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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阮阮阮烟罗

时间:2019-12-26 09:47:02  作者:阮阮阮烟罗
  温蘅手执帕子,帮稚芙擦着眼泪轻道:“好了不哭了,陛下已说了,你爹爹今天会回家的,等我下午离宫时,顺道送你回家好不好?”
  陆惠妃听了笑着致谢,“有劳公主殿下了”,皇帝听了则深感上火,她送稚芙回宁远将军府,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差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皇帝,随即改口道:“罢了,朕想起来有一桩朝事,要同陆峥说,下午传他来御书房一趟,议完事后,让他顺便将女儿接回家去就是了。”
  他顿了顿道:“还有他家那只猫。”
  陆峥午后闻召至御书房,圣上同他说了两件军中要事后,便不再言语,但也不令他告退,只一指轻叩着御案案面,眉宇微凝地静看着他,难辨喜怒。
  陆峥不明圣意,耳听着一下下指节击案声,垂首等待许久,终听圣上沉声道:“陆峥,你近来心思太浮了些。”
  为人臣子,圣上的话便是金口玉言,陆峥随即屈膝告罪,“微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皇帝还真“明示”不起来,难不成要直说不许他亲近温蘅、追求温蘅,难道要在温蘅身边立块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告知天下人,她乃“朕之所有”吗?……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对陆峥希求另结鸳盟表示不满,就是明郎……可明郎在踏青那日,却表现地毫不在乎,对她用情至深的明郎,真的已在重重打击之下,伤情自弃至此了吗?……
  从前,一想到他在这世间唯一的兄弟朋友,皇帝心中总是轻快温暖、充满信任,而如今,每每想起明郎,皇帝便心绪沉重,他们之间的裂痕有如天堑,愧疚如潮,难再交心,曾经生死相托的信任,也不再是铁板一块,明郎平生两愿,一愿被他毁了,另一愿,明郎曾为他而放弃,他将这一愿还给他,他想要军权,他便拱手送出,但送出的同时,君臣二字冰冷,心中对明郎从未有过的猜忌,也随之无声地浮了上来……
  念及明郎,皇帝本就不豫的心,瞬如压上巨石,越发沉重难言,他也无闲心再敲打陆峥,只嗓音微冷道:“身为宁远将军,平日里将心思多放在军务上,不要妄生他念。”
  陆峥恭声道“是”,见圣上微摆了摆手,如仪告退。
  他人离了御书房,往东华门方向走去,走了一路,将圣上的所说的“心思太浮”想了一路,也不知圣上所说的“妄生他念”,到底指的是何念头。
  他在心底有最坏的猜想,可若圣上言下之意,正是他心底的隐秘,怎会就这么轻飘飘地“敲打”了他几句,即摆手令他离开?!
  圣上所指的,应不是他心底的隐秘之事,那这“近来心思太浮”,是何意思?他近来有何举动异于往常,能叫圣上看不过眼、要“敲打”“敲打”他?
  ……亲近永安公主?……
  陆峥心中浮起此念,人已走至东华门外,看见妹妹宫中的侍女已将稚芙送等在那里,暂压下心中所想,向女儿大步走去。
  稚芙看见爹爹,自然高兴地不得了,抱着猫“哒哒”地迎上前去,被陆峥连人带猫一起抱起,“想不想爹爹?”
  稚芙“嗯嗯”直点头,陆峥看了眼她怀中昏昏欲睡的黑猫,问:“怎么把猫也带进宫里了?”
  稚芙嘟着嘴道:“爹爹住在军中,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孤孤单单的,我若进宫不带着它,它一只猫在家里,也要孤孤单单的,好可怜的。”
  陆峥知道女儿这是有“小脾气”了,笑着道:“爹爹今日无事了,从现在起,一直陪你玩到天黑再回家好不好?”
  稚芙摇头道:“天黑也不回去,我要爹爹带我去逛夜市,我要吃胡饼,我要看杂耍,我要放莲灯,我要听人唱戏……”
  陆峥一一答应下来,看女儿越说越高兴,眉飞色舞起来,小手也跟着挥啊挥的,手腕处系着的一道粉色丝络,像烟霞一样,在眼前飞来飞去。
  稚芙见爹爹盯着她的手腕看,高兴地展示道:“这是公主殿下为我编的芙蓉络,爹爹你看好不好看?”
  陆峥看着那丝络没有说话,稚芙则笑得梨涡浅浅,“我觉得好看极了”,她问,“娘亲会编这个吗?”
  陆峥指拂过络结上的芙蓉花,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蘅比稚芙晚一步离宫,在慈宁宫中留至将近黄昏时,太后原要留她用晚膳、歇在慈宁宫中,但温蘅早和父亲约好,今夜要带他去繁街夜市游玩,这事是一早定好了的,遂婉拒了太后娘娘留宿的美意,仍是离了宫中,回府后接上期待满满的父亲,同乘车马,去往繁街。
  火树银花,香车宝马,夜市繁华,温蘅看父亲像孩子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得很,瞧着好吃的,都要尝一尝,瞧着有趣的,都要玩一玩,她看得心里高兴的同时,心中也有愧疚,父亲来京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陪父亲出府夜游,之前种种心事压怀,总没心情,如今,诸事似暂尘埃落定,往后,要多陪父亲出来走走才好。
  这般走着想着,温蘅无意间看见了锦福记的招牌,她爱吃这家的山楂糕,从前明郎离署回府前,常会特意绕道经过这里,为她买上一包新做的山楂糕带回,自与明郎和离后,她也没有再命人来此购买过,从前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如今吃在口中,怕是只有酸苦之味了……
  温蘅因想起旧事,心神摇散了片刻,等回过神时,竟发现身边的父亲不见了,她正要惊唤,春纤已手指一方向道:“小姐别急,老爷在彩灯摊旁边呢。”
  温蘅随着春纤所指方向看去,见两名公主府仆从跟在父亲身后,父亲身前的人,是……明郎……
  温蘅穿过人群,走上前去,听父亲对明郎道:“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
  沈湛道:“是有些时日了。”
  温父又问:“阿蘅的小宝宝开始长个子了,你知道吗?”
  沈湛望向走来的温蘅,眸光自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掠而过,垂眼淡道:“知道。”
  在温父的记忆中,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他女儿的夫君,是个明朗的年轻男儿,同他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不曾像现在这样冷淡过,也不曾明明看见他了,却当没看见,还要他过来找他说话……温父心中疑惑不解,怔怔不语,温蘅遇着沈湛,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轻声道:“你最近……都还好吗?”
  沈湛道:“一切都好,不劳殿下挂心。”
  温蘅听他这样故意的说话声气,心忧他的所谋之事,轻道:“你……”
  沈湛对望上温蘅关忧的眼神,便知她要问什么,可他现在身边,俱是母亲的耳目,什么也不能说,纵是再想拥她入怀,也只能朝她微一颔首,打断她的问话,冷淡地抬脚离开。
  然他才走出十数步,就听身后传来惊呼声,沈湛回身看去,惊见彩灯摊旁的一排灯树倒了下来,直直地朝她砸去。
  暗室之内,亮起一簇灯火,女子慵懒的声音亦随之响起,“你确定侯爷没动手救人?”
  “没有,侯爷动都没动”,红蓼恭声回道,“救人的,是宁远将军陆峥,还有永安公主身边的碧筠,永安公主明明没有携碧筠夜游,这碧筠却暗暗跟在后头,还另带了几个好手暗中保护,若不是灯树忽然倒塌,这几个好手还都散在人群里,瞧不出来的。”
  “碧筠”,华阳大长公主轻嗤着念出了这个名字,眸光飘落在手中新收的密信上,“圣上的心思,动得可够早的,一品国夫人,楚国夫人……”
  “好一个楚国夫人啊!”华阳大长公主猝然冷笑出声,手中信纸被揉作一团,烛光跳闪,明暗不定的光影中,她阴狠的神情中似隐着几分嗜血的狂热,嗓音森冷,“好一对奸夫淫妇,真真绝配,只可怜了我的淑音和明郎……”
 
 
第136章 巧合
  原本人潮如织的繁华夜市,因灯树忽然倒塌,尖叫四起,逃影仓皇,温蘅与父亲站得离灯树最近,直觉来不及跑脱时,本能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身边的父亲。
  然而预想中的灼痛,并没有到来,身后沉闷地一声响,是有人亦护在了她的身后,温蘅侧首看去,见竟是陆峥,灯树架重重地砸在他身上,一些灯笼已因挤压燃着灯笼纸,烧了起来,火苗窜到着了他的衣裳上,而他却似不知己身处境之险,无暇扑衣,不顾烫手的灼痛,将已经着火的灯树架,用力推起。
  好几个青壮男女也近前帮忙,浇水的浇水,使力的使力,联手将那烧起来的灯树架,反向推倒在河中,温蘅见那几个人里,竟有碧筠,心中一怔,又见陆峥被水泼透的湿衣裳上,后背处被火灼穿的焦痕触目惊心,忙边将父亲扶起,边近前急问:“将军,你可有受伤?”
  远处被家仆牵着的稚芙,也匆匆跑近前来,“爹爹,你没事吧?”
  “爹爹没事”,陆峥轻声安抚了下女儿,又对身前满面关切的女子道,“微臣无事,殿下不必担心。”
  温蘅看向陆峥灼红的双手,无法不担心,陆峥似知道她的心思,直接道:“微臣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就算小陆将军是习武之人,灯树架那么重地摔砸下来,怎会一点事也没有,当时燃着的灯笼纸都点着他的衣裳了,也不知他身上有没有被灼伤……
  虽见陆峥好好地站在她身前,但温蘅仍是一万个不放心,生怕他被砸出什么内伤来,请他同至最近的医馆让太夫看看,稚芙亦牵摇着陆峥的衣袖道:“爹爹,你就听公主殿下的吧。”
  陆峥静望身前女子片刻,轻道:“好。”
  温蘅欲扶着父亲同去,一侧身,见明郎仍站在那里,隔着满地化灰的灯笼残烬望着她,大半个身影隐在暗光里,如磐石不动,在她看过来的那一刻,忽似不敢与她眸光相接地垂下眼帘,转身离去,只留一地将熄的灯纸残灰,为风轻轻卷吹飘散,消失在夜色之中。
  华阳大长公主一夜未眠,一直在侯府等待明郎回来,直等到将近凌晨时,门上才有了动静,明郎人回来了,身上虽熏染着酒气,但并未深醉,见她坐在他房中,惊讶问道:“母亲深夜不眠,是有要紧事找儿子说?”
  今夜之前,华阳大长公主对明郎与温蘅和离决裂一事,半信半疑,也怀疑明郎搬回武安侯府、与她这个母亲和好如初,是否别有用心,毕竟,明郎当初能为那个温蘅,一而再地忤逆她这个母亲,怎会说放手就放手,和离的缘由,听起来再顺畅,在明郎对温蘅的情深似海面前,也显得有些反常,难以令她完全信服……
  怀疑明郎别有用心的她,这些时日,在他身边布满耳目,想查清明郎究竟是真的已与温蘅决裂,还是别有所图,今夜之事,原也一早在她的谋划之内,尽管明郎日常表现地对温蘅再无情意,可她还是无法深信,欲设计险情,试探明郎在温蘅置身险境时,会有何本能反应……
  然今夜之事设计下来,不仅试了明郎,竟也试出了当今圣上。
  今晨,她恰好收到一封密信,密信极短,但每一字,都如有千钧之重,震得她心胆颤裂。
  今上竟早与温蘅暗通风月,她难以置信地盯看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在心中念了不下百遍千遍,震惊与愤怒如狂潮涌溢的同时,她也保持着清醒理智,没有立刻就相信这份来源不明的密信,而是速速派人去查此信的来源,想着如何查证这密信内容的真假。
  查证的方法尚未定下,夜里这场原本为试明郎而设计的“意外”,竟就连带着挖出了圣上,一个所谓的民间公主夜游而已,竟能让日理万机的圣上如此上心,派人暗中保护,那个碧筠,是当初册封楚国夫人时随赐的女官,想来那时候,圣上就已对温蘅上了心。
  春风满月楼一事,背后阻拦的人,也是圣上,她当时以为,圣上是为了明郎,如今想来,为了那个温蘅才是!!可笑她当时还真以为圣上对明郎有一点兄弟情,她可怜的明郎,可怜的明郎!!
  今夜之前,她在如同天下间的普通母亲,爱着自己亲生骨肉的同时,也身为华阳大长公主,难以用纯粹为人母的目光,看待明郎,对自己的亲儿子半信半疑,但现在,她看着眼前买醉归来的年轻男子,只有满满的心疼。
  明郎是真把圣上当手足兄弟,一腔赤血忠心,不愿相信圣上与他父亲的死有关,不愿从军与圣上因权势隔心,为了圣上,去做那劳什子刺史、侍郎,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为了圣上,不惜一次又一次地与她这个生身母亲背离……
  明郎也是真的爱温蘅爱到了骨子里,她从未见他待一女子这般,万事以她欢喜为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为了他这个妻子,不知忤逆了她这个母亲多少次……
  可是,这样两个人,竟全都一早背叛了他,暗通风月,明郎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该是多么崩溃与绝望,可纵是再崩溃、再绝望,他也无法对人明说,甚至对她这个母亲,也只能隐晦地说温蘅看不上他的身份,而无法对她说出真正的和离因由,毕竟,那对一名男儿来说,是多么深重的屈辱……
  那个温蘅,刚被册封为永安公主,就迫不及待地与明郎和离了,这所谓的永安公主,究竟真是辜鹤卿之女,还是圣上拉起的一张幌子,为能遮住他们那见不得人的丑事,好光明正大地与温蘅亲近?……
  世人皆颂明君贤主,圣上这虚伪之人,定也顾念着声名,不敢直接纳臣妻为妃,让天下人非议,在史书中留下污名,遂就生造出“辜鹤卿之女”的身份,在明华街除夕夜上演了那样一场好戏,让太后娘娘信以为真,再等上月余,道确实查明为真,就势册封温蘅为永安公主,此后一家人亲近,好方便他与温蘅苟且,这样的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
  华阳大长公主越想越是心疼儿子,心疼他有这样的奸兄淫妻,把他的一颗真心,联手摔在地上,踩得粉碎,她望着儿子这些日子以来明显清瘦的身形、眼下的乌青,越发后悔自己之前对他心存怀疑,在他身边布满耳目,还进行种种试探……
  深感愧疚的华阳大长公主,起身将沈湛拉至身边坐下,眸光复杂地深望着儿子,柔声道:“为那样一个女人买醉不值得,以后别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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