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了周贵人如今仓皇失措、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却十分快意:“母妃忘了吗,上回二皇兄因为二皇嫂顶撞了您,您对二皇兄说,权当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您还让他,若是没什么事,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您跟前了呢。既如此,他又怎么会来看您呢?”
“还有五皇姐,被您娇惯得不可一世,什么篓子都敢捅,用簪子将平宁郡主的脸划破了。如今,被罚去守皇陵去了,如无意外,母妃怕是再也见不到五皇姐了。”
说完这话,七皇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儿臣这记性,怎么就忘了呢,在某种情况下,母妃也是可以见到五皇姐的——只要母妃身故之后被葬入皇陵,五皇姐不就可以与您日日相伴了?只是,母妃眼下是戴罪之身,能保留贵人位份已是不易,想要葬入皇陵,恐怕很难。”
“不过,母妃不必担心,儿臣会替您跟父皇求情的,怎么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的去了,若是有五皇姐日日夜夜守在您的灵前,想必您也能得到一些慰藉。”
周贵人听着七皇子的话,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这一日没人给她送饭,她身上没什么力气,非要扑上来食其肉啖其骨不可。
她风光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栽在了自己儿子的手里!且在她已经落败的现在,这个狼崽子还在对她冷嘲热讽,她哪处痛,他便往哪处戳!
“本宫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付本宫!”
一旁的墨竹强自按捺住心惊,膝行到七皇子面前,对着七皇子“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主子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小主子您的亲娘,血浓于水啊!这些年来,主子是如何对您的,您应该也看在眼中才是……小主子,若是您还有一点儿良知,就请您在皇上跟前为主子求个情吧,再不济,也要让二殿下来见主子一面……”
周贵人声音凄厉地道:“墨竹,你别求他!这个白眼狼若是当真有良心,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了!本宫如今会被逼得无路可走,全是拜他所赐!”
七皇子冷眼看着眼前主仆情深的戏码,半响后,才漠然地道:“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听我说吧。”
“我对你,的确没什么母子之情。当初,你为了自己的权势,想要将我从荣安宫夺回,可惜你没成功,于是,你便用肮脏的手段害死了我母妃。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母妃了。”
是的,从那一天起,无论是生母还是养母,他都没有了。他的面前,只剩下一个面目可憎的周贵妃。
“我母妃待我真心实意,将我视如己出,反观你,所谓的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罢了——别急着反驳,你也曾对二皇兄和五皇姐很好,可是,在他们相继失宠之后,你敢说,你待他们依旧如前吗?别在我面前跟我演什么母子情深,你的眼中,只有你自己的利益!”
七皇子的眼眸漆黑而深沉,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恨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
“别怪我不给你见二皇兄最后一面的机会。当初,你送我母妃上路时,可曾给过我见我母妃最后一面的机会?我母妃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一个人在水里挣扎,心里不知有多害怕。如今,你在冷宫之中不为人知地死去,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原来,你在本宫面前装作已经将淑妃淡忘了,都是在骗本宫的?”周贵人难以置信地看看着七皇子:“小小年纪就有了那样的心机……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吧。”七皇子低下头,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刚才被周贵人触碰过的地方,像是在擦拭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的这个举动,彻底的激怒了周贵人:“你这个认贼作母的白眼狼,本宫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周贵人便一头向着七皇子撞去,似是要与七皇子同归于尽。
宣读圣旨的太监恰好赶到,听到冷宫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心知不妙,赶忙带着人冲了进来:“来人,快将这疯妇给杂家拿下!才刚冒犯了龙体,如今又要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毒手,真是疯了!”
周贵人闻言,哈哈大笑:“你们才疯了呢!你们都被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小-杂-种给骗了!日后你们若是在他手上吃了亏,可别怪本宫没有提醒唔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随意拿了块抹布来堵上了嘴,那抹布上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可惜,在场的众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
那太监朝着周贵人啐了一口,暗道晦气:“罪妇周氏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妇周氏伙同其父与其兄延误战机在先,朕念周氏多年伴驾之情,对周氏从轻发落。谁知周氏心怀怨望,企图谋害朕,罪不可赦。今,赐周氏白绫三尺,责令周氏即刻上路,不得延误,钦此!”
抑扬顿挫地读完了圣旨,宣旨太监便示意身旁的小太监们将白绫悬在房梁上:“周贵人,上路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眼下,皇上好歹还留了您一具全尸,若是您再闹腾一番,可就不好说了。”
宣旨太监隐晦地朝着七皇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当着儿子的面,吊死母亲,总归不大好,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七皇子能够避出去。虽说周贵人已经彻底不顶事儿了,七皇子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如今,他奉旨来赐死周贵人,也不知道七皇子会不会记仇……
不过,方才若不是他带着人闯了进来,只怕七皇子就要被周贵人给撞死了。想来,七皇子对周贵人,也没有几分母子情分可言了吧?
七皇子沉默了片刻,对太监道:“我就站在冷宫外。待……有了结果,告知我一声吧。”
“是。”
周贵人拼命地摇着头,不管身旁的小太监怎么驱赶她,她都坚决不往白绫的方向靠近一步。
见她这般做派,前来宣旨的太监也渐渐没了耐心:“杂家还等着回去向皇上复命呢,可没时间陪着贵人慢慢耗。既然贵人不肯配合,那杂家就只好‘助您一臂之力’了。”
过了好一阵,冷宫中才传出了丧音:“周贵人卒!”
冷宫外,七皇子默默闭上了双眼,一切都结束了。
第96章
得知周贵人卒的那一刻,宝络的心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长达十几年的岁月中,周贵人一直是压在他们母子三人头上的一座大山,一柄悬在半空中,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利刃。如今,这座大山、这把利刃,终于被彻底消除了。
“七皇弟也算是求仁得仁,亲手为淑妃娘娘报了仇。”宝络喃喃道:“余下的二皇兄与五皇姐不成气候,只要派人盯着就是……”
宝络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但此刻毕竟是极为敏-感的时间点。若是二皇子和姬清涵为着周贵人之死要生事端,那么,她也只好对他们动手了。毕竟,在宝络眼中,什么都没有许皇后和太子的安危来得重要,她不会给他们留下隐患。
“周氏一倒,如今,需要警惕的,就只剩下太后——”
昭德帝虽然亲口说出要将五皇子过继给已故楚王,也就是太后亲子的话,但是到底只是口谕,没有正式下旨,太后必然要百般阻挠。
偏偏在得知周氏身故的消息之后,昭德帝仿佛了了一桩心事,病情又再度加重,如今整个人已昏迷不醒。宝络侍疾时看着躺在病床上,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昭德帝,很是担心,昭德帝会不会就这么去了。
经过一阵子的精心调养,昭德帝的病情本已有所好转,偏偏因着周贵人之事,昭德帝先是被御史弹劾私德有亏、寡廉鲜耻,一气之下,病情急剧恶化,后又发现自己中了那药性极烈的合-欢-散……如今,昭德帝的身子是彻底垮了。
他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怕所有人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在睡梦中就这么去了。
不知太后会不会为了阻止昭德帝将五皇子过继,而趁机对昭德帝动手。
这个念头,只在宝络的心中停留了须臾功夫。
太后应该不会在这个关头对昭德帝下手才是,毕竟,昭德帝一旦去了,虽然没有人会再强迫五皇子出继,但太子这个大夏的正统储君也会登基为皇,到时候,五皇子可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宝络不信,太后隐忍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会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宝络和太子能够感觉到,隐藏在太后背后的那股势力最近正蠢蠢欲动。眼下昭德帝无力掌控大局,朝中人心惶惶。太子虽能掌控一部分势力,但名份上较之昭德帝到底还是差了一层。
若她是太后……她定会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直到自己人掌控住局面。然后,再除去昭德帝,嫁祸到太子头上。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让太子这名正言顺的储君失了大义。
宝络想着想着,便不由入了神。直到一阵凉风吹来,她才不由捂着嘴,发出了一阵咳嗽之声。
她半边身子倚靠在墙上,只觉头上传来一阵眩晕之感,脑仁一抽一抽地泛着疼,想来是最近用脑过度之故。别看她最近好像没做什么事,实际上,昭德帝与太子在外出征时,她协助皇后竭力稳住后宫;圣驾回京后,为了确保七皇子的复仇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她也帮着出了不少力,自然不轻松。
宝络本就身子弱,又长期劳心劳力,精神一直紧绷着,能够撑到此刻,已属不易。
碧尧看着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道:“公主,您没事吧,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不必,老毛病罢了,只需服用一些药物,也就是了。”宝络睁开眼,双眼中一派澄澈清明:“此事你不许告诉母后与太子哥哥。”眼下正是紧要关头,许皇后和太子都十分辛苦,她又岂能让这二人再为她而分心?
“可是……”这样瞒着许皇后和太子,终归是不妥的。若是事后被他们二人发现,只怕他们会十分生气。再者,碧尧也担心,若是他人不知,自家主子便越发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一味硬撑着。
“没有可是。”宝络淡淡地道:“若是母后和太子哥哥听到了什么风声,本宫唯你是问。”
碧尧叹了口气。终究宝络才是主子,她再担心,也不能替宝络拿主意。
碧尧定了定神,道:“那么,公主也要答应奴婢,要好好吃药,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是公主的病情再度恶化,哪怕拼着被公主责骂,奴婢也会将一切告知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她的口吻虽谦卑恭敬,语气却不容拒绝。
到底是一心为主,宝络也不好责罚她,只得揉揉眉心,道:“知道了。”
从这天以后,宝络依旧每日往乾元宫中去,只是在乾元宫中呆的时间越来越短。
这时候,昭德帝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是醒着的。睡着的时候倒还好说,他醒着的时候,脾气是愈发暴戾,就连一向深受他宠爱的宝络,在喂他喝药的时候,都常常被他摔药碗。
这些,守在乾元宫外的蓝承宇,自然不会不知道。
某天,在宝络一脸疲惫地从乾元宫中出来时,蓝承宇一把攥住宝络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看着宝络白皙如玉的腕子上那一抹被烫伤的红痕,蓝承宇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懊恼之色。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第一次对一向忠心的昭德帝,生出了怨怼之情。
“疼么?”蓝承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是想抚摩宝络被烫伤的地方,又怕会弄痛她,终是不敢下手。
宝络看了看自己腕子上的痕迹:“还好,习惯了。”
最近昭德帝喜怒不定,暴躁起来什么伤人的事都做得出,心情稍微平静一些的时候,又会对她愧疚不已。
“我这里有疗伤的药,我给你擦擦吧。”也是因为蓝承宇常年在军中摸爬滚打,时常受些伤,才会把伤药随身带着,不料,在这时,却派上了用场。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宝络刚想摆手拒绝,蓝承宇却已经捉着她的手,将药膏抹在了她的伤处。宝络一怔,只觉得那带着老茧的指腹轻柔地从她的腕子上擦过,让她的心中也泛起一阵涟漪。
那药膏果然极为有用,不过片刻功夫,宝络便觉得腕子上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不少。
直到蓝承宇收回手,将那管药膏塞入宝络的手中,她才终于回过了神:“……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蓝承宇凝视着宝络,见她面色苍白,英挺的眉宇便不由一蹙:“近些日子,你还是不要侍疾了,好好休息一阵吧。再这样下去,你也要成个病人了。”
“不碍事,我自有分寸。”宝络道:“眼下,父皇身边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我在父皇身边儿陪着,多少也能安心些。”
她可不放心让太后的人或是其他妃子的人呆在昭德帝的身边,这种时候,若是让人钻了空子,不管是趁机对昭德帝下手,还是在昭德帝耳边说上些什么,都是要人命的。
“你怎么这样倔?”蓝承宇看着宝络,摇了摇头。
不是不知道宝络在顾虑些什么,只是,在他心中,那些个事情,都不及宝络的身子来得重要。可宝络外柔内刚,她的主意,又岂是旁人轻易能改的?
“放心,等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宝络也知蓝承宇是在关心她,自然不会不领情。
又过了没几日,宝络终于熬不住了,整个人软倒在自个儿宫中,一碗又一碗的苦汁子往肚子里灌。
“公主,您看,奴婢对您说过的吧,您就算想瞒着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也是瞒不了多久的。再者,您这样不注意身子,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碧尧的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许皇后和太子最近是忙了些,放在宝络身上的注意力也少了些,但他们又不是傻子。
当他们发现宝络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的时候,自然也就不许她再去乾元宫中侍疾,强行勒令她在自个儿的宫中养病。
宝络轻咳了一声:“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已经在好好养病了么?碧尧姐姐行行好,就放过我这个可怜的病人吧。”
“公主您每次都认错态度良好,下一次却照犯不误……”碧尧虽仍板着脸,语气却明显缓和了下来,她的神色中,既有对宝络的担忧,又有一丝极深的无奈。
58/98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