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姚玉容平静的看向了撒罕纳斯,要求道:“我想喝水。”
撒罕纳斯愣了一下,有心催她。但见到托雅正好奇地看着这边,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姚玉容的脸上又浮现着不正常的殷红,似乎刚刚睡醒,状态还没有调整好。
想了想,为了给她争取时间,撒罕纳斯三两下就把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
他急促道:“给你。”
“谢谢。”姚玉容低声道谢,接过以后仰头豪气的连灌了三大口,才一抹嘴唇,弯眉一笑,动作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将手中的水囊抛回给了他。
不知为什么,明明看多了那些几乎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手们上马的英姿,姚玉容的身姿却让托雅感到格外新鲜好奇,眼神中异彩连连。
她看着“他”策马慢跑至其他竞争者聚集的同一起跑线上。
只见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盯着“他”,时不时有些语气颇为不友善的骑手,冰冷厌恶的看着“他”,然后用察尔罕语低声的嘟嚷着什么——那不是什么好话。
但“他”一无所知。
见到“他”那张漂亮的面容上带着毫不知情的淡然,托雅便不禁感到一阵怜爱,觉得“他”显得如此天真,又如此可爱。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姚玉容转头望去,礼貌的朝着托雅微微一笑,点头颔首。
走近一看,只见这位公主大概十四五岁,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圆脸很是可爱,五官明艳,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乌黑发亮。
长大之后若是瘦下来,一定特别精致美丽,就算一直如现在这样略微丰腴,那也一定很是甜美。
而见她微笑,托雅顿时露出了些许不大好意思的忸怩,她咬了咬嘴唇,忽然用生硬的官话,有些磕磕绊绊道:“你,就是,谢家的,儿子?”
从这口语来判断,她的官话水平显然不如父兄,但考虑到掌握一门外语——尤其是她在生活中其实没什么地方能用上的时候,这种水平已经算是相当厉害了。
只听她继续道:“我听说,谢家,很厉害。”
姚玉容笑着没有回答。
托雅便又问道:“你,想,成为,我的,驸马?”
闻言,姚玉容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正抱着双臂,面带微笑,十分满意的看着他们互动的撒罕纳斯,还有站在人群之后的凤惊蛰,迟疑了一下。
她想了想,回答道:“这是需要缘分的事情。”
“我听说,中原人,说话,总是拐弯,”托雅却吃吃的笑了起来——她的好感不加掩饰,谁都能瞧出来,这位坦率的公主似乎颇为钟意这位中原少年。“你在拐弯吗?”
姚玉容只好转移话题道:“公主,比赛该开始了,大家都等急了。”
托雅却甜甜道:“你也,迫不及待了吗?”
就在姚玉容快要招架不住之前,托雅终于调转马头,带着“调戏完喜欢的人”之后的心满意足,来到了队伍最前面。
随着一声号令,这位草原明珠宛若一道闪电,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又过了片刻,随着同一个人的第二声号令,一排骏马宛若离弦之箭,冲向了托雅消失的方向。
——但,有一匹留了下来。
姚玉容停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人群,抿了抿嘴唇。
见状,四周渐渐响起了阵阵嘲笑,撒罕纳斯不由得恼怒起来,喊了出来道:“谢摩诘!你在干什么!?”
姚玉容之前还在犹豫,可听见他这么一喊,她顿时就下定了决心。
她实在不想参加这种选亲,因为根本是吃力还自找麻烦。
她不可能豁出一切去追上托雅,先不说追不追的上,万一追上了,那才叫尴尬。
而这么追上去,还会被其他竞争者视为对手。
她可不敢和这些游牧民族比试马背上的对战技巧,这年头万一摔下去,断胳膊断腿,没准还会撞到头,根本没必要冒险。
但一动不动,显然也很得罪人。
不仅得罪撒罕纳斯,可能还会让托雅觉得丢脸。
所以姚玉容之前在想,要不要晚一点追上去,缀在末尾当个吊车尾,意思意思的找一会,就回来。
可……
既然撒罕纳斯吼了她,她就觉得,干嘛还要做跑出去又什么都不干再跑回来的无用功?
于是她淡淡道:“我……不能成为托雅公主的驸马。”
“为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撒罕纳斯越过人群,走到马旁,他愤怒的揪住马缰,盯着姚玉容道:“你说阮盈盈吗?可是你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哦,是吗?”姚玉容忍不住也冷下了语气。她怕撒罕纳斯等会儿让自己的坐骑把她掀下来,干脆先跳下了马背道:“你怎么知道不会是你?”
凤惊蛰已经赶到了她身旁,正好看见她挑了挑眉头,跟挑衅似的戏谑道:“我喜欢男人不行么?”
好在他们站的极近,声音也不算很大。
撒罕纳斯虽然听得一清二楚,但四周的人大约听不真切,更何况,许多普通的察尔罕人根本不懂中原官话。
撒罕纳斯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画面,脸色苍白的转身大步离开了。
见危机暂时解除,凤惊蛰才转过身来,他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满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
“我讨厌别人对我大吼大叫。”姚玉容皱眉道:“再说了,那你要我怎么办?”
“你可以说你喜欢阮盈盈就好。”见她心情不好,凤惊蛰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安抚道:“何必加上最后一句?”
“开了个玩笑。顺便试试能不能绝了他们给我塞女人的心思。”姚玉容撇了撇嘴道:“要么我说我喜欢你?”
“淡定,”见凤惊蛰仍然脸色不好,她试图活跃活跃气氛道:“最差也就是被赶去放羊了。也许路上反而更方便逃走呢?”
而她话音刚落,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叫,便忽然划破了婚礼之上其乐融融的氛围。
一个陌生的男人提着一颗带血的头颅,从王帐之中缓步走出,在众人惊愕的视线里,往地上一掷道:“察尔罕王乃哈赤已死!察尔罕王乃哈赤已死!!”
一瞬间人群大乱,离得远的人根本看不清那人头究竟是何模样,却被前方炸锅了的人群乱流裹挟着,身不由己的朝着四面八方炸了开来。
可这乱势没能持续太久,就被无数涌入王庭的骑士们,好像早已等待多时一样的,用刀砍斧劈镇压住了。
这些骑士并不是察尔罕国的骑士——他们是跟着三王子的新娘进入婚礼的送亲队伍。
姚玉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想她怕不是正好碰上了一场草原内战?
这年头,看来联姻也靠不住。这结婚结的,老父亲都被砍死了。
心电急转间,姚玉容猛地在身旁的黑马屁股上狠狠一拍——这骏马顿时仰天长嘶,撒开马蹄朝着还没聚拢的人群外飞奔而去。
都说老马识途,姚玉容也只能祈祷它真的能找到自己的主人了。
“你在担心那个王子?”见状,凤惊蛰气道:“难不成你还真的把他当做了你的朋友?!”
“不然这匹马在这里多显眼?!”姚玉容也被这倒霉事弄得火气很大,“再说了,我们又不能骑上去——万一对方有弓箭手,我们就成了靶子,既然这样,干嘛不干脆放它走?”
这时,四周的骑士们越逼越近,姚玉容和凤惊蛰不得不随着人群慢慢后退,直至背靠背的聚集到一起。
她忍不住低声道:“你说三王子还活着吗?”
凤惊蛰轻声道:“如果三王子是和自己妻子合谋暗杀父亲,那他也许还活着。如果他不是,那大概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恨恨道:“你刚才就应该出去!”
姚玉容下意识便反驳道:“我冲出去了,你怎么办?!”
很快,他们便知道了来龙去脉——因为自三王子的婚帐中走出了一个骑士,将三王子的头与他父亲的扔在了一起。
然后他站在人群之前,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宣布了窝阔斤国的胜利——那是新娘的娘家。
“黄金家族从此不复存在!”这人厉声喝道:“草原上即将诞生新的王者,那就是我们!”
显然,这是一个筹划已久的阴谋,借着联姻,光明正大的派遣出了自己的军队,又借着婚礼最后的选亲环节,在大部分察尔罕青壮都离开部族之时,突然发难。
而根据草原上的习俗,战败一方所有超过车轮以上的男子,都将被胜利者杀死。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无数属于母亲,姐妹的痛苦与凄惨的嚎哭,她们拼命的将自己的儿子,兄弟藏在身后,抱在怀里,却只能看着他们被人抢走。
姚玉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这么倒霉?”
先是一起的使团团灭,现在又要看着这样的大型屠杀现场。
她不由得看向了凤惊蛰道:“你这次怎么不捂我的眼睛了?”
凤惊蛰也看向了她,轻轻道:“你总要明白,没有人可以拯救所有人。”
“而且,”他眼神沉沉的望着这一切,低声道:“这就是他们的规矩。想想他们当初屠杀使团的时候,与这些人有何不同?不过是狗咬狗,一丘之貉罢了。”
“……不对。”
如果这样的话,月明楼的人,就都该死。
但是姚玉容知道,很多人,起码她认识的那些人,长大之后,并不像他们的前辈,满手血腥,丧心病狂。
她看着骑士们已经将许多少年拖出了人群,他们有的嚎啕大哭,竭力想要回到家人的身边,有的野性十足,奋力挣扎撕打,怒吼咆哮。
他们都很想活下去。
姚玉容忍不住轻声道:“人的未来……是有无限可能的。”
她看着自己手中剩下的那张卡牌,深吸了一口气,结束了自己的回合。
【月明楼楼主】的回合托管跳过。
两张手牌。
【毛施淑姿】、【龙师火帝】。
一瞧见【龙师火帝】这么一张强力杀伤效果的卡牌,她猛地松了口气。
……但只有这么一张,还并不足够。
姚玉容咬了咬牙,再次结束了回合。
【月明楼楼主】的回合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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