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彪痛苦的模样,溪玥的角度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自己的状况似乎很不乐观。意识虽然开始混沌,却还有一丝清醒,“陛下!护驾!有刺客!”溪玥似乎用尽全力而道。
“末将知道,苑将军已经带人进去,陛下无事,只是跟随在陛下身边的年轻侍卫为救驾受了重伤,生死未卜……”溪玥听着,知道是江若尘挡了刚才致命一击,陛下无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随即眼皮微垂,痛苦而无力睁开,同时,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一种冷从心底升起来,包裹全身。
“修宁哥哥!”溪玥暗揣着,她期待着纪修宁如往惜一般,笑嘻嘻的窜到自己身边,调侃自己,哪怕一把把自己抱起来呢?可是,从游彪他们控制局势到现在,时间已过去一会,却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一幕,想起之前推开自己的那股外力,不详之感更甚,于是道:“游将军,纪修宁也在这里,他人呢?”
“这……”游彪犹豫着,溪玥从来没有见游彪有这么痛苦而纠结的神色,于是,心中不禁一痛,如锥心一般!
亦或是心痛,亦或是伤痛,溪玥分不清,她撑着身子抬眸看向内殿,只见里面一片狼狈,扫了一圈,并未看见纪修宁。
“把我扶到他身边……”猜到纪修宁情况不妙,溪玥不再多话,强忍伤痛命令而道。
游彪点点头,刚把溪玥的手臂环绕过来,准备扶她过去,却发现箭伤被瞬间拉扯,伤口顿时裂开不少,鲜血“啵啵……”而出,早已是血迹斑斑的衣袍上又染上一层猩红……
想到如此下去,昊月王爷定会伤口撕裂流血过多而死,于是,游彪咬子咬牙,猛然将他横抱起来走到纪修宁身边放下。
看着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纪修宁,溪玥半撑着身子,侧着头看着,只见他本已白晳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脸紧锁,薄唇轻抿,安静地躺在哪里,没有一线动静,如果不是唇角渗出的一丝血迹,还以为他是酣睡不醒。
“修宁哥哥……”溪玥匍匐在纪修宁身边,意识也已开始涣散,但她却不愿意放开纪修宁,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泪也随之滑落,滴在纪修宁的手背上,纪修宁多次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自己未曾报答,如今,却要为自己再次命丧当场,如此爱恨纠葛,此生难以为报!
纪修宁似乎感受到溪玥的哀伤一般,紧锁的眼脸瞬间颤抖了一下,手指也随之微微抽动了几下……
一直凝视着纪修宁的溪玥心中不禁一紧,握着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她静静地盯着他的脸,哽咽而道:“修宁,你能听到是吗?你怎么样了?”说着,眼泪更激烈地涌出,眼前朦胧一片,溪玥急切地拭去溢出的泪水,生怕错过纪修宁醒来的瞬间,可是,也许是无可遏制的心痛,刚刚拭掉的泪水又瞬间涌出,没完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纪修宁突然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的是认命的无奈和死灰,他静静地看了溪玥片刻,嘴角微启,扯出一个凄然的微笑,随后轻道:“我很清楚,我……要结束了,这一世,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我只想问一句,那么久了,你对我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吗?除此之外,是否有过真感情?”声音很低,倒不是怕人多眼杂,而是他的生命几近消逝,早已无力,这一口气吊着的,是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的,是自己跟溪玥(乔乔)之间的感情,他自信溪玥(乔乔)对自己不会没有感觉,只是想最后验证,如此……也就瞑目了……
“我……如何会没有!只是恨不相逢早,修宁哥哥,我们此生的遗憾,并不是从来没有得到的遗憾,而是遇到了,却发现自己无力拥有的遗憾……此生,我虽有心于你,却是世事弄人,难有结果,只恨相逢太晚,我的心……早已被他人填满……”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似乎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悲悯和遗憾。
“你心里有我,我也就没有遗憾了!……”纪修宁听着,浑身猛然一颤,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眼睛却静静地看着溪玥,断断续续而道:“今难逃一死,从此生死两重天,但我心无遗憾,希望王爷不要为我伤心,我……的愿望还如以往那般,将我藏在能等到您的地方,此生无望,更待来世……”纪修宁说着,声音渐渐地低了,与此同时,嘴里一股浓烈的腥味涌进嘴里又从嘴角缓缓滑出,身体瞬间也因为巨痛肌肉剧烈收缩,颤抖不已……
“修宁……修宁哥哥……”溪玥哽咽着近乎失声,她早已慌乱,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她真切的感觉到生命正从纪修宁的身体中一点点消失,这次是真的,她真切的感觉到,看着他缓缓闭上的眼睛,突然间感觉握着他的手,力量从他的骨胳中消失,柔软得像一团棉花,想着,溪玥不禁心如刀绞,哽咽着泣不成声……
“带我和纪修宁回府……”溪玥以仅有的一丝意识命令着,此刻,箭伤血流如注,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消失,她心里清楚,如果不立刻回昊月王府,自己的身份马上就会暴露,就算自己死了,昊月王府乃至昊月军也会为之陪葬!
“王爷,您的伤不宜车马劳顿,陛下有言,王爷您可以宫内调养……”游彪话还没说完,溪玥不禁抓着他的手臂,又道:“本王情况不佳,如有意外,不愿死在外面,王府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往生之所,游将军,送本王回去!”命令的口吻,没有商量的余地,游彪听着,点了点头,抱着溪玥疾步朝殿外跑去……
如此突兀的变故,昊月王府始料不及,清越王妃看着被游彪将军送回府的溪玥,不禁眸光一沉,有泪欲下,但此时却不是悲痛时刻,她看了看溪玥,只见她已是双眼紧闭,箭矢依然嵌在身上,伤口血流如柱……
皇甫少桦不在府里,正当清越王妃不知如何应对之时,溪玥似乎有所感应,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清越王妃,眼中泛泪,片刻,强忍伤痛而道:“母妃,我伤及要害,可能命不久矣!”
清越王妃听着,心中一紧,刚要说话,却被溪玥示意制止,随后,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陛下给少桦弟弟的,他变了!”说到这,猛然一阵咳嗽,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消逝,溪玥咬了咬唇,又道:“……现在不是伤心之时,我的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母妃你让小雅过来,让他拿我腰牌去云京郊外的……凝舞山庄,寻少桦弟弟立即返回王府,……我的状况,我不知能撑多久,……如若离去,母妃切莫伤心,务必待坚持到弟弟回来才能释放母妃您的感情!……”溪玥强忍着,趁着还有一丝意识把事情安排妥帖,看着清越王妃吩咐下去,溪玥的意识又再次混沌,渐渐地,感觉身体发冷,恍惚间,她看见纪修宁一袭白衣,走在前面,修长而孤寂的身影略显凉薄,她呼唤着,纪修宁却如充耳不闻,脊背僵硬而执着……
皇甫少桦回来之后,溪玥已经昏迷,虽未断气,却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就算是凝舞山庄的能人异士费尽心力,奇迹却再也没有出现……
那是夏末的一个下午,秦暮羽和齐庭几位重臣商议着夏季水患该如何防治,天彤未加通报却勿勿跑了进来,天彤如今已是齐宫禁军副都统,如此幼稚的奔跑实在不合礼数,可是,天彤却顾不得那么多,这件事,实在是太大……
看着一脸是汗的天彤,秦暮羽虽未责备,却略显不悦,“不说你是领兵之将,现在也已双十,再作如此小儿之状,甚不合适!”
“末将……知罪!”天彤气喘吁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把气顺了再说!”看天彤又要说话,秦暮羽命令而道。
天彤听着一怔,并未缓和,又急切而道:“宫门外来了一个华辇,车上是燕国的纹饰,护送而来的将军姓云,他交给末将一封信和一个锦盒,让末将即刻转呈陛下您!”天彤说完,上前两步,将锦盒和信笺放到长案之上。
看着熟悉的锦盒,秦暮羽蓦然一惊,这件东西再熟悉不过,如今却独自回来,难道……
秦暮羽不敢往下想,一点风声都没有,不至于,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江若尘番外,耽美向,如果不喜欢耽美,可以略看哦……
第194章 番外:绝对权力
木塌酣睡不知多久,江若尘幽幽转醒,起身披衣,抬眸处尽是绣满紫金龙凤的帘幕、帷帐……
他越过描摹着山水墨画的屏风,来到楼阁正厅,厅门大开,可以看得见前面不远处的曲径回廊和无数的花草,记得自己曾言,待一切风云淡去,只愿与花草山水为伴!想着,江若尘兀自笑了笑,坐到西厅的圆桌前,摸了摸置在桌上的一壶茶,感觉尚温,于是,替自己倒了一盏,茗了一口,闲坐良久,他才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信步出了门。
这里不是宫内,但却是红墙碧瓦,登上高阁,倚栏远眺,眼前是烟雨万家,峥嵘千里。
江若尘闭着眼睛向虚空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清楚晚风的形状,最终徒劳无功的收回手。
已经住在这楼阁数日,不知他怎么样了?燕王皇甫煜枫,这个让他心动的名字蓦然涌上心头,江若尘才发觉不见他已近半月。
“他什么时候会来?”
江若尘怔怔的看着手腕上系着的蓝色绸带,绸带覆着的是一道略显狰狞的疤痕。困在这所琼楼数日间,每天都会有人来送一瓶药。
“燕王说这药有净肤凝骨之效,可以消除疤痕!”
江若尘每次打发了送药之人后就把药收藏起来不用,这么做不单单是他珍惜燕王给他的东西,还有他不想除掉这个疤痕。倒是何缘故,他也说不清。
贴身婢女疑惑,偶然斗胆问起,“公子身上疤痕甚丑,为何不去之?”
江若尘摇头不答。
婢女追问,“世间人都追求完美无瑕,奈何公子却反其道而行之。”
江若尘眉眼含笑,睫毛处沾染了晚露,让他看上去越发的迷蒙,他没有回答婢女的话,而是道:“听说此处东南有一湖久负盛名,我们游湖去?”
众婢女下人虽表面平淡然内心窃喜,游玩之心人人有之。
等的人久久不来,江若尘只得找点事做一来解闷,二来舒展一下发霉的筋骨。
傍晚时分,湖上起了一层白雾,一如万户人家房上生起的袅袅炊烟,他吩咐坐在船头的渔夫划船。
木舟向着湖中心漂去,江若尘看着清澈的湖水起了孩子好玩的心,伸出修长的手掬一捧水。
“哎呀!公子不可!这水太凉!”披着蓑衣的渔夫好心提醒。
江若尘却不理会,只管玩他自己的。
“若公子无聊可以钓鱼,这水实在是玩不得!”
渔夫说着从他自己的网兜里取出一只钓竿递给江若尘,若尘不接,只呆呆的看着留着山羊胡子的渔夫。
“公子看我作甚?”
江若尘恭敬的向他拜了一拜,“老丈,我只是感觉你有点面熟!”
“哦?”渔夫捋着胡须,皱巴巴的老脸上露出笑来,他指着湖的东南说道,“公子可知这湖的那边可以通往流向齐国的江。”
“你怎知?”
“我可以带你去齐国。”
江若尘震惊,他仔细端详眼前的渔夫,看了半晌,终究也没看出个门道来。
“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去齐国,找你的殿下,他已经回到了齐国,你说他是人中龙凤,就不想亲眼看他登临天下的模样?!”
“真的?”江若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真的!现在你也算是他的恩人,他迟早是齐国君上,界时,你若到了齐国,定会享尽荣华富贵。”渔夫循循善诱,心里打着得意的小算盘。
江若尘很高兴他的恩人功成名就,但是他不愿去齐国,“不!我不去齐国!”
闻言,渔夫脸上笑容凝固,“为何?”
“我等的人还未到!”
“燕王?那个人曾经要杀了你?有什么好等的!”
江若尘歪头看向渔夫,灵动闪烁的眸子露出一丝惊讶,“这个你也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我还知道燕王今天要来找你……”渔夫说到此立马悔不迭的捂住了嘴,刚刚逞一时口舌之快,竟说漏了嘴。
“他今天来?”江若尘睁大了眸子,朝思暮想的人终于要来了。
“快点,快点,我要回去!”江若尘下意识而道。
渔夫看到了江若尘的急切,毫不掩饰的样子让他顿感失落。
江若尘催促着渔夫将船划到岸边,渔夫不情不愿的照做,而岸边上待守的婢女见他慌乱的模样以为出了什么事,“公子怎么了?”
“回去!快回去!”
众人不解,但依言替他招来一匹马,江若尘未及多想,反身上马,朝楼阁飞驰而去,远望,一袭白影,如灵若仙……
就在江若尘快马加鞭奔回阁楼的同时,一抹华丽的身影飘然出现在湖边。
望着湖边停泊的小船,皇甫煜枫扬眉撇嘴,冲着江中渔船厉声喝道,“尔殿下好大胆,竟敢跑到我燕国妄想拐走我的人。”
“燕王陛下!”刚才还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渔夫此刻从船上跳下来,麻利的摘了草帽,推了蓑衣,胡子也都撕了个干净。
一位翩翩公子跃然出现在皇甫煜枫的面前。
“燕王殿下别来无恙啊!”天彤对着他拱手作揖,态度无比友善,恍若至交。
“你要是不来,我一定会无恙!”皇甫煜枫瞪着他,然后时不时的往他身后的小船上瞟。
天彤将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暗笑。
“不用看了,若尘哥不在我这!”
“他人呢?”皇甫煜枫有点慌乱,今天影卫探得秦暮羽的近侍天彤又回到云京,虽不知意欲何为,但他担心天彤是来带走江若尘的,毕竟,江若尘对秦暮羽来说,意味着什么,皇甫煜枫心里很清楚,所以,他就慌了,放下了手中的朱批、奏章,一路风尘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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