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这回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看了小半个月的课堂笔记,也算是咂摸出了点味儿,这些东西没他想的那么难,当然也没有话本子那么有趣。
只是,看完这些东西之后,心里头觉得踏实,不像之前一样,心都是浮着的。
曹安喝了一口竹青茶,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儿,反正刘钰背,他就背,刘钰不背,他也不背,没什么好纠结的。
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俩人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不过,魏时自觉跟堂兄的感情也差不了多少,他们虽是堂兄弟,在一块也就只待了几年而已,可感情也堪比亲兄弟了。
虽然两个人一个在备考乡试,一个在备考会试,可这中间的来信从未断过。
大伯和堂兄的信总是一块儿到的,千里之外能收到家信,让人觉得暖心。
而他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了,父亲那边只写过来一封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李家那边送来了帖子,你大舅母生辰,正好也赶上休沐日,请你过去喝杯酒,礼已经给你备好了。”白姨娘语气淡淡的道。
这是必要的人情往来,她虽然心里不太自在,可还是希望儿子能过去的,李家是书香世家,多少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不是魏家可以比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倒真希望,李家家主能把儿子当成是嫡亲的侄子待。
不过,趁着夫人不在京城,两边多些来往总是有好处的。
魏时接过帖子,倒是也不觉得烦闷,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之前之所以选择国子监,而非白鹿书院,不就是为了提前适应这些事情嘛。
“麻烦姨娘了,既然明天要去李家,那我今儿就得把功课交给老师,就不回来陪您用晚膳了,您也别等我,早点睡。”
魏时嘱咐了一句,也没急着走。姨娘看账本,他就帮着在一边算账,连算盘都用不到,心里一合计,数字就出来了。
要么说是读书人呢,白姨娘真真是觉得这读没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她这一年来也学了算术,也学了一些做账时要用到的字。
可一页的帐,得来回扒拉好几遍算盘珠子,一炷香的功夫能算完,那就算是不错的了。
学的这些字,认是认得出来,可要把这些字写出来,那就是为难她了。
瞧瞧儿子这算术的速度,写出来的字这个漂亮劲儿,白姨娘万分骄傲。
这可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白姨娘现在已经不爱穿素衣了,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她年轻的时候,或者说是在燕县的时候,最爱穿的便是一身白衣。
但是在柳州城,住在人家家里头,再穿一身白衣,可就不合适了,不过还是偏爱浅色,浅紫、浅蓝、浅绿。
但到了京城之后,就慢慢的开始穿深色的衣服了,深紫色、藏青色,甚至于是她之前最讨厌的褐色。
做了管家人,人情往来很大一部分也是由她负责,自然要穿老成持重的颜色,不能让人看轻了她儿子去。
正如同这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白姨娘很多方面都在下意识的做着改变,她的身份不能改变,能变的只有她这个人。
——
白姨娘只去过李家一次,她自己不乐意过去,李家同样也不太欢迎这个人。
不过倒是挺欢迎这个人的儿子。
生辰宴的规模要比魏时想象的小很多,可以说就是一个家宴,来的都是李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
就是因为关系亲近,大多都有血缘关系,就算没有,那名份上也是有的,所以男女虽然是分开的,可中间也只隔了两块遮的并不严实的屏风而已。
李家人丁兴旺,既不缺女儿,也不缺男儿,瞧着好不热闹。
魏时对这样的场合向来经验也不多,再加上周围没有相熟的人,不免有些拘谨,敬了几杯酒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认真吃东西。
这幅模样,不光屏风这边的人瞧得见,另外一边的人也能瞧见。
老实是真老实,要是换个长得丑的、气质猥琐的,那就是木讷无趣了,但人长得好,旁人瞧着也好似加了一层滤镜。
总有那么几个人,会为皮相所惑。
更何况这位还是乡试解元,拜了工部的沈大人为师,李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女儿哪有不知道这分量如何的。
这么一想,那庶出的身份也没什么,就算是摊上大姑姑做婆婆,也是可以忍受的。
魏时可不知道自个儿是送上门来给人家相看的,主要是李家人一点口风都没透,那两扇屏风,虽摆放的有些奇怪,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压根儿就没往深了想。
自然也就不知道,大舅母的生辰宴之后,李家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父亲的,一封是给他母亲的,说的便是两家定亲的事,而且连人选都已经定下来了。
十五岁的魏时,十六岁的李雪,也就是李子成的嫡幼女。
魏时没有拜师之前,李子成并没考虑过把自己的嫡幼女跟魏时牵扯到一块。
甚至那时候,他都已经给这个小女儿看好了人选,并且两家已经有了默契,只是还没有把话说开。
魏时拜了沈舟为师之后,他就没再搭那一家的话茬,要不是怕显得太过功利和急切了,拜师之后,他就想把魏时叫到家里来了,让小女儿瞧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把婚事定下来,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魏时的父母都不在京城,所以跟魏时说了也没用,还是得写信到燕县去。
第45章 一更
日子是要照样往下过的,魏时忙着在国子监进学,忙着跟沈大人学习治水,闲暇之余还要指点曹安和刘钰的功课。
还真没多少精力关注李家,李家倒是又给他下过几回帖子,哪个表兄的生日、府里头的赏花宴……总之,都是这种可去可不去的宴会。
魏时自然不想过去白白耽误功夫了,而且那个场合着实让他不怎么自在。
秋去冬来,一场大雪不期而至,魏时虽然瘦,但是也一直没有放下过锻炼,并不畏惧这样寒冷的天气。
反倒是刘钰和曹安这两个小胖孩儿,脂肪层好似一点儿用都没有,在大雪天里都快冻成狗了,一层一层的棉衣往身上套,远远瞧着就跟两个球一样。
“既然这么怕冷,那就不要出门了,反正过了休沐日,咱们就又能在国子监见面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他看着都觉得费劲,就算是坐马车过来,可穿这么多衣服,迈个步子都艰辛。
“嗨,这不是在家呆着无聊嘛,就想着过来找你,先说好,今天是休沐日,我们可不是来找你看书的。”曹安道,让人伺候着一层一层的把棉衣脱掉。
房间里燃着炭火,跟外面比起来还是挺暖和的。
彼此相熟了,魏时说话都比往日不客气,“这到底是穿了多少,你们俩这完全是虚胖呀,身上的肉一点用都没有,连御寒都不行,得好好锻炼锻炼了,这一身的虚肉。”
瘦子怎么能懂胖子的痛苦,两个人眼睛瞪的溜溜圆,怒视魏时,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是说真的,身上的肉虚成这样,不说减下来,但是练的稍微结实点儿,就比这显瘦。”
魏时是真挺纳闷儿的,曹安也就算了,刘钰可是出身武将世家,据他所知,刘钰上边儿四个哥哥一个姐姐,那可是个顶个的厉害,自幼就跟着刘唐将军习武。
如果不是本朝不允许女子入仕的话,刘钰的姐姐很有可能也成为他们大靖朝的将军。
“真的吗?”刘钰低头打量着自己,要不是隔着厚厚的衣服,都想上手捏捏肚皮了。
他小时候也跟哥哥们一样,三岁就跟着父亲练武,只是没坚持下来,实在是太苦太累了,对那时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练武这事儿,在那之后,就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所以这是他长了一身虚肉的原因吗?
“你想想,你的肉都是软的,要是练的结实一点,身上的肉也就紧了,瞧着自然也就瘦了。”魏时早就想劝劝这两个人了。
大家一样吃饭,一样加餐,但是体型不一样,可不就是因为这俩人平时的消耗小吗。
小时候长得胖乎乎的,讨人喜欢,长大了若还胖乎乎的,那就影响颜值了。
就算曹安和刘钰不靠颜值娶妻,可这也不只是娶妻的事儿。
“你看我每天都是在院子里做操的,你们俩要是愿意,可以跟着一块儿。”魏时热情邀请道,身体是革Ⅰ命的本钱,没了身体,就什么都没了。
“还是算了吧。”
刘钰和曹安脸上如出一辙的……嫌弃,就那些奇古怪的动作,他们私底下很是怀疑,这可能就是魏时胡乱编出来的。
既不好看,也没什么实用性,重点是瞧着太奇怪了。
“你也别练这个什么操Ⅰ了,还不如练练我们刘家养生的拳法,要是想学个棍法、枪法之类也行,正好我们三个可以一块练。”
让他一个人练习,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众生皆苦,他才觉得自个儿不苦。
刘家的武术,魏时当然是想练了,不过,“这些东西不应该不允许外传吗?”
这属于家传的绝学,莫说是外人,应该还有个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说法,
“是有不能外传的东西,但那都是很少的一部分,很多都是没这个避讳的,爹他们带兵有时候都会教给下属,不过我得给你们俩提个醒,练武真的是一件特别特别辛苦的事情,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刘钰心有戚戚的道。
他也不没想能练到哥哥们的程度,连姐姐也不敢比啊,只要能减下肉去就行。
要说娇生惯养,曹安可不比刘钰差什么,但就是因为两个人太像了,而且做什么东西都一块来,所以但凡是刘钰要做的事情,他也会跟着尝试。
至于魏时,他是真想去刘府学,只是实在分不出时间来了。
“你们俩学完再教我吧,我的功课有多重,你们俩也知道,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就指望你们了。”魏时苦笑。
行吧,小伙伴太凄惨了,曹安和刘钰也不忍心说什么。
大约是事儿都赶到一块来了,这边魏时刚送走了两个小伙伴,那边老师就派人过来叫他。
“李家有意跟你联姻,这事儿知道吗?”
沈舟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上,瞧上去好像也不是特别烦恼的样子,甚至说话的语气都不太严肃。
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呀,魏时老实的摇了摇头,“学生不知,是大伯在信上说的吗?”
他都不知道的事儿,按理来说,大伯也应当不知道,除非是李家写信到燕县那边说了这事儿。
而大伯肯定是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又告知老师。
只是为什么不跟他说呢?好歹他也是当事人不是,还是怕他会因为这事儿分心。
“是李子成的嫡幼Ⅰ女,大你一岁,模样我没见过,不好说,你要是有这个想法的话,可以去打听打听。”
“不不,弟子没这个想法。”魏时不是对李家的姑娘有什么偏见,而是怕麻烦。
这李家姑娘是母亲的亲侄女,他跟母亲的关系又那么尴尬,姨娘和母亲之间也是各种纠结,所以娶哪家的姑娘都不能娶李家的姑娘。
双方都麻烦,何苦呢,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的。
沈舟瞬间就笑了,“老夫跟你大伯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所以这事我们俩都没同意,你父母那边还拖着呢,但你也知道,一旦私底下交换了庚帖,那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魏时也不是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一些婚嫁上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所谓庚帖,是写着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和祖宗三代姓名的帖子,一般是有意向定亲,但是还没有走定亲这个仪式的男女,才交换庚帖。
交换完庚帖,双方合一合上面的八字,下一步就是定亲了。
生辰八字对古人来说何等重要,只要交换了庚帖,在两家人这里,那就等同于是把亲事定下来了。
魏时皱了皱眉头,父亲和母亲确实是有这个权利给他交换庚帖,有权利给他定下亲事,哪怕他本人并不乐意。
且不说母亲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关键是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拖是拖不了太久的,要想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只能是你跟旁人定亲,有了名分,其他人就不能在这个事情上做文章了。”
这事儿沈舟和魏成早就想过了,就是没想到李家这么快动手,而且魏仁夫妇也这么痛快的就应下来。
“这确实是从根子上把问题解决了,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虽然没想过娶李家姑娘,但是也没想过草率的同另一个人定亲。”魏时有些头痛。
这件事儿上他确实有些偏理想主义了,总觉得就算不能谈恋爱,但是在定亲之前,总也得有些了解,两个人的性情合得来才行。
这年头,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他自娶了亲,就断然不会同人家合离,更不要说休妻这种事情了。
打定主意要从一而终,那总得找一个彼此有好感的吧,不然的话,日子要多难过。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害取其轻,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不管是老夫,还是你大伯,我们都只能说是一些意见,最终下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沈舟不了解李家姑娘,但是对李家还是有些了解的。
一个江河日下的家族,名声和家风都不怎么样,除非出一个惊才艳艳之人,否则的话,这颓势是改不了的。
魏成也颇反对这门亲事,而且态度非常的坚决,在写给他的信里头就表明:不惜跟李家撕破脸,也不想让魏时娶李家的姑娘。
这就有意思了,他相信老友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李家有可能比他认为的还要……差。
“这事儿大概有多久了?我没听大伯在信里提起过,是最近的事情吗?”
“那倒不是,得有两个多月了,一开始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想着往后拖一拖的,这段时间,我也请你师母好好的琢磨了一番,看哪家的姑娘合适。”
沈舟顿了顿,这种类似于保媒拉线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做。
“夫人那边确实有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不过这事儿有些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得你们俩见个面,聊聊天,稍微熟悉一些,才能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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