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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老胡十八

时间:2019-12-25 10:15:30  作者:老胡十八
  谁知乔楚微却疯狂的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刚开始我也没重视,觉着他跟小朋友接触过就能分清楚,直到四年级我才发现,他真的一直以为自己是女生。在学校从来不上厕所,不跟男生玩,还会偷偷看哪个女生的鞋子好看,回来拿自个儿零花钱买。后来我们给他转到国际学校,还留了一级,以为换个环境会好。”
  “都怪我疏忽大意,平时放着他大手大脚惯了,直到六年级才发现他一柜子的女孩东西……连安大发雷霆,咨询过国内外的专家,都说他这是心理问题,叫异装癖和什么性别认知障碍。可是我不信,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有精神病呢?”
  别说十年前,即使是现在,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异装癖”仍然等同于变.态。
  可以想见,以陶连安这种严厉、古板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儿子是个变.态?他本身文化程度并不高,气来了暴力打骂肯定少不了。
  十二岁的孩子,又正是叛逆的年纪,一气之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连安以前脾气很爆,这几年才沉静下来,偏凌儿也是个倔脾气,不肯低头,宁愿打死也不认错,给他找那么多医生开导,一点儿用也没有……最后还是当爹的不忍心,自个儿孩子总不能真把他打死吧?”
  白娇娇点头,可不就是嘛。
  “他失踪那天,本来说好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恢复情况,谁知会发生那样的事?早知道我宁愿不去复查,他喜欢怎样我不多嘴。”
  白娇娇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么多年外界一点儿陶凌失踪的消息也没有,原来是因为这种事,见不得光。
  她不太能理解一个男孩为什么这么喜欢做女孩,就像不能理解焘玲玲为什么痴迷化妆品到病态的程度,但她也绝不会因此而排斥他们。至少,焘玲玲拿了人家东西还白纸黑字记录着要归还,她还没有坏到底。
  或许,这两人之间,也有某种共性?
  但具体是什么,她又想不出来。
  好在乔楚微说开后,情绪平复不少,被她劝着慢慢的从窗帘后走出来。
  “乔阿姨先坐会儿,我去帮你热药。”
  刚站起来,乔楚微忽然从柜子上捡起一个小本子,“连安没这个东西……呀!”
  白娇娇被吓一跳,“乔阿姨怎么了?”
  “这是凌儿的笔迹,我认得,他写得一手很漂亮的行楷,连安不让他参加比赛,让低调些……”她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掉。
  “你看,这个‘黄’字,他总是少一横,你看,这里也有一个‘黄’。”一个少一笔可以说是连笔或偶然,所有“黄”字都一样的错法……那就是习惯性错误。
  只有在同一个人身上才可能出现。
  白娇娇脑海中火花迸现。欲盖弥彰的女人味,对女性化妆品的病态痴迷,男性化的喉结体毛骨骼,十二岁从帝都来到云城,母亲是云城人,一手漂亮的行楷……除了性别不一样,焘玲玲就是女版的陶凌!
  因为她压根就不觉着自己这种性别认知障碍是疾病,所以“好大夫”系统并不认为她是“病人”。
  系统在她或者他身上是没用的。
  焘玲玲的身份证还在身上,白娇娇赶紧掏出来,蒙住姓名等信息,只留一张脸。“乔阿姨你看一下,认不认识这个人。”
  那是一张洁白的小脸,没有化妆品遮盖,脸型棱角明显,颧骨略高,有点男相。
  乔楚微起初并没在意,“这脸型有点熟悉,左边眉毛缺了一块,是小时候磕楼梯上留下的……诶等等,这不是我们凌儿吗?”她凑近看,又皱起眉头,“可惜凌儿是单眼皮。”
  白娇娇没说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谱儿。
  双眼皮谁都能割,尤其是爱美的一直觉着自己是女人的陶凌!
  “阿姨,那要是陶凌割了双眼皮呢?”她试探道。
  乔楚微一愣,突然笑起来,“那他爸得揍死他,我倒是无所谓,可惜……”她心疼的摩挲着照片,“如果上天给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爱干嘛就干嘛,别说割双眼皮……”
  就是做变性手术他们也没意见。
  白娇娇得到她的态度,放心不少。
  当然,在确定焘玲玲就是陶凌之前,她不敢再说大话,只是安慰乔楚微几句,又留下陪她吃点东西才回单位,心不在焉上完下午的班。
  一到点儿就去焘玲玲小区,这女人……哦不,这男人是绣花枕头,没什么心眼,中午一路给张菊花指她住哪栋,几楼。娇娇摸上去,一户一户的敲,终于在敲到第三户的时候,找到了焘玲玲。
  白娇娇也不客气,微微用力就挤进门去。
  “啊喂,白小娇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家!”素面朝天的焘玲玲双手叉腰,戴着个粉红色兔子的发箍。身上只穿一件毛绒绒的奶牛睡衣,显得胸前两个高挺不符合地心引力。
  白娇娇突然“恶向胆边生”,一爪按左边那个球上。
  两个人都呆了。
  焘玲玲没想到小白兔似的女孩敢袭她胸,白娇娇没想到本该柔软的触感居然那么……硬。
  比放了三天三夜的馒头还硬。
  “怎么着,喜欢姐姐身材啊?很简单,1899整的,能保持两年。”
  白娇娇看她兀自得意洋洋,忽然替陶家两口子难过起来。他们辛苦一辈子就为了这个唯一的孩子,可他宁愿去外头做毫无保障的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也不愿回家继承父母替他打下的江山。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
  “陶凌,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女人一愣,第一反应是四下里张望,见没其他人才小声道:“你他妈叫谁呢,我叫焘玲玲!”
  娇娇似笑非笑,“别装了。”
  “装什么装,我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出去出去,那些账我会赔的。”现在的白娇娇她可推搡不动。“小姑奶奶你不走是吧?不走我走。”
  “几岁了还这么幼稚,动不动就收东西走人,知不知道你爸妈为了找你废了多少心力?”
  陶凌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叫陶凌,今年二十岁,生日是八月二十一号,你爸叫陶连安,你妈叫乔楚微,你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陶凌嗤笑一声,“我是女人。”
  白娇娇绕到她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性别我无权干预,但制造假死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你真的快乐吗?”
  陶凌眼眶发红,他经历的何止这些?他当时带走的零花只有两万多块,刚下火车就被骗了。没钱住酒店下馆子,他选择打工,以为像电视里演的,凭借个人能力闯出一番天地让父亲刮目相看。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因他个子高,谎称已经十六岁,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一个外地口音的孩子,愿意接收他的都是黑砖厂和地沟油餐馆,他就穿回女孩衣服,去发廊当打工,平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学着伺候人,水热了凉了手重了轻了都要被顾客骂,还有老板的冷嘲热讽……但他知道,除了发廊,不会再有地方接纳他。
  但外貌出众又孤身一人的外地“女孩”,在发廊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没混多久也被人揩油过,欺负过,有几次还险些……呵呵,还好他是男儿身。
  他也曾想要投奔外公外婆,可他只在燕京见过他们两次,连他们叫什么名儿住哪儿都不知道。也怕父母知道,谋划大半年的计划破产,于是硬忍下来。
  一忍就是八年。
  他从未后悔过离家出走,“能做自己,我很开心。”
  哪怕是偷别人用剩的化妆品,隆一千块钱的胸,吃两块钱的馒头。
  白娇娇见他偷偷抹泪,也不戳破,温声道:“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露不露面是你的选择。今天是我第三次去给你妈妈看病,她老了很多,五十岁不到却已头发半白,得了严重的躁郁症,如果不及时干预,没几年就会死于抑郁症。”
  “砰!”
  陶凌猛地一拳捶在墙上。
  “你觉得做不了女孩不开心,那你有没有想过,没了你,你妈妈也不开心,她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谁都想活得开心,却不考虑别人开不开心。
  本质上,陶凌是一个自私的人。
  但——“趁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陶凌看着窗外抹泪,终究还是个孩子,流落在外八年,他的世界观是脆弱的,经不起成年人摧毁的。
  “好,但我不见陶连安。”
 
 
第43章 
  这一场母子相见的画面,白娇娇是拒绝的。
  但陶凌那厚脸皮中二病患者答应见乔楚微的第二个条件就是得她陪着。
  “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好姐妹吗?”
  白娇娇甩甩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好说话,能不能离我远点儿?”她,哦不,是他,跟没骨头似的挽着她,甩都甩不掉。
  陶凌撅着小嘴娇嗔:“不让我挽,姑奶奶就不去了。”
  白娇娇:“……”那是你妈,不是我妈诶!
  但他那两个硬馒头似的假胸碰她胳膊上,白娇娇又不争气的心疼她,忍下心头恶气,“喂,你这两个假玩意儿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隆的?要不取出来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好材料。
  吓得陶凌双手抱胸,仿佛那里是两坨金疙瘩,“不行!才隆的,没三个月。”
  “有些填充物如果被血管和神经吸收的话,对你的身体是伤害。”
  道理谁都懂,但陶凌没钱啊。拖了这么多年才凑够两千块钱,打死他也舍不得提前取出来。
  “中午给张阿姨买那么多东西怎么不见你心疼?”白娇娇嘴硬心软,通过他对巧巧和张阿姨的态度,知道这厚脸皮心地也没那么坏。
  “要你管。”
  俩人一路走一路互损,下了楼打车,贫穷抠门如陶凌,居然连打车钱都是赖着让白娇娇付的。
  “咦……白医生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保姆正在院里挑捡韭菜,细细的野生韭菜拌着土鸡蛋,包出来的饺子特香,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保姆在陶家工作快二十年了。
  陶凌双手叉腰优雅的旋转一圈,展示完自个儿身材,“阿姨不记得我了?”连看着他长大的人都认不出自己,看来蜕变得很成功嘛。
  他愈发得意洋洋。
  白娇娇把他拽进屋,“你别吓唬阿姨。”真是越看越幼稚,也不知道这样的幼稚鬼是怎么在外头活下来的。
  陶凌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损回来,而是一眨不眨看着屋里摆设。洁白的蕾丝沙发巾,冰箱门上贴着他的便利贴,茶几上那张供父亲煮茶的小木几,以及曾被他顽皮打破过一个小缺口的茶杯。
  他们把家从帝都给一模一样搬来云城了。
  他忍不住眼睛泛酸。
  颠沛流离八年,家里还是他走时的模样。
  “谁在客厅里,帮我把药热一下好不好?”楼梯口传来一把温柔的女声,软软的请求别人帮忙,熟悉又陌生。
  陶凌踏出去的脚又生生顿住。
  “陶妈饺子少包几个吧,连安在国外,咱们三个人吃不了多少。以前凌儿倒是挺喜欢韭菜馅儿的,我还嫌那味儿大,可惜……”甭管说什么,她都能触景生情想到儿子。
  白娇娇恨恨的瞪陶凌一眼。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我还爱吃。”
  这么多年了,他再也没吃过那个味道的饺子。
  他发育比较早,离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变声期,现在的嗓音跟八年前差不多。乔楚微难以置信的问:“谁在下面说话,我怎么听着像……”
  “妈,就是我。”
  陶凌“噔噔噔”跑上去,一把将乔楚微抱住,“妈,妈,我……就是我……”叫出那个称呼,仿佛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有了倾诉的口子。
  “妈,我是凌儿,陶凌啊,我没死,我骗你们的,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云城,我怎么不知道,我……啊。”话未说完,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乔楚微牙齿打颤,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瑟瑟发抖。
  陶凌的脸红了,不是疼,而是臊。
  骗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装死遁走,这么多年对他们不闻不问,母亲的巴掌打醒了他为数不多的羞耻心。“噗通”一声跪下去,“我错了妈,我再也不敢了,我……”
  乔楚微觉着,自己今天的心情简直是坐过山车,上午才歇斯底里哭了一场,再一次生出不如一了百了下去陪儿子的想法,下午就看见她活生生的儿子。虽然眼前的人有一双欧式大双眼皮,还穿着豹纹小短裙,但她就是知道,这是儿子。
  “傻孩子,这么多年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我跟你爸这么多年都在炼狱里煎熬……快让我看看,怎么还是穿裙……算了,随你,妈妈不说你了啊。”双手在他脸上摸摸,身上摸摸,又感慨“高是长高了,但怎么这么瘦,受苦了吧。”
  想起这么多年的遭遇,陶凌哭得像个孩子。紧紧搂着母亲,“你瘦了,头发也白了,是我不好……”
  “不,都是我害的,你没错……”
  母子俩都争着把错处往身上揽,又哭又笑。
  陶妈目瞪口呆,“凌儿真……真没……啊呸,看我这张臭嘴,小少爷好好的就好,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板和太太终于熬出头了。”这么多年陶家没一天有过欢声笑语,白天太太发病又哭又闹,夜里男主人独自坐客厅里,整宿整宿的喝冷茶。
  他们外人也曾劝过,趁着两口子还年轻再生一个,有了新的孩子就能忘记以前的悲痛。可每当那时候,陶连安都是冷冷的嘲讽的看着他们,搞得谁也不敢再提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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