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在这种关头,越是要提高警惕,别人还好,阿善总有种顾惜双不会让这婚事顺利进行的感觉。事实上她的担心果然是对的,因为在化妆的中途,她偷瞄到顾惜双把她一会儿要拿的苹果还有盖头全部藏了起来,这完全就不像是温柔大方女主该干的事,活脱脱像是恶毒女配。
还好她注意到了,不然一会儿她该怎么出门?
“我来给善善涂口脂吧。”正想着一会儿如何把这些东西找出来,顾惜双来到了妆台前。
她打开一小盒口脂点了点,浓郁的花香而出,有人道:“这口脂好香啊,是梅烟阁新出的吧。”
阿善背后渗出冷汗,在顾惜双抬起她的下巴想往她唇上涂时,她僵笑着用手按住了她,“那个,我闻不了这个味道,会过敏。”
顾惜双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
在这种女人多的地方,最容易惹出是非和闲话。阿善拒绝的行为不少妇人都看在眼里,本就不太喜欢她的几人眼中顿时流露出轻蔑,也有和事佬适当的出来接话缓和气氛,顾惜双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道:“好,善善不喜欢咱们就不涂了。”
阿善:她明明说的是会过敏。
不是阿善故意不给顾惜双面子,而是她闻着那口脂的味道不太对,里面很有可能掺了些东西,她不敢轻易上嘴。
“来了来了,外面的迎亲队伍来了!”
“哎呀我刚刚出去看了眼,那南安王世子长得可真俊俏。”
“咦?我刚刚放在这儿的苹果怎么不见了?”
“哎呀,盖头呢盖头呢,这马上就要出门了,盖头被放到哪里去了。”
越到出阁越是忙乱,众人慌慌张张满屋子翻找着苹果,最后却是被顾惜双找到的。
她可真是有手段,东西明明都是她藏得,她却自导自演了出好戏,有了她找到的苹果,就算盖头找不到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阿善心里被这女主堵了口气,好在她提前看到了盖头藏置处,所以末了虽然慌乱了些,但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整套流程复杂而漫长,阿善生怕出错,每一步都做的小心翼翼。
周围非常的热闹,锣鼓喧天鞭炮响彻,有了红盖头的遮掩,阿善看不清外界倒也少了些心慌,直到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阿善看不到容羡,只能顺着布边缝隙看到一段精致的红色的衣袖。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提到最高,那一刻她脑海中乱七八糟想到了许多事。
为什么这狗男人的手还是这么凉,今日大婚他的心情难道都没半分起伏吗?
从没见到容羡穿红色,也不知是颜色衬的还是怎样,阿善只觉得他那只骨节修长的手过分的白,白到几乎没什么血色,抓着她时也非常的用力。
不经意的靠近,让阿善察觉到他的呼吸略有絮乱,在周围热闹的人群中,男人冷冷清清眉目如画,除了阿善,大概没有人看得出这男人是在强撑着完成婚礼。
她不跟着慌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好怕新郎官一个撑不住,直接栽倒在大堂。
阿善一天没吃东西了,等到完成仪式坐在房中等待时,她饿的头晕眼花险些坐不住。她身上的喜服是真的好看,但就是太过累赘,头上的凤冠也特别重,让她有些直不起脖子。
好在,容羡并没有让她多等。
当容羡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踏进屋时,桌边的烛火微微摇曳了下,一旁举着托盘的小丫鬟在看到他时不由红了脸,他那张脸太具迷惑性,很少人能抵抗住。
在烛火的照映下,容羡的面色要比外面看着暖一分。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此刻的他看着谦和斯文攻击力极低。阿善眼看着那双靴子越走越近,呼吸有片刻的停顿,不由紧张的舔了舔唇。
红盖头挑起,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
就算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然而在阿善抬头看到容羡那张漂亮俊美的脸蛋儿时,仍旧是窒了一瞬,这狗男人哪哪都不好,就长得好。
阿善表面淡定,但内心慌得不行,所以在两人坐在一起喝合卺酒时,她捏着酒盏的手一直轻□□着,不小心将一滴酒洒在了男人的衣袖上。
距离的贴近,让阿善感觉到男女之间气势的悬殊。尤其是当容羡淡淡扫向她时,她睫毛微微颤着根本就不敢回视他,真是难得能见到她如此怯场,容羡微微摩擦着酒盏弯了唇,两人一仰一覆间,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仪式。
“……”
容羡是朝廷重臣,身兼多职。再加上与成烨帝的这层关系,婚礼这日成烨帝亲自来坐了坐,给足了容羡面子。
这场婚礼表面上风光热闹,其实内里风起云涌。
阿善没来之前,南安王府没有女主人,唯一的南安王妃叶清城是护国将军府受尽疼爱的独女,不过她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她的因外亡故引得将军府与南安王府决裂,从此两方互不往来,就连今日容羡大婚,叶老将军都不曾现身,甚至连句场面话都没捎带。
有人暗言,叶老将军恨极了南安王一家,他不亲近外孙反而有意向亲近嘉王,于是使嘉王在军权上压过容羡,双方钳制出了一方倾斜。
还有人对此言论嗤之以鼻,毕竟成烨帝宠容羡胜于亲弟嘉王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还有一‘容羡乃成烨帝私生子’的言论。今日的婚礼,除了叶老将军没来,嘉王容迦也没现身,据说他是在青山寺陪伴长公主,说是礼佛,其实他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
对比外面的明枪暗箭,喜房内可就安静多了。等到丫鬟婆子全部退场,屋内就只剩阿善和容羡。
阿善摘去凤冠后身上轻松不少,她坐在榻上搅着衣摆看向容羡,忍了又忍:“……喂。”
有些话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要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你放心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所以……”
容羡本没兴致听,只是在听到阿善支支吾吾停顿时,唇边扬起一抹笑容,他漆黑的眸扫向阿善,“所以?”
极简单的两个字咬的缓慢又玩味,阿善总觉得这人是猜中了她的想法,于是将心一横,她快速道:“所以咱们这是形式婚姻啊!”
“既然我们双方之间没有爱情,那之后咱们谁也别纠缠谁好不好?”阿善看了看容羡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敢继续往下说:“我保证婚后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管,同样的,你也别管我,咱们就当有着夫妻身份的自由个人,就、有名无实,好不好?”
房中挂满红帐喜字,就连烛灯也换成了红色的灯罩。
容羡站在烛火旁,微微抬手将上面的红罩摘下,他宽大的红色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扬,看起来优雅又从容,他既没答应也没马上拒绝,面上平静淡然的样子急坏了阿善,她不由又张口喊了他一声:“容羡!”
红衣墨发的男人转头朝向她,终于开了口:“听说你昨晚又要逃婚?”
没有了红罩的遮挡,屋内明亮了许多。暖意褪去后,容羡面容苍白唇色很红,黑眸耀耀看过来时有种说不出的危险魅惑,阿善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心里真是要骂死了修白。
“不是的,你、你听我解释……”
容羡一步步朝她走去,暗红衣摆微荡,上面绣着复杂的金纹图腾。阿善是真的没想再逃婚,但显然这男人更信任自己的下属。
在阿善面前站定时,他倾身捏住了阿善的下巴,有凉凉的发丝倾垂到她的脸侧,阿善看清了容羡黑眸中暗隐的东西,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你想让我先打断哪条腿?”
阿善睁大眼睛看他,新婚之夜,这狗男人竟然还要打她?!
容羡语气虽轻但明显不像是在开玩笑,视线从她的左脚缓慢扫向右脚,他考虑道:“或者两条一起断,这样的话,你喊疼的声音可能会让外面的守卫听到,尽量还是要克制些。”
喜服的衣摆过于宽大,行动总有些不方便。松开阿善时,他褪去了外袍,见他又抬步往这边走来,阿善蜷缩起双腿往榻内缩了缩,结结巴巴问:“你你你是认真的吗?”
容羡嗤笑一声,靠近她时淡淡道:“你可以咬住衣袖。”
“我不要!”没做就是没做,阿善才不要背这个大黑锅。
她示弱时有示弱的理由,但该刚时也不会退宿,见这人是来真的,当即就气急推了他一把,她本没想过能把他怎样,只是不想平白受这冤枉,然而没想到随着她这一推,容羡竟然跄踉了几步,最后闷哼一声扶住了一旁的衣架。
阿善懵了,见容羡脸色惨白有些站不住,她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容羡冷冷看向她,因疼痛使得声音有些沙哑:“你大可再用力推我一把。”
阿善抹了抹自己还没掉落的泪,见容羡是真没什么力气了,蹭蹭跑到他面前,仰头看了看他,还真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心中还有气,气这个狗男人竟然想打断她的腿,还丧心病狂想两条一起打断!!
这次她推他的力道比刚才轻了许多,因为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再推他一把纯粹是为了解气,阿善没想到这人因这一下,竟然直接跌坐在地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善还当这人是想‘碰瓷’,直到她发现自己掌上沾了几滴鲜血,昏了一天的头这才想起这人身负重伤的事情,赶紧蹲下身想帮他查看伤口。
其实容羡的伤口包扎的很好,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药。他虽然身体虚弱,但今日不可能会出现伤口崩裂的现象,这绝不是阿善推拒所导致,而是在阿善推他之前,他的伤口就已经裂开流血,染红了大片衣襟,也就是仗着喜服看不出来了。
这可是文中男主,他要死了这文中世界大概要崩溃。何况今日是他们二人的大婚,她身处南安王府外面还有重重守卫,如果容羡死在新房之中,她估计也活不了了。
“药箱在哪?”如果不是因为容羡受伤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她真想让这人在地上躺一晚。
刚才的气愤劲儿过去,阿善在帮他褪衣服时逐渐冷静下来。都说医者无性别,但主要是她和容羡的关系实在太尴尬了,无视上方的视线将这人的衣衫扯开,主要是她知道现在容羡虚弱到也没什么力气反抗她。
容羡这人身形挺拔,平日里虽然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但好身材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更别提是脱了衣服后。
这已经不是阿善第一次帮容羡上药了,几个月前在锦州城时,这人身上的伤就是她处理的,那时的他处在失忆阶段眸光还没那么深沉,虽然每次换药时他都会盯着她看,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隐晦幽暗,薄唇微抿冷静看着她,压迫感强烈。
“你看什么看啊,再看我就不管你了。”阿善仗着容羡现在没力气动,气焰很嚣张。
容羡胸前的伤势过重,但好在偏离心口。他背后的那几道箭伤也都是护着阿善时造成的,没什么防御措施,箭箭狠辣。
除了这些,他从后肩往下还蔓延了一条很长的刀伤,伤势很新还没结痂,应该是青山寺那天,阿善没来时那群刺客造成的。这下她终于知道容羡那天为什么会反应迟缓,只因他先前头疾发作又被刺客钻了空子刺伤。
说起来容羡得罪的人是真的不少,就阿善跟着他从皇城回来后,就类似的刺杀都遇到好些次了。
刀伤虽然不深但蔓延的很长,阿善在帮他处理这道伤口时,不由就将他的衣服扯得更开。一个稍不用力,容羡的上衣几乎被她全部扯下。
阿善:“我不是故意的。”
容羡脊背僵直吃力抬手将衣襟上拉,他面无表情闭了闭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心情十分不好。
阿善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饿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在帮容羡处理完伤口后,她捡了桌上几块糕点吃,但在这大冷的天她还是想吃些热食,于是就走回容羡身边道:“世子爷,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
容羡仍躺在地上,阖着的眼眸动了动没有睁开,他冷声:“自己叫。”
欸,新婚之夜,小娇妻饿了都要自己找下人要吃食,这要传到下人耳朵中,她这刚来的世子妃也就没什么威望了。
阿善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她磨磨蹭蹭再次去烦容羡:“世子爷,你帮我叫好不好?”
容羡没理她,阿善仍旧不死心,“虽然咱们是形婚,但表明功夫总要做全吧?”
“你看啊,你娶我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为了把我放在你眼皮子底下监视。可外面那群人会怎么想呢?”
“你这人太丧心病狂没人情味了,你想想,你当着外人的面对我好那群人都不一定信你爱我,更何况你对我还不好呢?”
“世子爷呀,你也不想让你的秘密被人发现吧?”
容羡倏忽睁开眼睛,凉飕飕看向她:“你威胁我?”
他刚才只是短暂无力,这无力还和那箭上的毒有关。如今休息了一会儿,那虚弱的感觉已经缓和许多。
随着他起身,阿善帮他半掩的衣襟又松松垮垮敞开,容羡寒着脸单手扣衣,阿善腾的一下从桌边站起,赶紧跑到了一旁。
“跑什么?”
容羡轻扬了下嘴角,还未系好的衣襟多了分懒散,“刚才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阿善对这人还是有些了解的,清楚自己被他抓到免不了一番折磨,她开口解释,“我没有威胁你,我就是饿了……”
容羡刚才忽然睁眼起身的动作让阿善没有准备,原本饿了一天的肚子因这一吓不由抽搐了下,泛着阵阵的疼。阿善觉得,大概不会有哪家新娘比她更可怜了,新婚之夜她所谓的夫君不仅不温柔甚至还想打断她的腿,就连最起码的饭都不管,这是哪家的男主啊这么没人性?!
阿善要是女主,打死也不会找虐的喜欢上他。
“我就是想吃顿饭而已,你干嘛那么凶……”真是越想越委屈,阿善抽了抽鼻子,算是对容羡彻底死心。
也不想去管什么立威不立威了,她走到门边刚要喊人,容羡就先一步截住她,走到门边淡声吩咐外面的人:“去,给世子妃弄些热食来。”
守在不远处的管家领命退下,其实吃的他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世子爷开口。
今夜,注定是不安宁的一天。
阿善原以为,老道士口中的血染桃花、大凶之相已经过去了,谁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当膳食端上来前,阿善从没想过南安王府就连来送饭的小丫鬟,都很可能是刺客,所以当那丫鬟从盘底抽出匕首恶狠狠向着容羡扑去时,她彻底傻了眼,热乎乎的饭菜摔落在地溅了阿善一身,碰撞声引来了守在外面的修白及一众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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