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昔叹了一口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幻想一下对面美女的帅哥老爸,难道不是大反派正常的思维模式么?好吧,言归正传,她将唐余拽到身边,开门见山介绍道:“素琴姑娘,昨天没来得及仔细介绍,这位给你看病开药的人,是南唐四皇子唐余。正经论起来,他该尊称你为姑姑,对不对?”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太大,素琴差点没坐稳,心跳陡然加速。南唐将四皇子送来大雍做贡品这事,在大雍朝野可谓人尽皆知,今天是终于见到正主了。素琴只是没想到,长公主殿下竟然连她的身份也一清二楚。
素琴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情绪道:“所以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若真如此,我昨晚何必给你解药。”安如昔一本正经信誓旦旦道:“不管你信不信,你中的毒不是我下的,我只是恰好知道怎么解。另外那隐藏的陵寝也是早上偶然发现,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弄坏了机关,或许还是故意引着我的人发现了那里。”
“那秘密陵寝确实是我找工匠修建的。我的生母出身风尘,一直幻想能成为北幽王有名份的妾室,生时以她的出身绝对没机会,死的时候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成全她。陵墓中将我父亲的衣冠与母亲的遗骨合葬,希望她死后能达成所愿吧。”素琴倒也果断,既然长公主都知道了,且并没有以此为要挟,话里话外都透着能商量的态度,她还不如开诚布公实话实说,才显得光明磊落。
“你既然没有在墓碑上刻字,定然是不想外人知晓,那规格制式偏又都遵从南唐的风俗,这又是为何?”安如昔问道。
素琴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当年我也不知道如何需建陵墓,所以请教了薛老夫人。她便说我父亲致死未降大雍,死后也应以南唐王爷的制式安葬,才说得过去。当年先帝公开为我父亲修衣冠冢的时候,薛老夫人就曾以此直言觐见,可惜被驳回。那处衣冠冢是按照大雍拟封我父亲的郡王衔的制式修的。”
“这么说来,薛家是知道你偷偷修了这处陵墓的,还有旁人知道此事么?”唐余还真是先以晚辈之礼相见,然后才出言发问。
素琴这才抬眼仔细打量唐余。在她认知当中,沦为贡品被送来大雍的南唐四皇子肯定是没用的废柴,才会被排挤成这样吧。她原本并不打算主动搭理这个侄儿。
可人家主动行礼问话,素琴也不能真当听不到,只好表态道:“唐余,谢谢你敬我为长辈。不过我生在大雍,从未想过去南唐,也没打算因着生父的缘故,做出格的事情。所以,你以后也不必如此多礼。你既然已经在长公主身边效力,言语行动也应以殿下为尊。殿下没发话,你也就不要多事插嘴。”
最后这两句是真诚告诫。
唐余乖乖受教,面色无异。
安如昔却觉得唐余被素琴这个长辈怼回去,不会又暗中吐槽伺机报复吧?她赶紧打圆场道:“素琴姑娘不必如此谨慎,唐余问的也正是我好奇的事情。倘若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偷偷修的陵寝,那薛家破坏机关,或从薛家那里走漏风声引了歹徒做这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第26章 01贡品-26
“殿下怀疑是薛家?他们故意将陵墓的事情捅出来,是为了报复我?”素琴的表情像是已经信了几分。
唐余却在安如昔耳边轻声建议道:“殿下,按道理薛老夫人不会自揭此事,否则他们薛家也会被牵连。不过应该是与素琴有了什么冲突,您不妨问仔细一些。”
安如昔本来也是要找薛家挑事的,听素琴的言谈似乎是真与薛家有什么矛盾,不如趁机问个清楚:“素琴,我知道薛昴在薛老夫人寿宴那天偷偷回到薛府,是不是被你撞见了?按道理你不会多事声张,他们也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杀你灭口。下毒和暴露陵寝,都不是立刻要你性命的手段。”
素琴皱眉道:“我并无心那些权势阴谋,可出身和容貌总让居心叵测之人有想法。请殿下恕罪,我不敢妄言薛昴这人的品性,只提他找过我几次,都是为了让我恢复血脉身份的事情。”
“薛昴此举是薛老夫人默许么?”安如昔插了一句。
素琴摇头:“薛老夫人自从来到大雍定居平京,就不再过问朝政时局。应该只是薛昴有所企图,每次他找我都是避开了薛家其他人的。”
唐余微微一笑:“殿下,在下早就提醒过北疆的薛元帅居心不良。”
安如昔故作不解道:“薛家本为南唐旧臣,说服素琴姑娘自证身份,甚至争取点福利权益有何不可?”
素琴低声答道:“若薛昴只是希望我自承身份逢年过节公开祭祀父亲倒也罢了,他其实还想劝我迁居北疆嫁人生子,并自请为后嗣封王。”
“分疆裂土自立为王,薛昴有了你这正统的幌子做挡箭牌,他私下谋划的事情可不小。”唐余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满之色,嘴上更是直言不讳。
安如昔原本不信唐余,这会儿却听黑化度为零的素琴也对薛昴的居心有怀疑,自然是不容再忽视了。
“薛昴提的要求哪一点你做不到呢?不如先虚与委蛇,免得惹祸上身。”安如昔充分发挥大反派的思维模式,“莫非你当面就拒绝了他,他被惹怒,又怕你将他的不轨企图告知别人,才下毒害你?”
“我跟随师傅潜心修道,根本没打算嫁人生子。我现在的日子过的逍遥自在,何必再套上爵位枷锁,成为众矢之的平白被人利用。”素琴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婉言拒绝了几次,寿宴那晚我也是如此表态。至于是谁下的毒,我并不知晓。我这等柔弱女子,何必下毒,若有人想杀我灭口,轻而易举。”
“你一下子就死了,对他们并不利。”唐余分析道,“如果在下是薛昴,给你下□□,再派人以治病的名义,接你去某个地方软禁起来,那会儿你是死是活才不重要。他那时顺理成章有了充足的理由再造一个你的替身,或者以你的名义称你为了治怪病去北疆长期休养了。结合北幽王陵墓被发现,制造矛盾冲突,他隐藏在幕后,明面上全借你的名义笼络住南唐旧部,挑唆降臣和大雍朝廷的紧张关系,才方便推进后续他要做的那些事情。”
安如昔并未避开素琴,凝重问道:“唐余,你都知道什么?”
“殿下现在肯信在下说的话了?”唐余小小傲娇了一下。
安如昔眼刀刮过唐余的脸,那意思很明显,不好好说实话不给你这个月解药。
唐余心领神会,不敢再卖关子,将此前得到的消息简单说了一下:“薛昴在北疆与蛮族暗中勾结多年,与其私定终身且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的华裳真实身份是蛮族大汉之女。”
薛昴在北疆养的女人叫华裳,安如昔是有几分印象的。当年薛昴还上了谢罪表,说那女子出身卑微是北疆猎户,曾救过他性命。那一次他伤的很重,那女子一直照顾了他一年多,两情相悦同屋而居,私定终身。安重意赐婚的时候,那女子已经为薛昴生了一个女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薛昴不忍舍弃华裳,也因此硬扛着不曾领旨回京娶公主。
安如昔心说,原来那华裳是蛮族大汉的女儿,也是公主啦。那薛昴倒是命挺好的,与那么多公主有缘。
唐余继续说道:
“大雍立国早年就一直推行以瓷器布帛换蛮族羊毛的政策,且所有对蛮人紧俏的生活用品都只换毛皮奶酪野山参,以物易物的价格定的也公允。多年后北疆蛮族大小部落多养牛羊,少有养战马的,闲时青壮都进山挖参也没空操练。毕竟北疆气候恶劣,适宜放牧的草场就那么多,牛羊多了战马就没处养了,青壮进山老弱牧羊谁也不得闲。或许蛮族早已不具备南下大规模入侵的骑兵实力。据在下所知,薛昴一面节流了北疆边贸的收益,一面却依然每年向朝廷索要高额军费。他理由很充足,蛮族每年都要南下劫掠几次,北疆苦寒军需粮饷比内陆消耗更多,才能确保兵强马壮防范蛮族入侵。”
安如昔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假打”这个词。如果说薛昴为了能在北疆一直保持尊崇的地位,不被裁撤军力,他一个人演戏是不行的。明明安重意当年定下的国策已经从贸易入手对蛮族的国力和军力影响深远,只要继续坚持,以经济的手段调控早晚蛮族就会被大雍同化,成为大雍的牛羊山货生产基地。伴随着大雍的各种商品输出的还有文化,蛮族并不傻,如果他们确信牛羊能换来富裕生活,进山采了野参能换来大雍的成药,他们何苦打打杀杀赔了性命去抢?
“天高皇帝远,北疆以薛家为大,他不想将来没了战事,失了权势。”安如昔幽幽说道,“薛家前辈们不惜舍小家捍卫的百姓、疆土,在薛昴手里怕是都成了巩固权势的工具。”
唐余没想到长公主如此通透,而且显然是立足国本民生。
安如昔也并不是思维多先进,其实她与唐余都存在时代局限。
唐余生活的世界南北割据,蛮族和西戎每每入侵中原抢掠,以冷兵器交战争抢物资是常态;安如昔的时代则见多了经济金融信息层面的交锋对垒,她自然很容易也很认同唐余说的,并且对自己这个原身的亲爹安重意小小崇拜了一把。如果唐余没说谎,大雍的开国皇帝安重意的确是颇有远见,以经济手段影响和同化蛮族,若坚持实行应该能避免战争,不仅为大雍的百姓造福,也给蛮族的百姓指了一条共同发展互惠互利的路。
然而好处实惠都让百姓得了去,当权者的利益和权威就无形中被削减了,以打仗武勇著称的薛家也许再没可能驻守北□□立一方。
安如昔沿着这个思路推演,或许当年父皇就是这样设计好薛家的未来,下血本要将她这个公主嫁给薛家。父皇企图以皇室联姻的方式安抚薛家,甚至将来用公主留薛昴在京城。北疆无战事,薛昴尚公主,兵权上缴,解甲归田守着家眷老小一起安享晚年不是挺好的么?
可惜薛昴显然有自己的算盘。边贸的利润实际上可以做的很高,全看当地实权人物的掌控,早年安重意为了发展边贸做的让步,已经一点点被薛昴修正。比如提高交易的苛捐杂税,比如对两方商人都抽成。薛昴掌握着精兵,以拳头说话,谁敢不交“保护费”?
唐余讲的简略,安如昔却根据自己看文的经验脑补了许多。只有不问世俗的素琴听得一知半解,却也并没有多问。她是真不关心那些,而是终于对唐余产生了一点好奇。
“唐余,为何你被当作贡品送来大雍?听你谈吐见识都很不俗,与长公主殿下又如此默契,可见是机灵的。若你能留在南唐,辅助父兄,治理国家应是国之幸事。”
唐余的眸色依然幽深,嘴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却没了刚才的慷慨激昂,而是隐隐透出了一股淡漠的意味:“在下的生母出身卑微,她死后在下才被接回皇宫。此番能作为贡品,替父兄分忧解难,已经是在下能争取到的报效南唐的唯一机会。更何况在下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能有这等言论和见识,无非是受了长公主殿下的宠爱和指点。”
明知道唐余不愿随便显露一身本事才用她这个长公主当幌子,可是奉承话谁不爱听?安如昔暂且忍下了唐余的谎言。
不知道素琴信了几分,只听她又问道:“长公主殿下,您此次亲身来天音观就是为了调查薛昴么?”
安如昔这才想起来这里的正事:“其实我来天音观,是想以诚动人,邀请你参加我府上即将举办的宴会。”
“是此前殿下派人送来请帖提的那个宴会么?”素琴这次不再推辞,爽快答应道,“殿下昨日赠我解毒药方,知我身世又不曾以此为要挟,此等胸怀性情我很是钦佩。以后但凡殿下有宴请,我一定赴约抚琴助兴。”
安如昔见素琴这等爽快,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其实请你赴宴,最终目的是以你的琴艺为唐余捧场。”
素琴不解道:“此话怎讲?”
第27章 01贡品-27
安如昔坐在马车中,看着旁边睡的正香的唐余,心中却无法平静。
在天音观里,素琴原本还是碍于情面和解毒的恩惠,勉为其难答应在宴会上捧一捧唐余。唐余当时并未说话解释,而是借了一把最普通的琴,当着素琴的面弹了一曲。
对于音律毫无概念的安如昔后来才知道,唐余弹奏的正是虚云子早年间写的一曲“落花”。安如昔分辨不出,只觉得好听,那素琴却一下子听得入了迷。
唐余只是弹了一小段便停了,素琴竟然激动的站起身来,亲自捧出她珍藏的一把古琴,送到唐余面前。
“唐余,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不知你琴艺如此高超。若早知道,便是只为了听你弹琴,我也定然会接受长公主殿下的邀请。”素琴最是痴迷琴道,一谈起这些,所有烦恼苦痛仿佛都能忘记,只恳切道,“这把琴是我偶然得来,乃大雍制琴名匠公冶长所造。我曾试着弹奏,却觉得琴弦比我惯用的刚硬坚韧,琴身又是古朴雕琢棱角分明,更适合男子。如今遇到了你,这把琴总算能有好归宿了。”
安如昔听懂了,素琴出手阔绰,才听了一段曲子就打算送好琴给唐余。而她当初听了唐余弹琴弹到弦都断了,也无非是早上给送了点吃食和药物。这未免显得她太小气了一些。她不免有些酸意的说道:“唐余,这琴听起来比之前我府上那把结实许多,你正好也缺一把琴,如今素琴姑娘的好意,你受领便是。”
系统:安如昔,好琴真的不是用结实不结实来衡量的。
唐余接过素琴那把名贵的琴,颇为珍惜地抚摸调试一番,却并未弹奏,而是毕恭毕敬向长公主请示道:“殿下,虽然您同意在下受领礼物,不过以在下的身份,连衣物尚且不是自己的,何必留那些贵重物品在身边,徒增伤感呢。”
安如昔心说这是唐余在说气话么?明明见他很是喜爱那把琴,这会儿倒是傲娇了故意不要。管他是否谦虚托词,既然他不要,她身为大反派岂能浪费这个表现的好机会:“那就只能辜负了素琴姑娘一番好意了。”
安如昔将那琴从唐余手里一把抢过来,塞回素琴手中。
素琴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于是安如昔趁机带着唐余在素琴的惊讶中,堂而皇之地离去。
上了安如昔的豪华马车,唐余二话不说,什么也没问,倒头就睡。真像是在耍小性子,等着长公主殿下来哄。
然而哄唐余也得不到积分,万一再哄不到点子上,让爱恋度或信任度下降,更得不偿失。安如昔索性由他睡觉,她甚至将阿朦打发到车外去。她要一个人静一静,理清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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