你,把这事儿捂的够严实,一点儿口风都没在国子监漏。”刘钰得意洋洋的道。
他要不是今天早上听父亲说,都不知道他这个舍友竟入了沈大人的眼。
国子监里头,芝麻大小的事儿都能立马给传开了,他没听到风声,想必是魏时没往外露口风。
原谅刘钰,压根就没有认出来,在场的竟还有两个国子监的同窗。
国子监的大部分人对他来说都是生面孔,如果魏时不是跟他分在了一个院子里头,如今也是个生面孔。
交友都是看圈子的,不是他看不起比他身份低的人,而是之前遇到过太多顺杆往上爬的,谄媚的很,瞧的让人眼睛疼。
魏时既是拜了沈大人为师,也就算是半只脚跨进这个圈子里了,既是圈子里的人,那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来往了,脾气合的来,就做朋友,脾气合不来,那就只能是点头之交了。
总之,是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互相装作看不见对方。
这态度转变的够快,光是从语气里,魏时也能察觉出一二来。
实在想不明白刘钰是什么路数,难不成沈刘两家关系深厚,所以作为老师的学生,他也在刘钰这儿得到了优待?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了,他跟刘钰之前也没有什么恩怨,人家不理他,他也没理过人家。
“刘兄这边儿请,咱们国子监不止你一个人来了,还有两个同窗在。”魏时是一边说着,一边引路。
长辈们说话,小辈轻易是插不进去的,还不如跟同窗坐在一块儿自在。
不过,瞧着那两张相当陌生的面孔,同窗?还两个?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钰对旁人没有印象,但是作为这一届国子监背景深厚的学生之一,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刘兄也来了,早知道你过来,我们就约着你一块了。”
都是魏时的同窗,一起约着过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再说了,这可是金灿灿的大腿,就算不图人家的家世背景,难道还不能想想国子监的那些美味佳肴吗。
刘钰向来不怎么喜欢交友,也就是要跟曹安玩的好,跟其他的人连说句话都少见。
如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是不知道魏时跟刘钰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整个国子监里,被魏时邀请过来的,也就他们三个人而已。
“哪儿来这么多早知道,我是今天早上父亲要过来,才知道这事儿的,你们要早约我,那肯定是约不到的。”刘钰懒懒散散的道,魏时在他这儿,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刘钰的父亲,满朝皆知,刘唐将军嘛。
魏时的身份背景,早在来国子监的头一天就被扒干净了,刘唐将军跟魏家没有关系,那就只能跟沈家有关系了。
啧啧啧,这拜师还真就如同第二次投胎,拜个好老师,就什么都有。
两个人没法儿不羡慕,以前只知道沈舟是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不知道这位连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刘唐将军都能请过来。
此时两个人再看这满院子的宾客,只觉得哪个都不简单,搞不好刘唐将军还不是最厉害的呢。
第42章 二更
魏时作为这场拜师礼的主角之一,压根就没有时间跟几位同窗多聊几句,在座的多数是他不认识的,需要老师为他一一介绍。
把这一圈的人给认下来,就已经废足了功夫,而拜师所需要的礼节,也相当的复杂。
别看他当日利利索索把头给磕了,相当于是把师徒名分给定下来了,但是这年头,师徒关系亲密程度堪比父子关系,马虎不得,于礼节方面更是相当的郑重。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才到了可以吃吃喝喝的时间,不过对魏时来说,今儿怕是没有安稳时间能吃东西了。
在座的大都是长辈,有他的老师,有他众多舅舅们,有老师的兄长,有他当年乡试时的主考官,还有他老师的同僚好友们。
哪个都比他长了一辈,辈分低就意味着要被教导,也意味着倒酒、敬酒这样的事情都得他来做。
魏时长这么大,很少喝酒,突然间喝这么多,又没吃多少饭菜,到最后,胃里面火焦火燎的,面上还没失态呢,身体就先接受不了。
男女是分开坐的,隔着一道长长的屏风,所以白姨娘是瞧不见的。
等沈舟发现学生状态不太对劲的时候,这孩子头发边缘都已经被打湿了,要知道这可是三月天,大家也就是刚刚把夹袄换下来,天气还冷得很呢。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喝酒喝的太快了,满头的汗,瞧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天色也晚了,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儿吧,大家伙明天都还得去上朝呢,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别误了正事儿。”
也让他这个学生好好休息休息,本来以为都十五岁了,酒量应该是练出一点来了,但是瞧今天这情况,平时应该没怎么喝过酒。
这拜师礼本来就是休沐日办的,所以大家都有空过来喝杯喜酒,不过明儿个,该上朝的可就都得上朝了。
李子成虽然是李家的当家人,也是李家目前官职最高的人,可他只有正五品,只有四品以上的京官才需要上朝。
所以大朝会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作为朝廷官员,也还是要到衙门里去上班的。
之所以把半个李家都带过来撑场子,一来是图魏时这个人,前路一片光明,日后对李家来说,肯定是一大助力。
二来,就是奔着这沈家来的,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工部右侍郎,都是颇有实权的位置,李家若是能有这么一个官位,也就不至于这些年来一直往下走了。
官员上朝的上朝,上班的上班,做学生的,明日也是要去国子监进学的。
就像魏时跟刘钰之前的关系一样,三个同窗这儿,刘钰跟另外两个人是泾渭分明,哪边都互不搭理。
刘钰还好说,仍旧是白胖的面包子一个,脸上说是孩子气也好,说是桀骜也好,虽然没有个笑模样,但是跟他往日没什么区别。
另外两个同窗可就不一样了,脸色真的是不太好看,说青不青,说红不红,又或者是青红交加,哪怕跟魏时告辞,脸上的笑容也都是僵硬的。
魏时不招痕迹地瞧了瞧刘钰,他敢打赌,肯定是这位惹的,虽然长了一副白包子的模样,可这性子比刺猬都扎手。
他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依旧保持之前的相处模式,谁也瞧不见谁,彼此才能相安无事。
不过,刘钰好似不是这么想的。
在国子监里见面打招呼不算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对方居然还邀请他吃小灶。
“都是住在一个院子的,总不能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你在那边光闻香味儿,那多不好意思,咱们一块吧。”
之前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他们可是都已经做了大半年的舍友了,这饭菜的香味儿他也闻了大半年了。
想想罐子里面那些干巴巴的猪肉干,这样的便宜不占,那可真真是王八蛋了。
不过这事儿,魏时还是很谨慎的,“曹兄知道吗?”
可千万别等进去了,再被‘打脸’,为了口吃的,他还真有点犯不上。
“知道知道,今儿我一大早就跟他说了。”刘钰不太耐烦的道。
别以为之前那大半年就魏时一个人别扭,一个大活人在院子里杵着,想要一直装看不见,也挺考验意志力的。
更何况他这位舍友,每天早上都要读书,他和曹安每次都是伴随魏时的读书声,穿衣、起床、吃东西的,别提有多准时了,他这边刚醒,那边读书声就开始了。
虽然没打扰他们的睡眠,但也是……神烦,谁TMD想听着读书声起床。
不熟的时候不好说,熟了就好了,等吃了他们的饭,拿了他们准备的夜宵,再提要求。
老话不是说了嘛,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不得不说,这俩人吃的是真好,按照时间算,这顿饭姑且称之为下午茶吧。
闻得到香味儿的是烤猪蹄、挂炉山鸡、红烧鱼骨、烧羊肉,闻不着香味的是虎皮花生、蜜饯青梅、小豆糕、芝麻卷,再加上小半锅的稀珍黑米粥。
魏时知道两个舍友私底下的伙食好,就是没想到居然好到了这种程度。
两个人这么多菜,关键这可不是正餐,而是午餐和晚餐之间的一顿加餐而已。
这两家得往国子监的食堂里送多少银子呐。
魏时看这俩小白包子,就跟看俩败家子一样,再怎么能吃,这一大桌子也太多了点吧。
“我们平时也没这么丰盛,这不是想着第一次请你吃饭嘛,就让他们多准备了点。”刘钰赶紧道。
他们是不差钱,可也没有抛费到这种程度,魏时那是什么眼神呀。
“怪不得,我说你们两个人也不可能吃这么一大桌子菜呀,原来是为我准备的,不胜荣幸。”魏时笑道,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甭管这两个小白包子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可美食无罪,不吃白不吃。
两个人不光准备了饭菜,还准备了酒。
“昨儿喝的实在是太多了,早上胃还不舒服呢,今儿是不能再喝了,这样,我以茶代酒敬二位。”
他这酒量,在同龄人里实在是个渣渣。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男子汉大丈夫,喝杯酒能怎么样?”
“是不是不给面子,这情全都在酒里头呢。”
“就这么一壶酒,咱们三个人喝,一个人能喝到多少,是男人就痛快点。”
……
两个小孩儿强装大人劝酒,小词一串一串的往外蹦,看着倒是挺可乐的,但魏时怀疑……这俩人分明就是使坏要灌他。
昨天醉酒的经历实在是太难受了,今天他是一滴酒都不想喝。
“吃菜,吃菜。”
“这羊肉烧的好啊,几乎吃不到那种膳腥味。”
“这虎皮花生很是酥脆,两位仁兄尝尝,喝酒有什么意思,还是菜好吃。”
“这粥是养胃的,赶紧喝,别凉了。”
……
不愧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舍友,这自说自话的本事都很了得,两个劝人吃酒的,一个劝人吃菜喝汤的。
就跟之前默契的装看不见对方一样,现在两伙人也挺默契的,装听不见对方说什么。
一来二去的,刘钰和曹安也觉得没意思了,这人看着是个端方君子,实际上,性子相当的……无赖,跟他们哥俩一模一样,连耍赖的方式方法都相同。
得,谁也别耍无赖了。
“行了,把酒都撤下去吧,客人不喝,那我们也不喝了。”曹安很是无奈的道。
多少人盼着能到他们这儿来喝杯酒呢,结果,他们主动了,这位倒是不领情,而且还跟他们一样的耍赖。
要么说人都是贱骨头呢,上赶着的不稀罕,来了个不领情的,倒是另眼相看了,连这耍赖的处事风格,都让人觉得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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