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目星的话还未说完,钟花道便皱眉道:“我没有!”
“我当时早已跨入小境界,六派之中数我这位山主最年轻,最有前途,况且我瑶溪山虽门徒凋零,可他无尽道派也不是什么大派,符修与器修扯不上半分关系,我要他的符修之法有何用?还为此杀人?瑶溪山与无尽道派之间相隔千里之遥,我若真有心吞并其他门派,就近选择万法门岂不更好?”钟花道嘁了一声,有几分咄咄逼人,却也叫人无法反驳,静了会儿,她又低头咕哝了一句:“我收那妖在山上,纯是因为他好看。”
目星:“……”
什么啊?
钟花道微微抬眉:“我此生见过许多美男,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各个儿赏心悦目,偏偏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他当时倒在我的山门前,仙子一样口吐兰香要我救他,我怎能见死不救?”
目星抿嘴:“所以你这是被美男害死的?”
钟花道顿了顿,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荒唐,便说:“谁能想到,一只幻形妖,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目星唔了一声,小声地问了她一句:“那你又知不知道,幻形妖是没有长相的,他所变的样子,都是别人的脸,别人的身,其实,你根本就没见到美男。”
钟花道砸了砸嘴:“我如何不知?”又转向目星,认真且较劲地道:“你是没看见,那么帅的,根本叫人抵抗不住!明知是假的,也没办法。”
目星本想嘲她几句,一个女子,能好色到这种程度也是世间罕见,不过话没说出来她便察觉了不对劲,脚下一停,又拉着钟花道道:“这附近有修道者。”
“你察觉到了?”钟花道道行低微,还不能察觉周围的气息,只能跟着目星小心翼翼,沿着道路的黑石边缘朝前走,果然在瑶溪山真正的入口处,看见了有人把守在那儿。
她忆起一个月前自己附身于虎妖奔跑离开时还没见过山下有人把守,这才一个月,谁会来瑶溪山?而且如今的瑶溪山已经荒石遍地,别说宝贝,就连药草都长不出,说不定随时会被狱火所伤,来这儿的,又是为了什么?
等近了,她才眯着眼,仔细看向那看守之人。
“是谁?”目星问。
远远望过去,就两个人看着,穿着打扮一样,应当是有门有派之人,浑身白衣,广袖招风,银丝发带束在脑后,衣摆下方绣了只仙鹤踏云,是仙风雪海宫的人。
钟花道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当年五派逼山,仙风雪海宫一人未出,可是仙风雪海宫却下了一道雷,正是那道雷,劈开了炼器鼎,炼器鼎毁了,才导致鼎内狱火泄漏,与地壳里的狱火有所感应,一路蔓延,烧了整座瑶溪山。
若说仇恨,仙风雪海宫,当是最大,最深的那个!
“现在怎么办?”目星问她。
钟花道咬着下唇,拍了拍目星的肩膀道:“你就在此地等我,千万别撞在他们手中,我幻成虎形,不走入口,从山路往上,我只回去看看,天黑之前,我们一道下山。”
“你一个人没事儿吧?”目星有些担忧她。
钟花道伸手朝她额头上推了一下,笑着说:“你该担心我是不是逃跑把你丢下,还在意我有无危险,顾好你自己吧。”
说罢,白光闪过,一条棕斑白虎便顺着一旁的焦石缝隙,隐了身形,没走修好的山路,而是沿着崎岖的一侧往山上奔去。
目星问她,为何五派会一同攻击瑶溪山。
说实话,就连钟花道自己都找不到完整的理由,无尽道派境内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死了的一百三十多口人是为何而亡她也不知道,稀里糊涂被人盖下了这个帽子,必是有人在其中挑唆。
器修经过千年,虽渐渐落寞,成了修道六派中最弱的那一个,可好歹也是器修之根,瑶溪山下还镇守着千年前肆意霍乱人间的混沌兽,哪怕她钟花道再怎么不与其他五派交好,也不至于交恶,只是不知得罪了谁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路上山而去,所见到的都是乱糟糟的山石,狱火流过的地方还形成了深深的熔沟,里头没见到火星,却冒着无味的红烟,十年前,经狱火那样摧毁,瑶溪山没有五百年怕是也难恢复元气了。
说不心疼是假的,若她还是以往的钟花道,她现在就杀上五派好为那三百多个门徒讨回公道,可惜……可惜这该死的妖身。
山间原先的样貌都毁了,好些地方也因为被狱火流淌过而改了地形,但好在钟花道记忆深,对瑶溪山太过熟悉,只走错了一次路口,及时调转,直往以往的山殿而去。
瑶溪山的山殿原先很大,几乎占了整座山头,千年前的瑶溪山是六派之中最为繁荣之所,因为山下镇压混沌兽而声名远播,只可惜,器修之路比起其他几派更为不易,她在位为山主时,三百多人的门派占着那么大的山殿空空荡荡,好些宅子都荒废了。
直到离天近了,钟花道才确定自己要到了,虽说仙山被毁,但到了山殿还是依稀能寻到一丝灵气。
钟花道四足停下,低头喘了喘,一路跑上来累死她了。
这灵气气味好闻,比起这一路上来经过的所有地方都要清透,如过冰的莲花清香,乍一嗅鼻内有些刺疼,但若深吸三口之后,便通体舒畅。
她低头正走,又觉得不对,一个月前她就是在这个地方附身成虎的,那时山上依旧死气沉沉,根本没有半分灵气,狱火烧过的地方短短十年,连草都长不出来,更别说是再生灵气了,那这灵气从何而来?
钟花道猛地抬头朝前方看去,头顶蓝天上万里无云,一片纯澈之下是夷为平地的山巅,这里本盖了偌大山殿,山殿消失便成了空旷的巨石平台,平台的尽头,四面都是悬崖峭壁,若是凡人,稍不留神便会被一道山风刮下山崖身亡。
她原以为这里不会有人,十年都不曾有人来过,谁还会来?
可她所见之处,的确站着一个人,那人距离她甚远,若要奔跑,约几百步才可触及。
钟花道心中懊恼,山下有人守着,山上必有人会来,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这个时候来瑶溪山不为寻遗漏在山间从狱火中淬炼的宝贝,反而是来这山殿之地,吹着大风。
远处那人很高,肩宽腿长,一身白衣在大风之下也只是微微飘动,他白衣之外罩着银纱,一身衣服没有半分花纹,墨发如瀑,几丝在风中纠缠,一根银发带上绣了云纹,身形挺拔,背对着钟花道,而这山间那微弱灵气,却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光是闻到这灵气,她就知道眼前之人道行不低了。
他必察觉了自己的到来,却没有半分被打扰,一会儿走几步,不知在往地上撒什么。
走到边缘处,他微微侧身,钟花道这才看清了此人样貌,虽只是一个侧颜她也立刻便认出了对方。
是流光!
那只为瑶溪山引来灾祸的幻形妖。
见到熟人,钟花道心中大喜,虽说流光引了五派来瑶溪山,但钟花道在流光身上没有闻到半分血腥气,他绝不是杀人之人,他若未沾染血腥,恐怕也是被谁误会了,流光受她恩惠,在瑶溪山上养伤,她钟花道怎么也算是对方的恩人。
她当初为了多看这俊脸几眼,给流光送了不少宝贝,眼下情况不同,她再要两个宝贝回来傍身也不是不可。
心想至此,钟花道已经朝白衣男子奔跑过去,白虎身形略微有些纤瘦,快速越过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等她近了对方之后,那如莲花芳香的灵气便更重了。
对方知道她在靠近,却没给出半丝反应,钟花道在距离那人五步时停下,再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人的侧脸,心中大惊。
他不是流光!
乍一看很像,但近看却不那么像了。
流光是钟花道此生遇到的最好看的男子,他虽为幻形妖,虽披着别人的皮相,可好看就是好看。
眼前的男子却比流光更为好看,分明是一样的眉眼鼻梁,一样的唇形下颚,一样的身高身形,但近看,便知两者绝不一样。
这人更从容,更淡然,更叫人不敢直视,甚至不敢瞎想,也……更帅!
第5章 美男
钟花道看着眼前之人,心口跳得有些快,路遇美男能淡定,但这么美的不扑过去便已是涵养高了。
男子剑眉桃花眼,薄唇似乎一直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他下巴不低,眼皮微垂看着地,如玉葱一般的手,一只捧着个淡青色绣金丝的袋子,另一只手从袋子里头拿了些细小种子出来,自在地撒入脚下焦黑的土地里。
他在做什么?
播种?
如今瑶溪山这情况,还能种出个什么来?去山下种,几十年坚持不懈或能种棵白菜出来,在山上……没有百年也别想发一颗芽。
那人将手上的种子撒好了,这才将右手轻轻一划,贴在腰后,如绸的广袖几乎扫到钟花道的跟前,逼得钟花道又往后退了两步,睁圆了一双金色的双眼看向对方。
那人转过身来,钟花道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正面看更帅,比她初见流光时还叫人为之惊艳,他五官与流光一样,偏生的气质不同,这样的相貌出在如此气质的人身上,却是万分契合,这世间当无谁能再将这相貌的优势发挥出来了,再多幻形妖,当着他的面变,也比不过他十分之一二的净。
对,是净。
一尘不染。
男子神色淡淡,视线从钟花道的身上扫了一圈,目光微顿,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便朝她伸出手轻声道:“小白虎,过来。”
钟花道愣了愣,声音也这般好听?此等尤物,为何她以前有本事的时候没碰到过?!现在叫她撞见,一个开灵初期的虎妖之身,能干什么?!只能肖想!
男子见钟花道不动也不恼,只反手,指尖不知捻了什么,轻轻一弹那道带着白光的东西便撞入了钟花道的左腿上,钟花道顿时浑身冷汗直冒,疼得差点儿叫出声来。
她控制不住虎身,在地上翻滚一圈化作人形,一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左腿脚踝,狱火在骨头里焚烧的感觉更为强烈,就像是要穿破皮肤钻出来。
怎么?难道这美男是蛇蝎心肠?看着不像啊!
钟花道咬着牙,想制止这疼痛,于是坐在地面,右手指尖聚集了灵气打算灌入脚踝发疼的地方与那窜入的力量抗衡,她还没使劲儿呢,那男子清冷地声音道:“不可动,稍等。”
钟花道听他这般说,警惕地朝男子看去,不看她还能自己下判断,一看就只能听从对方了,于是她卸下了右手凝聚的灵力,咬紧牙根忍了片刻才觉得左脚传来的疼痛渐渐缓和,接着非但不是那般剧痛,甚至连她一开始忍着勉强走路的疼痛也渐渐退了。
钟花道伸手捂着脚踝,那里微微发烫,她以掌心聚力查看伤情,狱火犹在,只是不知被什么包裹住了,短时内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钟花道轻轻皱眉,这世间知晓狱火习性的人不多,且一眼就能看穿她左脚的情况,且给出对应之法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方才看他出手,估计怎么也得是个小境界的道行,她沉睡十年之久,就连当初被妖修兽族抓到迹云山差点儿死了的乌承影如今都是小境界中期了,这天地之间究竟有多少个达到小境界的修道者她还真不知。
“你是何人?”钟花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他。
男子没做声,只是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钟花道顿时觉得浑身压力,差点儿有要躲的错觉,这一眼似乎能将她看穿,她说的看穿,便是看穿这妖修的皮囊,看清她本来面貌。
一眼过后,男子收回视线,右手指尖并拢对着地面一划,被狱火烧毁已死的土地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他又从那淡青色的袋子里拿出种子来种,种完之后长袖挥过,袖风将土地的裂缝掩盖。
钟花道眨了眨眼,凑过去看了一眼男子手中袋子里装着的种子,又皱着鼻子嗅了嗅,这才闻出来他种的是什么。
“文心兰?”钟花道顿了顿:“如此娇贵的花在这地方怕是种不出来的。”
她原以为男子还会冷漠以对,并不理会她,却没想到他居然轻声嗯了句算是回复,也算是同意她说的话。
如今的瑶溪山,杂草难长,更别说是长文心兰了,文心兰虽美,但百年之内与瑶溪山无缘,钟花道扯了扯嘴角,忆起十年前的瑶溪山还是一片繁茂,如今却落得叫人在上头种花尝试的地步。
“别白费心思了,你来瑶溪山,不会就是为了种花吧?”钟花道见男子几步往前走,于是跟上,不过她与对方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
没办法,两人之间的道行差得太远,这美男方才帮她治伤也没在乎她如今是虎妖的身份,可见这人也不似其他修道者那般厌恶妖修之人,这便好说话,劝他别在瑶溪山上费工夫,早些离开,如此她也好等人走了之后,挖地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男子不为所动,背对着钟花道,风将他的长袖吹起,一缕薄如蝉翼的银纱刚好飘到了钟花道的脸上,那股子清凉莲香的灵气扑面而来,钟花道闻得心里痒痒。
男子声音柔和,只道:“事在人为,总有一天我会将花种满整个山头的。”
钟花道听见这话心口猛地跳动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这悸动便叫她给按了下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知道他是太傻,还是太专了。钟花道不信一个与瑶溪山没有瓜葛的男子会为瑶溪山做到这个份上,若非这人一身灵气,绝非妖类,钟花道都要怀疑这就是流光了,否则哪儿来的好心?
即便是流光在狱火之中死里逃生,恐怕也不会到瑶溪山的山头上来种花,至多给她立个碑,感激一番她为了美色,送出去的那些宝贝。
钟花道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怅然。
她死了,怎么还真的没人到山上来给她立个碑?
乌承影这白眼狼,她好歹也曾救过他的命,教过他炼器之术,还送了个地级仙器给他,这十年来,他却从未踏足过瑶溪山。
还有万法门的无殇,她当年为山主时,小和尚还说要为她还俗呢!结果也不来给她超度一下。
加上九巍山的司徒十羽,那么些年的交情,换不来一句‘好走’。
这些个臭男人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心也一个比一个冷。
相比之下,眼前的白衣男子倒是温柔许多,还在她的山头上种花……虽说种不出来。
男子又走了几个地方,他没赶钟花道走,也没主动与钟花道说话,就在那儿一心一意地播种,钟花道跟在他后头不去打扰,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了瑶溪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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