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棠咬着下唇,并没有应声。
萧勤以为她又偷偷地哭泣,稍稍抬起她的下巴,只见她双眼通红,明明没掉半颗眼泪,那模样却更令他心疼:“有爷爷替你出这口气不是很好吗?”
她别过脸:“我又不气你!”
“你应该生气的。”萧勤说。
阮惜棠倔强地摇头,一个劲地跟自己钻牛角尖:“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去找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两家以后可能没法再往来了……”
萧勤却无比庆幸,幸好她来找他,更庆幸自己虽然犯浑但起码没有把人拒之门外:“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也会好好的。”
“不是我们……”阮惜棠纠正。
知道她想说什么,萧勤的食指抵在她的唇,声音低沉地打断她的话:“是什么都好,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气氛骤然变了,暧昧的气息正无声流转,阮惜棠下意识逃避着他的目光,望见他未被处理的伤痕,她小小声地说:“阿姨很担心你,你还是赶紧上医院看看吧。”
萧勤不以为意:“哪有人会因为这种事上医院的?”
阮惜棠又说:“那就……涂点药油。”
这回萧勤没有拒绝,他对阮惜棠挑了挑眉:“你来?”
阮惜棠推开他:“叫阿姨帮你。”
萧勤往椅背一靠:“那就由他吧。”
最后阮惜棠还是妥协了,看在萧勤照顾过自己那么多次的份上,这回换她为他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大概是她的动作不娴熟,萧勤全身肌肉紧绷,时不时垂眸望向她。她有所察觉,于是停下来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萧勤说,“本身就疼,不关你的事。”
阮惜棠欲言又止,看她一副内疚的模样,萧勤揉了揉她的脑袋,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今晚留下来吃饭?”
“不了。”她拒绝,“我有约。”
心知不能操之过急,萧勤也不勉强她。只是,当他看着聂敬川把人接走,他的内心则远没有表明上那么平静。
直至车子驶得不见影踪,萧勤才转身进屋。
萧老爷子正端坐在客厅等他,刚把人暴打了一顿,即使怒气未消,心情也起码舒畅了些许。
“爷爷。”萧勤恭恭敬敬地唤了他一声。
萧老爷子冷哼:“干出这种不知所谓的事,还下套让我陪你演这场苦肉计,你还有脸叫我?”
虽说是演,但萧勤挨的那顿打却没有半点水分。
从长孙口中得知实情,萧老爷子真有打死这混账东西的冲动,事后跟儿子和儿媳提及,才发觉萧勤并没有向他们讲实话。他很快猜到了萧勤的真正意图,难怪这家伙拼命惹怒自己,原来他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刚才阮家那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的,萧老爷子就知道萧勤的奸计已经得逞,他气不打一处来,骂起人来也是中气十足:“你就欺负人家心地好、心肠软是吧?若换作是我,你被打死了我还要放鞭炮庆祝呢!”
萧勤默认了自己的罪行。
然而这并不能平息萧老爷子的怒火,他骂得更加起劲:“你这种人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替你安排好婚事,你不但不领情,还捅出这样的烂摊子。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撮合她跟小勉,你一边凉快去吧!”
这样的假设萧勤倒不乐意听:“小勉又不喜欢她这一款。”
萧老爷子一听又火冒三丈:“你不也以为自己不会喜欢阮家那丫头吗?结果呢?还不是栽得彻彻底底!老阮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他们家教出来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你看棠棠,长得好看就不说了,像她这样乖巧,这样懂事的姑娘,你上哪里找?是不是你弟弟随便闪个婚也得了个好老婆,你就觉得贤妻良母满大街都是,就算真被你碰上,就你那情商,别家姑娘肯跟着你才怪!也就阮家那可怜的丫头瞎了眼,看上你这狗崽子!我也是造孽,竟然帮着你这混球去哄骗小姑娘!什么便宜都被你占尽了,你偏要自讨苦吃,不然我的曾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萧勤任着他数落。
像是想到了什么,萧老爷子突然严肃起来:“阮丫头怎么突然跟你闹起来?该不是你逼着人家去打胎吧?”
萧勤的脸一下子全黑了:“您还真不把我当人看了。”
得到这个答案,萧老爷子脸色稍霁,不过很快,他又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厉害,动点心思就能把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事已经够难看了,你想把阮丫头追回来也好,跟她划清界限也罢,都给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你敢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影响到棠棠的名声,我就敲断你的腿,谁来求情都没有用,听见没有!”
听懂了祖父的暗示与警告,萧勤顺从地应声:“知道。”
到底是自家的孩子,萧老爷子嘴巴再硬,心也是软的。沉默许久,他终于问:“刚才有没有跟棠棠谈过?问过她的意思没?她对你还像旧时那样吗?”
“没问。”萧勤干脆地回答,顿了半秒又说,“不用问。”
萧老爷子被噎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奖他自信,还是嘲笑他自负。
不过怎么都好,能皆大欢喜就够了。
大概有谁在背后打点好一切,阮氏易主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而阮惜棠的身份则被捂得严严实实,不仅没有收到记者的骚扰,还能安然无恙地完成节目组的拍摄。
这两周萧勤全程缺席,期间只有黄助理过来露过面,不过很快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阮惜棠听见几个工作人员在议论萧勤,来来去去无非是那几个话题,她已经听得有点腻。
一旁的沈则钦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被她发现,他也没有半点窘迫,还大大方方地问她:“昨晚没回家?”
最近沈则钦越来越喜欢管束她,也许是跟杨慧慧的感情突飞猛进,于是开始以她表姐夫的身份自居了。
不过也不怪沈则钦会这样想,因为最近萧勤每天都来报到,不是带她去吃饭就是提前接她回家。助理被拐跑就算了,回去还要面对杨慧慧的声讨,他实在太难了……
没有得到阮惜棠的回应,他又问:“玩得开心吗?”
他那暧昧的语气让阮惜棠耳根发热:“你乱说些什么,他只是送我回去而已!”
这话听着好像很假,但却是事实。萧勤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自从挨了一顿揍,他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有事没事就来找她。初时说他没法自己上药需要她帮忙,后来则说他家爷爷很想见见她,昨晚更甚,把他那台惹人注目的超跑往录影厂门口一停,就说附近有娱记潜伏催促她赶紧上车。
当然萧勤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跟她去吃吃饭、散散步,有时候送送礼物,尽管她全数拒收。
沈则钦三分相信七分怀疑,甚至还说:“进度太慢了,要不还是让你放假吧。我这人最通情达理了,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能够好好关照我这样的孤家寡人。”
阮惜棠啼笑皆非:“你会不会想得有点多。”
“不多。”沈则钦十分笃定,“都是时间问题。”
“老婆孩子一个都没捞到,居然也敢在我面前当情感专家?”阮惜棠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趁着她高兴,沈则钦说:“明天你姐带宝宝去那什么葵园玩耍,你也去吧?”
知道他又打自己的主意,阮惜棠没忍住说:“钦哥,你好歹也是风靡万千女性的男神啊,用得着这么卑微吗?”
沈则钦的表情不太自然:“昨晚跟她吵了两句,今天给她打电话,她一个都没听。”
阮惜棠有点无语:“男人啊,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管阮惜棠答应不答应,沈则钦也把当天所有的通告推掉,大清早就去敲她家的门,比萧勤还要积极。
杨慧慧看到他自然拉下了脸,当阮惜棠也从车里出来,她才挤出一点笑容,对自家表妹说:“幸好你来陪我,我妈临时失约,突然又不跟我去葵园了!”
接收到沈则钦那恳切目光,阮惜棠只能硬着头皮说:“反正没司机,那就让钦哥开车吧。”
看准杨慧慧会在阮惜棠面前给自己几分薄面,沈则钦就把婴儿车和满满一袋的母婴用品搬到车上,安置好一切,他们便向葵园出发。
杨慧慧拉着她坐后座,车载音响传来悠扬的乐趣,两人没有欣赏,反而借此掩盖她们的交谈声:“你说这家伙是不是过气了,整天都像不用干似的到处乱逛!”
阮惜棠说:“多着呢,不过他觉得你跟宝宝更重要,所以全推了。庆哥原本有点不高兴,知道他要带孩子去玩才放过他的。”
“你啊。”杨慧慧横了她一眼,“跟他跟久了,现在只知道向着他。”
“才没有。”阮惜棠叫冤,“我向着的明明是你,你难道就不想跟孩子他爸一起玩?”
杨慧慧被噎住了,过后就没说什么。
葵园是新设立的市政公园,昨天起才对外开放,因而前来游玩的市民并不多。
由于是工作日,园内多是退休的大爷大妈,沈则钦见状倒是放心,随便戴了副墨镜就下车了。
小宝宝很喜欢出门,看到蓝天白云,他高兴得手舞足蹈,那双大眼睛转呀转的,十分机灵可爱。
怕孩子饿着,杨慧慧在车上冲奶粉,阮惜棠就在推着宝宝在附近闲逛。
沈则钦半蹲下来把手伸过去,那小家伙一下子就抓住了,咯咯地对着他笑。
“我觉得宝宝越来越像你了。”阮惜棠也跟着笑起来。
刚下车的杨慧慧听见,立即说:“也像我啊!”
沈则钦将他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杨慧慧本想推,阮惜棠抢先一步,并悄声对她说:“跟上去呀!”
杨慧慧想了想,随后还是跟了上去,他们一边逛一边逗着孩子,隔了一段距离,阮惜棠也能听见宝宝清脆爽朗的笑声。
成片成片的向日葵向阳而生,微风拂过,似有无数的笑脸在点头问好。
杨慧慧他们在小径道跟孩子玩闹拍照,而阮惜棠坐在草坪享受着这宁静的一刻,正发着呆,萧勤就拨来了电话。
“中午一起吃饭吧。”他习惯开门见山,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看着那株迎风招摇的花王,阮惜棠慢悠悠地说:“不了。”
“吃的是螃蟹,一个朋友特地给我留的。”萧勤引诱。
阮惜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恨极萧勤太懂捉她的软肋。
萧勤继续说:“全是膏满黄肥的大闸蟹,错过了就得等明年。”
“不去不去。”阮惜棠努力稳住自己的立场,“我跟表姐他们出去玩了!”
“哦。”萧勤说,“别人一家子乐享天伦,你留在哪里碍手碍脚做什么?还是跟我去螃蟹吧,在哪里?定位发我。”
最终阮惜棠还是被萧勤劝走了,萧勤把她带到一家临江的私房菜,坐下不久热腾腾的大闸蟹已经被端出来。
期间萧勤没怎么吃东西,不是接电话就是给阮惜棠剥蟹,看她吃得那么滋味,他突然说:“以后都让我给你剥蟹吧。”
冷不防听见这话,阮惜棠一下子被蟹钳的倒刺扎到,她幽怨地看向萧勤,无声地责怪他语出惊人。
萧勤心疼,放下蟹盖凑过去:“有没有流血?让我瞧瞧。”
阮惜棠信以为真,微微把下唇嘟起,不料那男人只扫一眼就亲了过来。
他的亲吻一如既往的急切,阮惜棠反射性地推开他,一时没留意,那干净整洁的衬衣立即留下油兮兮的印子。
萧勤毫不在意,还笑着对她说:“亲了下就不疼。”
阮惜棠怒目圆瞪,脸蛋红扑扑的,惹得萧勤又想亲过去。
螃蟹寒凉,萧勤特地让厨房煮来姜茶,阮惜棠嫌辣不肯喝,他什么事都顺着她,唯独这事很坚持:“不行,一定要喝。”
阮惜棠事事都斗不过他,这时倒得意地跟他做了个鬼脸:“就不喝!”
萧勤是说一不二的人,不管在公司还是家里,大多时候都是他说了算。最近阮惜棠整天跟他唱反调,他也不恼,只是耐心地跟她讲道理:“是我妈让你喝的。我告诉她你喜欢吃螃蟹,她说螃蟹性寒不能多吃,吃完还得喝姜茶暖暖身体。长这么大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上回你痛经那么厉害,这个月还想再来一遍?”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阮惜棠觉得好笑:“是阿姨让你背的稿子吗?”
“是她的碎碎念。”萧勤面无表情地说。那天他不经意透露了今天的安排,母亲就在他耳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若是旧时,他早就溜之大吉,然而那天他却听得认真,甚至还记了下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留心观察,萧勤发现她虽爱跟自己叫板,但对他家的长辈却格外的尊敬。正因如此,每当说服不了她,他就会轮番把长辈搬出来,非常奏效。
当然,大前提必须与阮氏和婚事无关。萧勤知道这是两人的禁区,在未完全把她哄回来之前,他不会再轻易跨越,免得前功尽弃。
结果阮惜棠还是喝光了满满的一碗姜茶,萧勤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今晚来我家继续喝?”
阮惜棠摇头且摆手,卷着舌头含含糊糊地说:“太辣了!”
满足地吃了一顿螃蟹,阮惜棠便回公寓美美地睡了个午觉。这一觉睡得沉,醒来天已经擦黑,正思索着晚餐吃什么,被丢到沙发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这短短的半小时,竟然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几百条未读消息、几千个微博新粉丝,还有上万人在艾特了她。
还没来得及打开细看,手机又震动起来。这回是杨慧慧打来的,阮惜棠连忙接听,刚接通就听见她说:“谢天谢地,你终于不是失联状态了!”
阮惜棠有点不好意思:“刚刚睡得比较沉,手机也放在外面。”
杨慧慧不再废话,她态度严肃地说:“棠棠你听着,我们今早在葵园暴露了行踪,你跟沈则钦传过绯闻,现在大家都以为那孩子是你俩的。你马上卸载微博贴吧之类的软件,工作手机也调成飞行模式,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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